“大人,大人!”凌云之悠悠醒来,可是头部的阵阵疼痛让他下意识地捂住头部。“大人,你没事吧?”陈贵双手搀住凌云之让他勉强能够坐起来,关切的问道。
“这是哪啊?”凌云之眼神茫然,似乎对这一切已经没了记忆。“大人,咱让那些狗贼掳到船上了。”陈贵脸色暗淡下去,“是我保护不周,让大人受此屈辱。”陈贵咬紧了牙关,难以掩饰心中的愤恨。“你,你是?”凌云之眼神依旧空洞。“我,我是陈贵啊大人!”陈贵双手按住凌云之的肩膀,轻轻摇晃,但他的焦急还是在言语之间传达了出来。
凌云之此刻极力让自己能够镇定下来,虽然他的名字也是凌云之,但他却不属于这个时代,
再来到这里之前,是“中日友好交流学生团”的一员,但他所在的船只行驶至平户港附近奇怪的遇上了极光,一阵头晕目眩后,他已经来到了这里。
“陈贵?”凌云之喃喃地小声嘀咕,这个名字虽然隐隐似乎有些印象,但却总是难以触摸,凌云之又在度问道:“这是哪啊?”“倭贼的船上。”陈贵恨恨地说。“啊,倭寇?”凌云之有些不可置信,“你忘了?是陈和吾那狗贼掳咱来的。”陈贵焦急地问。“现在是什么时间?”凌云之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隆庆三年啊,”陈贵奇怪的看着凌云之,“大人你忘记了?”
隆庆三年,凌云之也不知道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他就像是一个从不学习却坐在高考考桌上的学生一样心里慌乱,更何况凌云之这样的小人物生平他更是无从得知,接下来的命运让他感到恐惧不堪,而且,现在他的处境看起来就很不好。
“他们,倭,倭寇抓咱们做什么?”凌云之试探地问陈贵,他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处境,却什么结论也没有得出,眼下他认为首先要确定自己性命无虞。“我本以为咱们早就命丧黄泉了,谁知道陈和吾那狗贼却没有下手,他和那倭人头子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就把咱绑上了船。”陈贵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也就是说,咱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凌云之问道。“大人。你怎么了?”陈贵看凌云之的眼神已经是大为诧异,“你什么时候怕过死?”“我···”凌云之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我陈贵就算身首异处,也他娘的不向倭寇低头!”陈贵“哗”一声已经站起了身。“我不是那个意思,”凌云之极力掩饰:“可能,可能我受的伤太重了。”陈贵还是没有反应,这个凌云之让他感到有些许陌生。
“嘎吱”一声,船的舱门被打开,原本阴暗的船舱内射进强烈的阳光,舱内的两人下意识地用手遮挡。“到了,你们可以下来了。”脸上有刀疤的明人语气冷冷地,听不出有一丝波澜,他的身旁站着那个倭人头子,只不过他已经卸去了铠甲,但腰间仍然一正一反挂着两把倭刀。
“你们要干什么?”陈贵警惕的问道,他条件反射般地把手移在腰间,却才反应过来刀已经被除去了。“放心,不会要你们的命。”那疤脸的汉子似乎并不想多说,转头又向那倭人说了几句倭话,还好凌云之本就是日语专业的学生,总算能听懂几句,虽然离得不是很近,但二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凌云之懂得日语,所以交谈毫无顾忌。
凌云之听了几句,大概明白了现在的情形,这伙海盗把他二人卖给了平户大名松浦镇信,看来不止他二人被掳掠而来,所以倭寇的讨价声还未停止。凌云之虽然历史并不好,但他也知道在日本九州的明人人数多的惊人,万历朝鲜之役爆发后,福建巡抚许孚派出间谍许豫深入敌后,据他的调查,所在九州的明人竟高达十分之三,虽然不知他的调查范围有多大,但这个数据也足以让人感到震惊。这些明人大部分都是被倭寇掳掠而来,定居于此。其中不少人在战争中被编入部队,在北京被献俘的日本士兵中,就有一名浙江绍兴人,他因杀伤人命逃亡海外,后来参加了侵朝的日军,最终被俘还是难逃一死。大部分明人都是被迫参与到战争中,多有归国立功之志,在岛津军中就有一名名叫“郭国安”的明人,他在日军中已经做到了“望津营”主将的高位,但他为了实现报效祖国的愿望,不惜自焚军粮。在日明朝人中,也不乏败类,其中有一名名叫“王翼”的明人,竟然上表吹嘘伊达政宗“主公之名,我大明朝如雷贯耳也”“主公威武德泽,流芳中国,其所感人者深矣”“主公真王翼之天地父母”到后来竟然变本加厉直呼伊达政宗为“青天爷爷大国主”,为溜须拍马无所不用其极,可以说是无耻之尤。
但无论是郭国安还是王翼,都在异国他乡选择了自己的生存之道。凌云之的未来,还是个未知数。
正沉思间,那倭人已经走到了二人的面前,他用手指了指凌云之和陈贵,又指了指自己,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跟他走。凌云之挣扎着站起身,却被陈贵拦住,陈贵低声道:“大人,不能掉以轻心。”倭人看陈贵和凌云之并没有放松警惕,竟然也停下脚步,“别费功夫了,这里已经是日本国了,你们只有听他的。”疤面汉子有点不耐烦了,他倚着舱门:“被我们带到这里的,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他要带我们去哪里?”陈贵问道,“谁知道呢?带来这里的人多半做了苦力,看你们的造化了。”疤脸汉子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倭人看起来耐心很好,他静静地听着三人的交谈,虽然并不能听懂。“咱们走吧。”凌云之小声地对陈贵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陈贵拳头攥成了一团,最终只好松了口:“罢了,大人我听你的。”
海面上一望无垠,大大小小的船只往来繁忙,咸湿的海风吹拂着往来的客商,吆喝声与讨价声让海港更添几分热闹,民夫穿着短衣,正从船上搬运货物,明朝的生丝,织物,南蛮的火枪,大炮都是从平户港传入。起初中国海盗王直不断骚扰中国东南沿海,从事生丝,绵,硝石,硫磺的走私生意,积累了巨大的财富,松浦家也参与其中。后来王直被杀,松浦家转而与葡萄牙人建立贸易关系,大量的葡萄牙商人带来巨大的商机,平户港也一跃发展成为不亚于堺的大港。
在那名倭人的带领下,陈贵和凌云之也踏上了这片神秘莫测的异乡国土。码头上不仅有明朝人,日本人,红夷人也不少数。在明朝的沿海少见这样的景象。陈贵和凌云之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凌云之注意到当他面前这名倭人走过的时候,日本人纷纷跪伏在地上行礼,看来他不仅是个武士,而且相当有地位。
在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后,他们三人已经来到了平户城的城下町。日本的城不同于一般的中国城池,中国的城池是经济政治军事的中心,而日本不同,日本的城池是城堡式,只负责军事政治,经济功能分摊在城下町。此刻已经日头渐西,可町内依然繁荣不减。来往的行人客商充塞街道,居酒屋里的醉汉东倒西歪,赌坊里的赌徒大吵大闹。再往前行,便走至了平户城的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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