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他已经失败了,但是对于儒门来说,那世世代代传承的理想和理念,却永远都不会输!
“迂腐!大唐就是被你们这种迂腐的思想所害!”
听到李君羡的话,王冲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李君羡还没有放弃,还想着以后卷土重来,再来一次兵儒之争,这个帝国到底要经受过多少次摧残,民心要经历过多少次撕裂,才能回到它正确的轨道上来。
“咔嚓!”
没有人看清楚王冲是怎么做到的,只觉得眼前光芒一闪,王冲就已经出现在了李君羡身前,他的五指张开,有如铁钳一般,牢牢卡住了李君羡的脖子,将他双脚离地,从地上提了起来。
“师兄!”
“公子!”
“王冲,放手!”
……
四周围一片惊呼,所有儒门众人全部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而演武场中央,李君羡神色坚定,即便败给了王冲,被他掐着脖子,握在手中,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而此时此刻,就在气氛最紧张的时候——
“铛!”
一声洪亮的钟声突然从皇宫深处传来,和之前任何一次钟声都截然不同,这突然响起的钟声急促无比,透出一股紧急的味道。
“出大事了!”
北面的看台上,太傅裴光庭神色一惊,陡的站起身来,回望北面的皇宫。
皇宫之中有两座大钟不会轻易使用,一座是山河之钟,这是王侯大将薨殁的时候才会响起。而很少有人知道,皇宫深处还有一座社稷之钟。
它的钟体比山河之钟更大,声音更洪亮,一旦敲响,声音传达数百里,整座京师周围,所有人都能听得到,这是只有出现极为重大的事情,十万火急的时候才会敲响,同时也是圣皇召见群臣的钟声。
“本朝自圣皇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敲响社稷之钟!”
几乎是同时,老太师詹仲谧,兵部尚书章仇兼琼纷纷站起身来。
就连五皇子李亨也是一脸的惊疑,现在大唐四海升平,大唐又是兵强马壮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父皇敲响了社稷之钟?
“报!”
就连四周围的京师百姓都感觉到不安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名大内金吾卫骑着战马,从人群中穿梭而过,急速靠近。
“五皇子,老太傅,老太师,出大事了!刚刚收到消息,大食帝国哈里发穆塔西姆三世刚刚正式对大唐宣战,并且召集了大食周围十余个国家的兵力,号称三百八十万大军,正在朝着大唐而来。撒马尔罕失守,怛罗斯城也被他们占领,大食人偷偷派出先锋军,伪装成大食行商,混入西域,夜袭安西都护府,安西都护府全军覆没,整个西域已经尽入大食人手中!”
那名金吾卫翻身下马,一个箭步迅速冲入了演武场中。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那名金吾卫的话,整个演武场一片惊呼,而当消息传出,外围人山人海的京师百姓更是一片骚动,震动不已。
“怎么会这样,大食帝国不是已经败了吗?”
“三百八十万军队?!大食人怎么有这么多的大军,这么庞大的势力我们拿什么和他们对抗?”
“安西都护军全军覆没,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
……
四周围,人群一片慌乱。
太突然了!
“哗啦啦!”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羽翅破空声从演武场东侧传来,王冲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只见天空中一只金色脚爪,看起来精悍小巧的信鸽朝着自己飞落下来。
看到信鸽左脚上那只代表紧急信号的金色圆环,王冲心中一凛,下意识的松开李君羡,同时将那只信鸽接在手中。
拆开信封,只是看了一眼,王冲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整个演武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紧张。
“不可能!我们已经和大食帝国签订了和平协议,大食帝国裁军数十万,连穆塔西姆三世的王子和公主都是我们儒门的弟子,大食人怎么可能对大唐宣战,攻击安西都护府,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绝对不可能是大食!”
“我绝不相信!”
此时此刻,最震动的莫过于身为儒门领袖的李君羡了。几乎是本能的,李君羡的第一反应就是假消息,诸国之中,大食对儒门是最支持,他甚至还亲自见过大食的哈里发穆塔西姆三世,对方对大唐极为友好,也认同他的“天下大同”理念。
大食怎么可能会攻打大唐?
“不可能?大食人都已经打到西域了,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说不可能?”
听到李君羡的话,王冲的神情恨恨,脸色铁青,猛的一掌将那封三角缺口传来的那封急信甩在了李君羡身前:
“看看你干的好事!要不是我在三角缺口留下兵力威慑,现在连碛西都已经失守!”
王冲的神色愤恨不已,一个好好的大好局面,被儒门一手破坏了。
如果不是他们,大唐现在还驻扎在遥远的呼罗珊,从呼罗珊到葱岭尽归大唐所有,这将是大唐最宽广的屏障,也为大唐提供一片更广大的栖息地,然而现在全部都毁于一旦。
“不可能的,大食人不可能背信弃义!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对付大唐,又怎么可能容许我们在那里创办学堂,教授唐语,传播儒家经义……”
李君羡还在极力的争辨,在内心深处,他绝不愿意相信大食会背叛大唐。
天下大同,是儒门历代祖师和先贤舍生忘死,致力于实践的,为了走到现在这一步,儒门付出了许多心血,甚至就连他的师父和师兄也是为此而死。他曾经花了大量的时间,一个个去面见诸国君主,一个个艰难的说服他们,让他们接受儒门,接受儒家教义,而诸国也确确实实接受了。
诸国退军,削减兵力,签订和平协议,眼看着儒门的终极理想就要实现了,现在却说大食人进攻大唐,并且攻下西域,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他绝不相信!
“哗啦啦!”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只信鸽从西方飞来,气氛顿时变得越发的紧张,只不过下一刻,只见那只信鸽在半空中一折,突然飞向了演武场西侧的白衣少女和儒门众人。
唰!
拆开信封,只是看了一眼,白衣少女立即身躯踉跄,几乎连站都站不稳,而其他众人也是脸色苍白无比。最后还是剑鬼苍白着脸色,从白衣少女手中拿过信笺,朝演武场中央的李君羡走去。
李君羡是儒门领袖,这封信本来就是要送给他的。
“公子,出大事了!”
顾不得王冲在旁,剑鬼迅速将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
“赵师叔传来消息,我们在大食的学堂已经被穆塔西姆三世全部查封,所有的门人弟子……,全部被大食斩杀!而赵师叔恐怕也凶多吉少。”
说到最后一句,剑鬼目光闪动,连嘴唇都在颤抖。
大食是距离大唐最远的国度,也是诸国之中,最支持儒门,创办学堂最多的国度,也被儒门当做和诸国友好的典型。
在诸国君主之中,穆塔西姆三世和李君羡的关系是最好的,甚至还为此专门拨款给儒门,利用皇室的力量积极传播儒学,让大食人学习唐语。
而同样的,作为宣传天下大同的典型,儒门也往大食派遣了大量的弟子,单单长老就有四位,大儒,鸿儒近百位,还有数千名的儒生。
而这些人却被大食全部斩杀了!
“轰!”
剑鬼的话就像一道雷霆落下,狠狠的轰在李君羡头顶。
这怎么可能?!
几乎是本能的,李君羡一把抢过剑鬼手中的书信,看着信纸上那一行狂乱的,明显是在极度危险、紧急的情况下写出来的文字,那一刹那,李君羡整个人如遭重击,连呼吸都几乎要停滞了。
“这不可能!!!”
那一刹那,李君羡脑海中似乎有千万个声音在回响。
他的双眼大睁,苍白脸色,身躯摇晃,几乎跌倒。这一场决斗,不管在多么不利的情况下,哪怕被王冲夺取孔圣之冠,哪怕被王冲一次又一次的砸落在尘埃里,李君羡都没有放弃过。
不论被王冲怎么样的羞辱,他都一直在坚持,但是这一霎那,当看到这封书信的刹那,李君羡的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仿佛突然之间被什么彻底的抽走了。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伴随着咔嚓一声,李君羡的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崩裂了。
“大食……赵师叔……师傅……”
李君羡只说了三个字,突然眼泪就流下来了。
看到书信,李君羡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或者是别人故意仿冒的,但是书信上,儒门特有的印记不会有假,末页上,赵文瀚赵师叔的独门记号也不会有假。
大食进攻大唐,杀死了所有大唐境内的儒门师生……,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刹那,内心深处,某个他一直坚持的信念,突然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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