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会,他心中早就有底,也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任代兵部尚书一职,只是没有想到,本来自认为轻而易举的事情,居然会横生枝节。
不过尽管如此,孔武的神情依旧笃定,霍觉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员外郎而已,仅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撬动朝堂。
——就连章仇兼琼都没能做到的事情,霍觉又哪里来的能耐?
“霍大人这么说必定有其原因,孔武以为,卫大人不妨听他说完,再做判断也不迟。”
孔武突然开口道:
“霍大人,兵部无小事,相信霍大人这么说必定有其缘由,我等愿闻高见。”
最后一句话,孔武扭头望向了身后班列之中的霍觉,他的声音平和,看起来做事公允,只是就事论事,但是言辞之中,透漏的却是一股凌厉的锋芒,显然,如果霍觉不能给出一番令人信服的说法,恐怕这件事情远不会这么简单结束,至少孔武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哼!”
霍觉冷笑一声,也感觉到了孔武言辞中的锋芒,不过即便当着满殿群臣,感受着朝堂上一股股无形排山倒海般,覆压而来的恐怖压力,霍觉也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殿下,臣以为有一个人,比任何人都更加适合和胜任代兵部尚书的位置。除了他,微臣也想不出第二个更好的人选!”
霍觉开口道,声音洪亮,振聋发聩。
“说!”
大殿上,大皇子开口道,神色阴沉,难看无比。
有孔武和吏部的人马出面呵斥,大皇子原本以为霍觉应该至少会知道知难而退,但是没想到,霍觉居然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声反对,甚至还说有比孔武更好的人选。
大殿上早已是针落可闻,大皇子虽然极力克制,但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声音中已经透着一股怒意了。
别的不说,仅凭今天的一番话,只怕霍觉这个兵部员外郎的位置也做不久了。
然而此时的霍觉却仿佛听若未闻,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异域王,王冲!”
当着众臣的面,就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中,霍觉吐出了一个名字,当这五个字一出,仿佛一道惊雷落下,轰在众人头顶,孔武,那名吏部的官吏,满殿群臣,大殿上的大皇子,以及站在班列的最前方,双眼眯着,半闭半睁的大唐宰相李林甫,都是浑身一颤,猛的睁开眼来。
异域王,王冲!
这个名字自从王冲被革除掉平章参事的职务,退出朝堂后,在朝堂中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了。这寥寥几个字,就好像施加了魔咒一样,在朝堂中成为了人人顾忌的存在。
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再度听到他的名字,而且还是和代兵部尚书这么重要的位置有关。
一刹那,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孔武的事情一旦涉及到王冲,就远不是那么简单了。
“霍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异域王平章参事的职位刚刚才被革除不久,根本没有资格担任代兵部尚书的职位。而且,异域王也不是兵部中人,对于兵部内部的运转一概不知,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凭什么来做代兵部尚书的位置?”
霍觉的声音刚落,终于大殿上有人出声呵斥,却是另外一名兵部侍郎邬泰,虽然他的资历和威望比不上孔武,但是作为霍觉的顶头上司,以他的身份来呵斥霍觉,实在是再自然不过。
“哼,一个小小的兵部员外郎,从四品都不到的官吏,居然也敢插手代兵部尚书的册立,妄加反对,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幽幽的声音,满是讥讽,突然在大殿中响起,大殿的蟠龙柱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齐王突然也往前走了两步,开口了。他的神情居高临下,冷漠而鄙薄。
宋王不在,齐王在朝堂中便再没有了人掣肘,真正的是如日中天。
而且齐王做事嚣张跋扈,毫无顾忌,就连章仇兼琼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更不用说是一个兵部员外郎。
果然,看到齐王出面,冷嘲热讽,霍觉手掌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但是很快,他的目光便再次变得坚定。
“王爷,霍觉一个人自然是人微言轻,仅凭我一个人也无法干涉代兵部尚书的册立,但是如果还有其他人力荐异域王呢?”
霍觉开口道,声音铿锵有力,完全没有一点畏惧的意思。
霍觉一个兵部员外郎自然是无足轻重,但是他说出的那番话,却令太和殿内所有人瞬间动容,就连大殿上的大皇子这一霎那也忍不住眼皮陡的跳动了一下。
“殿下,微臣这里有一封折子,还请殿下过目!”
霍觉却并没有理会殿内众人的目光,他迅速抬起头来,望向大殿上方高高在上的大皇子李瑛,同时一片迅速从宽带的袖袍中迅速拿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折子,双手握着,恭恭敬敬的递出。
当霍觉拿出那封折子,整个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大殿上的宰相李林甫,也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一刻,就算傻子也明白,霍觉是有备而来,整件事情也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拿上来!”
大皇子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现在的情况,就算这封折子他不收,也由不得他了。
一旁,早有一名太监上前,从霍觉手中结果奏折,然后恭恭敬敬送到了大皇子手中。大殿中一片安静,大皇子深深看了一眼殿下的霍觉。然后才在众人的目光中打开那封奏折。只不过寥寥数行,大皇子神色一沉,一张脸孔突然变得难看无比。
而大殿下,宰相李林甫、齐王,以及孔武,一直盯着大殿上的大皇子,几人虽然看不到奏折上的内容,但是看到大皇子的反应,几人心中咯噔一跳,一个个顿感不妙。现在看来,霍觉应该是代表章仇兼琼,想要将王冲顶替自己的位置,但是如果只是这样,仅凭章仇兼琼一个人的力量,还不足以撼动大皇子的决定。然而现在看来,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殿下,章仇大人,安西大都护高仙芝大人,宋王殿下,以及北斗大将军哥舒翰,联名推举异域王,出任代兵部尚书的职位。异域王能征善战,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几位大人一致认为由他出任代兵部尚书,绝对是不二人选,请殿下明察!”
霍觉大声道,一语将奏折上的内容说了出来。
“轰!”
宛如数道惊雷接连落下,骤然之间,听到章仇兼琼、宋王、高仙芝以及北斗大将哥舒翰四人的名字,大殿内,所有文武大臣身躯剧震。这四人,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在大唐拥有举足轻重的分量,绝对是跺一跺脚,震动八方的存在,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四人居然会同时联名举荐王冲,出任代兵部尚书。
“怎么会这样?”
这一刻,就连孔武都是身躯一颤,猛地睁大了眼睛,目中透出极度震撼的神色,变生腋肘,就连他都没有料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果有这几人的举荐,在加上王冲的分量,这一件事情横生枝节,变得不是那么确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居然连北斗大将哥舒翰都在推举异域王!”
“宋王不是卧病在床,无法言语吗?怎么连他也推举异域王了?”
……
大殿内,众人议论纷纷。怪不得众人,这封折子实在太让人意外了,大皇子明显是要提拔孔武出任这个位置,谁也没有想到,章仇兼琼和宋王等人会如此激烈的反对。
“宋王虽然无法行动,但是意志却是清楚的,我这里还有一封信,是他命身边的老管家代笔,但是却由他亲自盖上印章的。请殿下亲览。”
霍觉神色镇定,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迅速呈上。
大殿内,原本对此事还有所争议的大臣迅速沉默,霍觉的准备,看起来比众人想象的还要充足得多。
宋王是大唐的亲王,而且是实权第一的亲王,信笺上有他的亲王玉印,这是谁都做不了假的。
“哼,宋王又如何,本王觉得孔武最好,本王全力举荐孔武!”
大殿内,齐王冷哼一声,突然开口道。他和宋王本来就是死对头,而王冲又屡次破坏他的行动,这种时候又岂能让他们如意,只要是宋王举荐的,他绝对全力反对。
大殿上,众人闻言都不由皱起了眉头,齐王这番话看似没错,论身份,他和宋王绝对是不相上下,有他出面,确实会抵消宋王的影响。
但关键的问题是,孔武的分量和影响力,远远比不上王冲啊!
大殿里,孔武的脸色早已变得难看无比,此时此刻,他的处境是最尴尬的,他的心中愤怒、嫉恨,但却偏偏半点不能表露出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孔武转头望向了大殿上的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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