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语流淌之冥》第十七章 忙里偷闲

    索托斯城，正午，烈日炎炎，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几个行人。
    杰弗西站在琴办公的高台的边缘，看着下面，抹了一把汗。
    “你有功夫在那里观察人类，不如过来帮我把桌上的这些书放回到书架上。”琴正趴在桌子上面阅览着什么，头也不抬地对杰弗西说道。
    “你说，人类的寿命那么短，为何他们还总是那么不珍惜时间，仅仅是因为天气比较热，就藏在家中睡觉或避暑，他们这一生的时间这样耗下来真的够用吗？”杰弗西一边走过来，一边说。
    “人类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不如我们，对许多我们看来十分普通的东西都无法忍受，比如温度，又比如压力，他们必须时常进行调节，才能保证自己的身体正常工作，否则，他们会病倒，痛苦不说，耽误的时间更多。”琴一心二用地说道。
    “还真是麻烦，他们难道不觉得自己身为人类十分可悲吗？什么都必须是适量的，运动、工作、娱乐，甚至进食，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食物还要分品种，不管哪种他们都得摄入适量，肉类、蔬菜、水果……”
    琴突然抬起头打断了他：“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平民连吃饱肚子都难，哪有你说的这么多个事？”
    “从那些贵族处听来的啊，他们为了活得久一点，专门花钱找了一批研究人类身体的学者，组建了什么关于人类营养方面的研究组织，我说的那些都是这些贵族教给我的，说我想活得久一点，就要向他们学习~”
    琴戏谑地看了他半晌，又低下了头，说：“那你不妨试试，如果真得按他们所说的那样去生活，是否会活得久一点。”
    “活得久不久我不知道，但我怕自己被无聊得闷死……想吃不能吃，想喝不能喝，只为了活得久一点……”
    “可是，活得久一点你就可以享受到更多的东西啊，死了你还怎么吃怎么喝？”
    “那，如果我没有活得更久怎么办？”
    “你先把这桌上的书放起来再和我讨论这些人类的问题！”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杰弗西二话不说，把桌上的书摞起来举着走到了书架旁，嘴里道：“问题是我毕竟不是人类，那些条条框框也许对他们有用，对我却完完全全是让我活得不痛快的束缚罢了~”
    “那你觉得，你现在活得就没有束缚吗？”琴说着，眼睛却突然抬了起来，发觉到自己无意的一句话有可能又伤到杰弗西的痛处，她转过头，看向杰弗西。
    杰弗西却看着手中的一本书，喃喃道：“八音盒？”
    “……那是一本描写营销的书，里面将营销比作成八音盒。”
    杰弗西看了半晌，将书放回到书架，对琴微笑道：“确实，我的身上一定还有着束缚，但，比起过去那种想将自己锁起来的生活，我已经自由多了。”
    琴注视着他，也微微一笑，再次将注意力转回到桌上的文件。
    “琴！”突然，杰弗西双手从桌对面伸过来按在文件上，说：“和我说说你的过去吧，你那么了解我，我却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
    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说：“现在可是工作时间，你就这么要求你的上司停下工作来和你闲聊吗？”
    “我们已经连续忙了好几天了，偶尔歇一下聊一会儿嘛~”杰弗西轻松地道。
    “你就不问一下欧力大人是否允许？”琴调皮地一笑。
    “呃……拜托了欧力大人，就一会儿~~”杰弗西双手合十，对着琴手中的玩具熊真诚地说道。
    “……”玩具熊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杰弗西有些尴尬，却没有放下合十的双手。
    好半天，琴却笑了出来：“咯咯咯，啊哈哈哈……笑死我了，聊吧聊吧，欧力大人是默许的意思啦，他要是不同意，早就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了~”
    “哪有，欧力大人可是很温柔的！”杰弗西反对道。
    “咳！”玩具熊发出了一声像是没忍住的咳嗽，令两个人赶紧别过头去以防自己忍不住的笑脸被他看到。
    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压下了心里的好笑，重新开始了对话。
    “好吧，就稍微和你聊聊~”琴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单臂伸了个懒腰。
    “你想聊什么？”琴从一旁倒了一杯果汁，抿了抿问道。
    “嗯……说说你和冥尘侍阿莉尔大人的事吧~”
    “喂喂，我说，你不是克拉赫大人派到这里打听我姐姐情报的间谍吧，隐藏得还挺深！”琴故意不高兴地说。
    “哈哈，我也是说出来以后才突然发现我有间谍的嫌疑~~”杰弗西却毫不紧张地说道。
    琴恢复了微笑，说：“毕竟，克拉赫大人和她的关系已经是公开的事情，所以一提到其中一个，另一个便会自然而然地从脑海里跳出来~”
    “那，他们两个的关系实际上是怎样的呢？”
    “你的问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事了……他们两个要说的话……乍一看是若即若离。姐姐很少和我提起克拉赫大人，但每次提起来，喜悦会不由得溢于言表，只是嘴里说的却全是不满的话，所以我猜测，他们两个其实是很融洽的。”
    “你不是还未成年吗，怎么懂得这么多？”杰弗西突然坏笑道。
    “是你先问我这个问题的，怎么反倒成了我人小鬼大了……”琴不满道。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那你们两个呢？”
    “我和姐姐？嗯……两个人都是从小就被安达莉塔大人收养的，记忆中，她们两个的画面似乎是对等的，姐姐对我的照顾自然不必说，而安达莉塔大人也总是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陪我玩，姐姐成年以后成为了安达莉塔大人的仆从，陪我的时间反而不如安达莉塔大人多了。”
    杰弗西听着，露出了憧憬的目光，“安达莉塔大人吗？据说她是所有冥尘中最温柔的一个，果然是这样子啊……”
    “岂止是所有冥尘，她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不需要其他，你只需要看一眼她的笑容，就会被融化~”
    “那，阿莉尔大人不能陪你了，你不会感觉孤独吗？”
    琴却露出了十分幸福的表情，“不会，因为，还有一个调皮的皇子时不时来逗我玩~”
    “啊，乌列殿下？”
    琴点了点头，“主人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虽然小，但记忆却十分深刻，只感觉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在摇篮旁一眨一眨地看着我，我当时觉得，这双眼睛好漂亮啊，但同时，它也让我害怕，因为我感觉，这双眼睛中投过来的，是把我当做玩具的目光……”
    “……然后呢？”
    “然后？这是听我姐姐说的，她先是走进来，看到主人正在有些用力地捏我的脸，就上前生气地拉开了他，还和他吵了起来，没想到主人不是吵架的料，吵着吵着发觉自己说不过对方，居然哭了起来~”
    “主人哭了？噗……”想要笑出来的杰弗西赶忙捂住了嘴。
    “不光气哭了，还挨了顿打~安达莉塔大人那时正好也过去了，得知事情经过后，拉着主人就钻进了旁边的屋子，‘啪啪’的打屁股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当然，还有主人哭闹的声音……”
    “呃……那主人不会记恨你吗，还来逗你玩？”
    “这便是主人和安达莉塔大人的默契之处啊，只要是安达莉塔严厉教育过的事情，他从来都是不会再犯的，所以主人之后再来，对我的态度就彻底地变成了温柔的哥哥。”
    “那阿莉尔大人呢？有没有再和主人吵起来？”杰弗西突然想起来了因为自己的妹妹被欺负，一定十分记恨乌列的阿莉尔。
    “当然，只是当得知主人的身份后，姐姐收敛了许多，但看到主人逗得比较过火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上前数落几句~”
    “阿莉尔大人很爱你啊，居然敢数落当朝皇子！”杰弗西叹道。
    “那也是她当时还小嘛，放在现在，主人就是打我，她肯定也是不敢说话的~”
    “不，你错了！”杰弗西认真地说，“她一定会制止的！”
    琴瞪大眼睛，奇怪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见过我姐姐？”
    “啊……没有，我只是……直觉上感觉是这样……”杰弗西挠挠后脑勺说。
    “咯咯，我就是打个比方啊，主人什么时候打骂过任何手下，最多也就是严厉地批评，毕竟，他的温柔是仅次于安达莉塔大人的啊~”琴笑道。
    “阿莉尔大人呢？对你严厉吗？”杰弗西又问。
    “开始的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她严厉也没用，所以只有……只有在那件事之后，她开始不得不对我严厉了……”琴的表情黯淡了下来，原本明亮的大眼睛也突然有些失色。
    杰弗西知道她在说的是哪件事，所以适时地没有说话。
    “所以，你问我的过去，其实非常简单，坐在摇篮中，看着身边的人为了照顾我而来来往往，为了逗我乐而绞尽脑汁，就算是那件事，在我脑海中也只是一段模糊的记忆罢了，相比起大家，我算是最幸福的一个了吧……正因为如此，在一切都改变了以后，我才想要成为我们之中最有用的那一个，所以，我才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怎么样，我的过去，是不是很简单？”
    “不简单。”杰弗西正色道，“你说得简单，但经历了这段时间，我可以肯定地说，不简单，尽管有着欧力大人的辅助，但，你能将静默之约管理到现在这种程度，绝对不简单！”
    琴看着他，笑了笑，说：“谢谢你，我虽然不求别人的认可，但你的话，却令我感到很有动力。”
    杰弗西听到这里，笑道：“所以，休息时间结束了是吧？”
    “没错，快去看看原料还是否充足，把下一次采购的计划做好，天黑前给我！”琴一本正经地命令道。
    “是~”杰弗西答应道，然后飞快地下了楼。
    琴看着他离开的地方，脸上浅浅的微笑却渐渐地消失了，“要是……姐姐还能像我们这样微笑，该多好……”
    ——
    布劳尔——蓝夜之城的高大城堡中，扎格穿着单薄的衣衫，正悠闲地躺在长椅上，手中拿着一个装着少量红色液体的高脚杯，眼睛望着床上一个浑身赤裸的人类少女。
    那少女看起来可能也就十六七，面容不错，身材也十分匀称，只是不知为何，眼睛紧闭，似是昏睡了过去。
    扎格将酒杯递到嘴边，抿了一小口，在嘴中品了品，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尖牙上残留的液体，然后闭上了眼睛，似是很喜欢这味道。
    亦或者，他是在享受这一刻。
    将酒杯放到一旁的桌上后，他开始一点点脱下上衣，露出了一身不算太过健壮，但却十分性感的肌肉。
    接着，他坐到了床边，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少女后背的肌肤。
    也许是因为他的手指很冰冷，所以少女的脸部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扎格笑了一下，两颗尖牙突然变得长了些，“呵呵，今天的食欲居然如此旺盛，仅仅是碰了一下食物的容器，都能令我如此兴奋~”
    说完，扎格将脸贴到了少女的脖颈边，慢慢地闻了起来。
    猛然间，他的表情变了，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很快，他便怒道：“该死的人类，居然还敢闯入森林！！”
    他一把抓起旁边的衣服和斗篷穿戴好，将长发用手向领子外一甩，便大踏步朝着窗边走去。
    可是还没走到窗边，他便停下了脚步。
    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了，还有些怀疑。
    因为能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人！
    “抱歉，没有打招呼就进来了。”
    一个仿佛电磁流动的声音响了起来，令扎格的眼皮跳了跳。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那坐在他刚才坐着的长椅上的身影。
    黑色的礼帽和斗篷，白色的手套，一手抓着手杖，一手拿着指南针，礼帽下面，不是头颅，是一个钟表。
    居然是刚刚将一众商会首脑全部杀死的雷塔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