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言书金传歌万小邑》第42章 你若为王

    终究是寡不能敌众，弱不能胜强。
    天亮的时候，哨兵急报，李自成的大兵开始集结，准备再度攻城。
    城外的攻伐之声，一夜不曾消歇。
    三十三岁的吴三桂身心俱疲，达到了肉体和心里承受能力的极限。
    ……
    ……
    天就要亮了……
    将会有更多的兵力，来支持黎明的攻击。
    出兵之先，李自成曾经气吞万里，放出豪言，“吴三桂有兵三千，我有兵三十万。一百人捉一个人，用靴子尖就可以踢倒！”这话，探子已经报给他听了。
    “等攻下山海关，我即回北京，登基即位！”这话也是李自成说的。
    你杀我皇帝，毁我朝纲，拷问我父，凌辱我妻。你若为王，我必以一命阻之。
    想必，这多半会是那时屈辱又无计可施的吴三桂最真诚的心声吧。
    ……
    时不我待。说什么都不能再等了。再等，就彻底输给李自成了。吴三桂连夜召集一百位敢死之士，突围出去。炮火声不绝入耳，一直伴随着他飞马疾驰到多尔衮的营帐中。他是来请救兵的。“请兵共诛李自成耳！”
    多尔衮是个精明的人，听见这样意气用事的话倒也没有被冲昏头脑，而是问：“你来找我，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吴三桂坦坦荡荡地说：“毋伤我百姓！毋犯我皇陵寝！访东宫太子及二皇子所在，立之南京，黄河为界，通南北好。从吾言，并力击贼，吾取北京归汝！”
    “那么，如果我们不同意，坚持让你投降呢？”
    “等死耳，请决一战。”
    由此，多尔衮和吴三桂的盟约正式成立。当下两方杀白马祭天，宰乌牛祭地，斩衣折箭，歃血为盟，立下永不背离誓言。仪式结束，吴三桂这才带着他的随从将士，一路狂奔，来到山海关前，发出号令：
    “守将听令，城门开——哪！”
    如果一座城池，真的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之摧毁，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时机，让它的主人，为你打开城门吧。多尔衮透过大开的关门，向秀美的中原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然后向身后浩浩荡荡的清兵挥了一挥手。
    一时间，英王阿济格，统领骑兵一万，从北水门入；豫王多铎，统领骑兵一万，从南水门入。多尔衮自率主力三万余骑兵殿后，从中门入。
    大部队浩浩荡荡，不见头尾。
    这时的吴三桂还并不清楚，滚滚而来的铁骑有着怎样的狼子野心。
    实际上，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所预料到的最惨重的代价，不过是和清朝划江而治。这就是底线了，真的就是底线了。
    然而，在这滚滚铁骑飞入关门的那一刻起，历史便像是有了自由意志似的，自说自话地就编好了一切意外和不幸。
    偏偏，打开山海关的指令，便是这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
    时间的逝水从这个节点漫溢而过，滚滚向前，到人们呼喊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重新把满族人请到关外去，奔腾了漫长的二百六十七年。
    二百六十七年，每一分每一秒，对吴三桂来说，都不好过。
    打开山海关的关门，是他一生所有罪恶和失误的起点。他便因此被判了二百六十七年的极刑，千万次地被人们口诛笔伐。然而这还是不够的，那沸沸扬扬的批判、唾弃、责骂，并不到此而停止，而是又绵延了一百多年……直到我打开图书馆里的落满尘埃的古书的那一天：于是，我就站在古老的木书架边，轻轻打开了书。
    他的肉身早已在时空的催逼下化成飞烟了。
    可他的名字，还是牢牢地黏在历史书的扉页上，成为了擦不掉的“汉奸”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