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礼和刘氏气得瑟瑟发抖,脸色都灰败了,却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没有儿子一直是他们心中的痛,有句话叫做说人不说短处,胡仁却偏挑着这个说,叫他们如何受得了?
刘氏忽然捂住嘴冲回了房嚎啕大哭起来,胡礼只得也跟着追了上去。胡仁见此,轻蔑地甩甩袖子,带着水和儿子们回房去了。
“媳妇别哭了,我……我这也不没嫌弃你嘛……”
刘氏哭得肝肠寸断,胡礼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低声道。
然而刘氏依旧哭个不停,现在丈夫说这些话有什么用,是她没本事,生不出一个儿子,害得两个女儿连口水都喝不到!
“媳妇,别哭了,我们去找亲家借些水吧!”胡礼忽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你们家才五口人,屋子前后院加起来有两口井,再说这来去也不远,晃晃就到了。”
刘氏的哭泣声缓了缓:“可是,我们还要赶着去河边挑水浇地,哪有手再挑喝的水回来?”
“弟妹,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二房的人刚好也回来了,王氏听到胡礼夫妇的谈话后,立即出主意:“咱们带平常喝水的大葫芦,腰里头多系几个不就成了?要我说,这老大家的真不是个玩意,就知道卖弄自家儿子多!一碗水是够我家果儿喝的,还是够我家芽儿喝的?好弟妹,你也带着我一起去灌点水吧,这饭是钢水是命,一天不喝嗓子眼就火辣辣的疼啊!”
“成。”刘氏点点头。
王氏忽然想到了胡莱的好一把力气,顺口问道:“要不要把三丫头也带着?有她帮把手,咱们也可以多带些水回来呢!”
“还是算了吧。”刘氏幽幽道:“她是个有大本事的人,用不着咱们担心。”
王氏讪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没有接着说下去。
刘氏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心里想的却全是四房的事情。
胡老太太的偏心,胡仁一家的霸道,她不去恨这些直接伤害他们的人,反而恨上了胡莱,不知道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欺软怕硬。
刘氏很早就注意到,胡莱他们根本就不去抢夺大水缸里那点子可怜的水,他们姐弟仨每个人每天都干干净净的,不但脸和手被洗的洁白光亮,就连衣服上也没多少污垢,看起来很是清爽。
她几次都想偷偷瞄一眼他们房中是不是有水,可惜小房常年紧紧锁着,一点机会都没有。如今胡莱他们被胡老太太袒护,没人敢轻易招惹。
她恨胡莱,恨得咬牙切齿!
凭什么他们这无父无母的三个孤儿可以活得这样轻松自在?凭什么?
还有那个五丫头,明明和她的女儿一样不过是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凭什么可以过得和千金大小姐一样,什么沈天霸,什么郭地主,个个都抢着来疼她!
最让刘氏记仇的,还是胡硕那天说的那些话。
在她看来,那些话就是冲着她来的,句句都在骂她占了人家的便宜还不怀好意,没人心!
她占他们什么便宜了,不就是女儿们吃了点他们剩下来的东西吗?谁稀罕!
其实这就是刘氏自己心虚,胡硕那天主要骂的并不是她,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所以对号入座了。
胡莱和胡硕原本是不信鬼神那一套的,如今的他们比谁都虔诚地信仰山神娘娘,时不时背着人口里念念有词,打个问心。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山神娘娘送来的不仅仅是馒头包子,还有清冽的水。
这个山神娘娘全知全能,知道她们一切面临的困难!就在胡莱发愁小妹没有水洗澡的时候,第二天废弃的水缸里就满是看得见人影的清水,干净又清甜。
按照小妹的说法,她觉得她自己渴了,小老鼠就立马出现填满了水缸。胡莱试着让小妹对着空水缸再想一次,果然小老鼠儿就出现又消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水缸又满了,把个胡莱和胡硕看得眼睛半天都眨不了。
就这样,姐弟仨根本不用去抢厨房大缸里的水,平常喝的是山神娘娘赐的水,想喝多少有多少。他们关上门洗头洗澡甚至偷偷儿洗贴身衣服,嘴唇没有一天是枯燥的,整个人浑身都透着水润气儿。
当然,这些水其实是胡桃从游戏里弄出来的。
她之前刷妖蚁穴的时候出了很多生活材料,其中就有这些泉水。《江湖奇缘》中的水图标都是水滴形状,仅仅在颜色和说明上略有不同,每一份水拿到这边的世界来大概可以装满普通人家的一个水缸。
目前胡桃拿出来用的是最普通的“清水”,杂货铺里卖一铜钱一个,非常便宜,按照具象的体积来算比现代的自来水费还要物美价廉无数倍。
刷副本积攒的泉水另有用处,胡桃直接在杂货铺扫了一百多组清水放在仓库里,按照一组叠加两百个的数量来算,这些水足够他们仨用很久,用完再买也很方便。杂货铺是《江湖奇缘》里最基础的NPC供应点,走哪都能看到。
胡仁一家子眼睛比谁都尖,嘴也比谁都毒,他们最先看出来胡莱姐弟仨不缺水,却不敢放半个屁。
没办法,胡老太太现在摆明了要护着胡莱,这个时候去惹麻烦岂不是找不自在?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总有一天这几个小鬼要栽在他们手里。
胡老太太一向是个有远见的人,她知道银子捏在手里只会越来越不值钱,在拿到大儿子荷包后没几天,她就派三儿子去县里换粮食,得到的结果却泼了她一盆冰水。
外头粮食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胡礼挑着大扁担大箩筐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却没装满,还不到预想中的五分之一。
胡老太太捂着心口说不出话,脸色比鬼还难看。
难怪老大家的交出荷包来这么爽快,光他们家那三个吃穷老子的小子,一个月不到就能吃完这些!
胡老太太一宿没睡着觉,次日起来宣布,所有老胡家的孩子都必须出门去找吃食,早上就得出门。
刘氏眼前一黑,向来不敢忤逆胡老太太的她第一次贸然说了话:“娘,给孩子们带干粮出门不?”
“带什么干粮?早上喝完糊糊就出门!”胡老太太气势汹汹道:“看看隔壁家的孩子,一个个怎么就那么懂事,上山下水的寻吃食往家里拿!什么野菜山菇子的,多有孝心!你们呢?”她拿手一一指着炕桌上的第三代们:“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只知道费粮食!又不缺胳膊少腿的,瘫在家里做什么?我欠你们的呀?”
胡桃也被她指到了,她无语地瘪瘪嘴——她才是个多大的娃娃,还要自己出门找口粮?胡老太太怎么不顺便再给她一把刀让她去山里打猎呢!
王氏是个聪明人,立即知道胡老太太这是打算节省口粮了,小心翼翼掐着点儿问道:“那,孩子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天黑前再回来,要是提早回来手里还没东西的,看我怎么招呼!”胡老太太恶狠狠地道。
“哎唷,娘,真不巧。”王氏一拍大腿:“我家果儿和芽儿昨儿受了凉,出不得门啊!”
“受了凉?那就早饭也别吃了,饿一天保管好,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吃饭。”胡老太太岂是能被这种借口忽悠到的角色,立即冷笑着回答,王氏顿时一声儿也不敢出了。
“那我明天不去挑水了,带着弟妹们出去找食儿吧。”胡莱忽然道:“他们俩太小,出去我放心不下。”
胡老太太愣了一下,有些不情愿。胡莱是挑水的主力,如果她不去,要少挑好些水,少浇好些地,这可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然而她一向摩挲惯了胡桃,胡桃的担心也有理有据,拒绝的话一时说不出口。
“对了,三丫头呀,五丫头被山神娘娘看中那个事儿,是真的吗?”胡仁忽然插嘴道:“听说那天柱山里好东西挺多的,既然五丫头有山神保佑,那你们肯定出不了事儿。三丫头你又这么能干,去打些野鸡野鸭子什么的给你大伯我补补呗!你看看你大伯我,都瘦了。”
胡莱淡淡瞥了胡仁一眼:“要不大伯你跟着我们一块儿去?打着野鸡野鸭子还能吃口新鲜的。出去走走也好,总比你留在家里病着强。”
“我才不去,那里死那么多人我去干嘛?”胡仁立马拒绝道。
胡老太太听着大儿子这话很不像样子,怕接着说下去胡莱发飙,立即打断他们道:“好好儿的去什么天柱山,嫌自己命太长是吧?别听你大伯胡吣,他就是脑子病出毛病来了!三丫头呀,不是奶奶不让你去,只是你这一去,家里就要少好些水……”
胡莱说:“我出门的时候把水桶也带着,回来前把地里浇满就是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胡老太太也只得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心中却嘟嘟囔囔不已——现在外头哪里都旱,你要是浇不满,我可就有的说了!
她不知道的是,胡莱在说完这话后隐秘地看了胡桃和胡硕一眼,而这两个小家伙也偷偷看了一眼她,三人眼中皆浮起心照不宣的笑意。
不就是弄点水浇地吗,对小妹来说太容易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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