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池奈茵》3.悲剧了

    “打得不错嘛小子，不过为什么你老是板着一副苦瓜脸啊？”
    摘下‘异能者’作战头盔的【云月】，居然是个妹子。
    乌黑的长发被扎成了单马尾，高挑的身材，还有端正清秀的面庞，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她脸上挂着的那一抹贱笑之外。
    安似的声音已经变得有气无力：“那个，这位高人是叫【云月】对吧？我勉强叫你一声前辈，可否拜托你一件事情....”
    “有话就说，别跟个娘娘腔似的！”【云月】显然对安似反常的客气非常不适应，眉头轻蹙，示意安似继续说下去。
    “麻烦你们这些战力榜四位数的怪物们不要再蹲我了好吗？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和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荡然无存了！再这样下去就哭给你看哦！”
    【云月】讽刺的笑了：“如果心里想什么就能实现，那也不枉此生了。”
    安似释然：“那倒也是。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以灵能大师那点生命值，用运输机空投在我的部队中大概不到0.5秒就会被轰成碎片吧？”
    “话虽如此，但是.....”
    【云月】的脸上，狂野的笑抑制不住的扩散。那笑容之中，既有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也有刚表演完神操作的酣畅爽快。
    “就算只给我0.1秒的时间，你的【金属风暴】照样得变成一堆废铁。”
    安似向观战位上的看客们挥手告别，而看客们也明白土豪的意思，纷纷登出界面，化为一道道银色的闪光，消失在暮紫色的天际。
    密集的银色闪光，洒下漫天晶尘，将安似包裹在其中。
    “游戏结束，开始进行战绩结算.....”
    不带感情的机械音伴随着打在地上的光屏幕，刺痛着安似的神经。
    角色名：【壕无人性】‘幻方’pvp模式场次：15胜率：0%
    “这游戏太tm难了.....”安似揉了揉因为频繁多线操作而疲累的眼睛，轻点‘登出’按钮。
    如果是一般新人玩家，就算他们技术再怎么菜，‘幻方’pvp系统至少会匹配给他们几个实力不强的对手来增长一下自信心。无论如何，新人玩家要是都胜率0%了，那还玩个毛线球啊。
    然而，战力榜20000以内的玩家发出的挑战，优先级要高于匹配系统。也就是说，如果战力榜20000以内的大神向你提出挑战，你必须先跟他进行真枪实弹的国际友人之间的亲密交流才能跟别人作战。该设定不仅是为了鼓励新人们多多寻找高手对局以让自身技术快速成长，也可让高玩们偶尔享受一下虐菜之快。
    不过对于安似来说，这个设定却让他遭到了各大同好会干部们的无情蹲，在把他虐的死去活来的同时，还要把高玩们羞辱他（比方说在安似基地旁边不计成本的造一圈防御塔）这种惨无人道的视屏广而告知，发布天下。
    到了后面几盘，安似完全被打得意识模糊，渣操作频繁出现，惹得观看直播的群众们嘘声一片，甚至有人还在观战位子上打出了‘毕竟三比零，我上我也行’之类侮辱性的横幅。而安似却又不想做【强行退出游戏】这么没有电竞精神的事，只得默默忍受精神污染继续游戏下去。
    如果安似是某种以麦当劳的第一个字母命名的特殊兴趣爱好者的话，被众多高玩围着往死里干恐怕即刻就大呼爽哉了。可惜他还算是个正常人，无论再怎么忍耐力强也受不了连跪外加观众的嘲讽。
    “算了，也是时候换换心情，去外面逛一逛，透透气得了。”
    即使是装饰得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大型演奏厅，也不需要听众交哪怕一分的门票钱。进入演奏厅唯一的要求是‘衣着必须覆盖身体的百分之五十以上且不能露出私处’，该要求是对演奏者起码的尊重。这也从一个令人掩面的角度体现出22世纪的人类到底是多么的节操匮乏。
    巨大的罗马式拱门，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配上黑得闪耀的大理石地板。
    每隔五步的距离，就有一个装有荧光植物的花盆，里面发出淡淡的香气，素雅但又不失存在感。
    演奏室‘华’，由汉文化区最负盛名的建筑团队第5名‘凝固史诗’全权负责设计和建造。该建筑在设计上沿用了哥特风格，但在细微之处却彰显着‘凝固史诗’对汉文化的执念：雕纹中，兰桂静静地绽放。穹顶之上的壁画，人们口耳相传的神话中的仙女飞天，从遥远时光中翩翩而来。
    ‘华’的正厅，采用古代回音墙的圆柱式设计，同时在可能发生杂音散射的地方铺上多孔柔软的材料，确保听众们既能够充分享受到演奏者的艺术创作，同时又不至被回音所恼。
    陷在柔软的坐垫里，安似与其他听众一样，闭目，静息，等待音乐将这具完全放松的身体唤醒。
    金色的光芒渐渐散去，黑暗如同蓬松的海绵，将听众们温柔地包裹在内。
    没有开场白，也没有报幕声。
    在‘华’简约的演奏室正厅内，一切试图炒热气氛的努力都是多余。观众老爷们不喜欢，演奏者们也一样。
    一段抒情的吉他独奏配上淡淡的蓝光，驱散了温暖的黑暗，如梦初醒般冷冽。
    淡淡的冷风从温度调节器中飘出，轻轻抚摸着听众们的脸颊。
    正当人们沉浸在吉他带来的闲适感觉时，密集的鼓点、电吉他以及粗野的贝司组成的暴风骤雨，将这份闲适彻底撕成碎片。音乐团体‘狼之子’，虽然名字有点土气，但最喜欢用前奏和主旋律之间剧烈的转换来凌虐观众老爷们的神经。起初，他们的听众们不是很习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名气越来越大，再加上他们的摇滚的确独具风味，为数众多的粉丝们渐渐养成了‘一天不被虐就浑森男瘦’的条件反射。甚至当‘狼之子’们出了几首纯抒情风格的曲子后，粉丝们都不认这些是他们做的曲。
    “不愧是‘狼之子’，电音部分处理的简直无可挑剔。你觉得呢？”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触感，安似转过头去，见是旁边的人在用手肘捅他。
    演奏室内，一片黑暗包围，相互之间也无法看出谁是谁。
    “听上去挺厉害的啊。”
    安似沉吟片刻，打算用模棱两可的语气混过去。
    能够在公开场合对某知名乐队的某乐曲部分做出评价，说明旁边这人就算不是真爱粉，至少也已经在音乐类百科上研究了一番‘狼之子’的历史背景以及乐曲风格。如果在没有背景知识的情况下贸然接话，安似非常有可能被冷嘲热讽，甚至被博学的对面喷一脸。
    “什么叫听上去啊.....”旁边的人虽然有些不忿，但也不好在安似没有露出破绽时对他进行口头教育。
    随着一声裂帛般的声响，‘狼之子’们扯断了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古筝的弦，配上一发瞬间爆炸的超重低音炮，为新单曲划上了一个暴力的句点。
    一曲终了，万籁俱寂。
    鼓棒被鼓手抛飞，在空中做了个回旋空翻，落地的脆响在静寂的演奏室里回荡。
    山呼海啸般的掌声、欢呼声和口哨声以落地的鼓棒为信号，从无边的黑暗中迸发出来。
    安似旁边的人也在拼命鼓掌，看得出来他是一个狂热的真爱粉。听到如此疯狂的掌声，安似也不好把嘴里那句‘每首曲子都破坏一件乐器实在太浪费了’的吐槽说出来。
    ‘狼之子’们举起双手，摆出‘停止’的样子，示意鼓掌的人们停下。
    喧嚣的演奏室重新归于平静，光亮再临。
    “喂，喂.....”
    安似用手捅着旁边的家伙，却发现这货正望着手中凭空多出来的鼓棒发呆。
    知名的乐队团体，一般在演奏时都会随机抽一些听众发放一点纪念品，而刚才‘狼之子’扔出去的鼓棒，刚好砸中了安似旁边的幸运儿。
    “啊？有什么事吗？”黑发的大叔在安似不断的肘击之下，才如梦方醒一般四处张望。
    “.....算了，恭喜你。”安似转过头去。
    “啊，哦，嘿嘿嘿......”
    已经不行了，这货彻底陷入恶心的傻笑状态了。
    ‘狼之子’们向观众深深一鞠躬，随后麻利的用触控平台操作机械手收起乐器，就此消失在幕后。
    没有冗长的告别，也没有观众要求encore（再来一首）。
    演奏室礼仪如此，就算是久负盛名的乐团也必须遵守。
    大厅一亮一暗交互间，第二位表演者已经上台。
    出乎安似意料的是，这次上来的是一位少女。
    娇小可爱的脸上挂着期待而又极为不安的神色，一头蓝色的长发也随着身体微微晃动，不过她尺寸略显谦虚的胸部倒是老老实实地安静呆在原地，并没有随身体发出剧烈的移动。
    “没有准备好伴奏队伍，神色也不似经常登台演出.....显而易见的新人，还是走了狗屎运上了‘随机新人榜’的新人，估计连在大型舞台登场演出的心理准备都没有做好，有好戏看了。”
    安似瞪了一眼旁边露出玩味笑容，准备掏出爆米花瓜子看好戏的黑发大叔。
    事实证明，黑发大叔在音乐方面的识人之能比起数次投资火箭榜却大败而归的安似来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少女选择了最考演唱功力的清唱（当然是因为没有伴奏队而迫不得已），但是稍微有点欣赏音乐经验的听众都听得出来，她的声音仅仅是初出茅庐的‘唱卡拉OK唱得好’的等级。雪上加霜的是，由于没有伴奏和专业的音准训练，在少女唱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往上跑调。
    “这下糟了。”安似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对于演唱者来说，在唱歌时往下跑调，还有修复的机会。但是越往上跑调，歌唱者所消耗的空气就越多，导致越容易出现失声、走调甚至咳嗽等致命失误。
    “啊啊啊~啊咳！咳！”
    面露痛苦神色的少女虽然极力想挽回自己的声调，但令她恐惧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她已经没有足够支撑喉咙唱完高音的气了。
    如果只是没有气倒也罢了，毕竟在高音处露怯并不会影响到歌唱的完整性，偏偏她实在太想唱完高音，导致唾液不小心回流到了气腔。
    一言以蔽之，可怜的少女被口水给呛住了。
    “噗嗤！”
    安似旁边的黑发大叔已经开始为这位少女那逆天的衰运而偷笑了。
    身为演奏厅的常客，黑发大叔也经常碰见这类初出茅庐走了狗屎运得以登台演出的新手，不是唱歌跑调就是在台上使劲秀让人完全不知所云的‘摇滚’风，完了还自嗨几下，喊几声‘艾瑞巴蒂来此狗’，让人按捺不住用鞋拔子抽打他们的碧莲的冲动。
    整个演奏室陷入了死寂。
    观众们眼观鼻，鼻观口，面面相觑。
    就算再怎么跑调甚至嗓子瞬间爆炸，观众们都会对新人抱有一定程度的宽容心，不会随意投掷手中的瓶瓶罐罐来表达对演奏者的不满。而与此对应的，新人也必须要有‘不管发生什么至少要把自己的曲子坚持演奏完’的那份坚强。
    “呜呜.....呜”
    小小的啜泣声，在寂静的演奏室中传开蓝发的少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