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池奈茵》幕间——圣堂内的风景

    “刚才的动静......感觉像是有人在监听我们的对话,不过也可能是我多虑了。”
    那个儒雅男声的主人——一位身披简朴的黑色神父服的男人,维持着右手前伸的姿势,手臂上的羽毛发射管尚在冒着青烟,他向着被打碎的彩色玻璃窗外,一脸疑惑地望去。
    这位神父有着中等偏上的身高,以及一副标准的亚洲面孔,毫无疑问是一位东方人。只不过他那头苍白的银色短发,并不像是纯正的东方风格,而是跟东欧人的发色有点类似。
    男人的脸相当英俊。如果稍微夸张一点地形容,他的脸比起那些电视节目里活跃的音乐明星的脸,也毫不逊色:眉如弦月轻折,目如无波古井,再配上他与生俱来的那种温柔的气质,几乎等于世界上最完美的大妈杀手,不去干传销或者宗教事业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郁牧师,你的怀疑有根据么?”一个颇有威严的女声质问道。
    “没有,单纯只是直觉而已。”被称作郁牧师的男人摇了摇头。
    “那就请不要用教团赐予你的NGBT武器到处乱射,这片不信神的土地上愚昧的气息都飘进来了。”
    在郁牧师身旁的长椅上,坐着一位身材娇小,有着异色双瞳的少女。
    与温吞如水的郁牧师不一样,她毫不掩饰自己对湾岸区乃至整个天朝的厌恶之感。
    “谨遵您的教诲,属下定当注意。”
    郁牧师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对着少女缓缓低头行了一礼。
    少女名为厄苏拉,是三圣教‘改革派’远东行动组的最高负责人,也是郁牧师的顶头上司。
    厄苏拉是‘改革派’隐修会中仅有的一位学过汉文的修士,在隐修会中也算是老资历了。所以尽管她的年龄要比郁牧师小,但她却是引荐郁牧师进入隐修会的长辈。
    方才她的那番嘲讽算是开了个地图炮,因为远东这边不仅仅是天朝没有‘沐浴在神的荣光中’,就连郁牧师的故乡‘新罗’。也是她口中‘愚昧的土地’之一。
    不过这位温婉的男人并没有因此而暗暗动怒。
    他跟着这位异色双瞳的少女也有些时日了,非常清楚这家伙心直口快的个性,口无遮拦的她自打两人启程前往海阳市的那一刻起,就因为她那张尖利的嘴没少惹过事。
    来自新罗的神父心中如此琢磨着。
    一言以概之,所谓的【隐修会】即是三圣教‘改革派’特别设立的神秘学研究部门,里面的修士位子大部分都是世袭的,如果老一辈修士意外身亡的话,就必须由他指定的继承人顶上去,不管那个继承人年龄再小都是一样。
    正因如此,外貌年轻但已经在隐修会里干过好几年的修士,并不鲜见。
    他们半是自愿,半是被迫地用稚嫩的双肩扛起死去的长辈们留下的重担,在获得修士名号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童年完全与‘快乐’二字绝缘了。
    这些修士们如落日余晖般残存的童真,被无形的责任感和传承压迫着,郁牧师非常理解他们怪异的性格,正如他理解厄苏拉一样。
    厄苏拉斜靠在圣堂的红木长椅上,那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上满是疲倦之色:“郁牧师,不知道您对古代天朝的哲学家【庄周】的无为之论,有多少了解?”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郁牧师的脸上布满了不解的神色,“不过很遗憾的是,我对天朝的古代史实在是知之甚少,还得请您赐教。”
    “这样啊......那就只能从头讲起了。”
    厄苏拉稍稍撩起了发丝,换了个坐姿,双腿交叠,身体前倾,开叉设计的修女服几乎就要走光,但无论是她还是郁牧师本人都丝毫不在意。
    “曾经有这样一棵树,它枝叶繁茂如亭亭华盖,生得高大而优美,但伐木的人却不去砍倒它做成木材,因为它并不是能成材的树种。没有成材的能力反而救了它一命,让它的生命得以存续下去。”
    “原来如此,”郁牧师若有所思,“这个故事讲的是‘无所作为是人的护身符’么?”
    厄苏拉缓缓地摇着头:“我还没讲完故事的后半段——另一处地方,曾经有一户人家养了两只鹅,一只善于鸣叫,而另一只则不然。当他们要设宴款待客人的时候,那户人家的主人就将那只不善鸣叫的鹅杀了。无能为它招致了杀身之祸。”
    “这.....两段截然相反的故事,莫不是在表达‘有能好还是无能好是因人而异的’?”
    “你这个回答,我只能给你59分。”厄苏拉苦笑着,“正确答案应该是‘只有处于有能和无能之间的夹缝中,才能最大限度地存续下去’。”
    不顾郁牧师诧异的眼神,少女自顾自地接着说道:“看似有能,实则无能,但又让决策者下不了把那人踢出团队的决定,能解决一些复杂的小问题,但又在不经意间犯下无伤大雅的失误,嫉妒之心的种子便无从萌芽。听上去很难理解是吧?”
    “.....恕在下愚钝。”郁牧师老实地对着少女低下了头。
    厄苏拉愉快地眯起了那对异色的双瞳,那样子着实跟一只狡猾的小猫差不多。
    “简而言之,这些最熟谙生存之道的人,就是聪明的欺世盗名之辈。现在懂了吗?归根结底,我们也只不过是改革派的棋子,除了鞍前马后地为那帮红衣效劳之外,身为棋子的我们,也必须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出路啊。”
    “嗯,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不,你根本就不明白!”厄苏拉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知道那帮隐修会的老家伙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地被联合病毒感染,成为了生化铠甲‘基路冰’所选择的人,但你好好想想,本质上已经跟生化异形没有区别的你,还有什么可能在隐修会里往上爬!?退一万步说,即使你在远东战场上立了大功,那些老不死的想要整死你,也只需一句话的事儿,就能把你所有的努力送到宗教审判所里去啊!!”
    讲到最后,少女的声线已经带着些许颤抖。
    郁牧师是她一手带进隐修会的人,说是她的直传弟子也不为过。
    面对这个男人可以预知的惨痛结局,她就像是火车过站后的扳道工一样无能为力,只能目送着已经脱离掌控的火车,头也不回地驶向悬崖。
    而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银发的男人听到她情绪激动的话语之后,只是平淡地笑了笑。
    郁牧师轻轻举起了他的左手,展示在了厄苏拉的眼前。
    在他的左手上,原本应该是无名指跟小指的地方,已是一片空空如也。
    “在下当然明白您的意思。”
    年轻的牧师,脸上浮现出了淡然的微笑。
    “确实,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说得再正确不过了。”
    “然而,五年前我就曾立下血誓,以这只半报废的左手和那些死在混种人暴乱中的孩子们之名,我将化身为破魔的银弹,扫平这世界上所有的生化异形,直至我的最后一息。为此,即便让自己变成生化异形也无所谓——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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