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池奈茵》2.湾岸区圣堂（1）

    湾岸区某个大排档上。
    “喂，老板，麻烦再加两瓶啤酒！！”
    “好嘞。”
    由凌池带队的混种人们在跟卢比奥会合之后，先是清点了一下今晚‘打猎’的收获，然后稍微地用湾岸区中心的海豚喷泉冲洗一下满是血污的身子，让他们看上去至少不那么像是屠宰场出来的，接着自然就是愉快的消费时间了。
    深夜的湾岸区散发着海港特有的鱼腥味和锈铁般的血腥味，在这种天堂与地狱夹缝之间的地方，凌池当然不愁手上还沾着血的现钞花不出去。事实上，这里大把的是敢接这种现钞的商家。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就算是刚从尸体上搜出来的，还带着热气，那也是通用的一般等价物啊。
    “好，客人这是你们要的小海鲜锅。”
    水汽氤氲的大锅被大排档的老板端了上来，里面的辣椒和鱼汤产生了美妙的化学反应，足以让每个闻到这香气的客人食指大动。
    这家大排档没有招牌，也没有名字。不过这两样东西，谢老板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手艺在这片湾岸区可是远近‘闻’名。换句话说，只要他把冒着香气的海味乱炖锅往餐台上一放，顺着海风飘散的鱼汤鲜味就成了最佳的广告。
    “呼哧呼哧呼哧........”
    鹿霜羽一看到海味乱炖锅上了桌，顿时两眼放光，拼命地往自己的碗里扒拉着米饭，就着辛辣鲜香的鱼汤三两口吃完，然后再盛一碗，再吃完，重复以上过程了十几次，竟然还是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腮帮子都跟小仓鼠一样塞得鼓鼓的，看得旁边的凌池是心惊胆战，生怕少女一不小心鱼骨头卡嗓子里，直接被活活噎死！
    无奈之下，凌池只得去谢老板那儿要了一杯冰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鹿霜羽的面前。
    “小羽，小羽......咱们慢点儿吃......别噎着了，好歹喝口水吧！”
    “嗯！？”
    正在埋头苦吃的鹿霜羽狠狠地瞪了凌池一眼，那模样就跟一条护食的小母狼一样，看得凌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好好好.....我滚，我滚总行了吧！”
    凌池只觉得自己该去向谢老板要根烟来抽抽，小羽那恐怖的吃相差点把他吓得心脏病都犯了。
    不过，这倒是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鹿霜羽在来到大排档之前，就已经跟着凌池砍了一晚上的人，时不时还要面对机枪的火力压制，跑来跑去累得要死。
    混种人饭量本来就比人类大得多，这一天折腾下来，少女的体力消耗尤甚，还没上菜的时候小羽就掰开筷子面无表情地敲着碗，嘴里轻轻念叨着‘还没好吗？’‘还没好啊’，语调幽怨，令人毛骨悚然，让凌池忍不住联想起小羽磨着刀把自己大卸八块煮来吃的场景。
    相比之下，另一桌的卢比奥和奈茵他们，吃相就显得相对文雅许多了。
    “咕噜”
    卢比奥把锅里的小鱼当成了下酒菜，一口酒一口鱼，连骨头都被他咬得咔吧作响。
    “唔哦哦！！老板，这小鱼明明是被浓汤大料炖了许久，为什么肉质嚼起来还是那么香脆鲜嫩啊！”
    “哈哈，这个，我们这儿是小本生意，秘方恕不外泄。”谢老板在一旁陪着笑脸说道。
    “是用低度数的酒和淡醋腌制过了吧？不仅可以去腥，还能让炖煮时的鱼肉保持鲜嫩。”
    谢老板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哦？没想到客官你还挺懂行的嘛。”
    “那是因为，在我的家乡，”卢比奥棕色皮肤的脸上露出了怀恋的笑容，“大家做炸鱼肉卷的时候，都是这么腌鱼的。”
    “家乡？恕我唐突，客官您的家乡是在哪儿？”
    卢比奥哈哈大笑起来：“拉美联合王国啊！你看我这肤色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天朝人吗？”
    “原来是这样.....”谢老板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敬佩，“之前我还很奇怪，客官您的脸型不像是亚洲人的脸型呢！不过这样的话，您的汉语说得真是相当不错啊。”
    “过奖过奖，我大学的时候念的就是外语专业汉语系，开公司了之后三不五时就得来天朝出趟差，各大城市都跑熟了，所以天朝算是我的‘第二故乡’了吧。”
    “这样啊。那您也算是半个天朝通了。”
    谢老板望着天空中挂着的那轮明月。
    “不过，‘第二故乡’总归是没有真正的家乡好，不是么？古时候的天朝诗人经常用月色来传达乡愁，就是因为这月亮无论你身在何处，看上去都是相同的。您的家庭大概也在拉美联合王国那边，望着同样的一轮明月，等待着您的归来吧。”
    然而，这次谢老板却没有听到卢比奥的回答。
    当话题转到家人的时候，这位拉丁骑士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起来。
    因为，每个成为混种人的家伙，都已经失去了从前的家人。
    “.......”
    谢老板的眉头一皱。
    他看着卢比奥神色黯然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对方是从海外来的男人，双方的说话习惯都不一样，即使语言相通，谢老板也不知道该如何圆场。沉默以对，或许是他现在最好的做法。
    “Oldtimenostalgiaalwayshurts（旧时的乡愁仍在痛着）.”
    卢比奥轻声地低语道。
    这位拉丁骑士随即抓过了桌上绿色的啤酒瓶，用牙齿‘咔嚓’一声咬开了盖，仰起头来‘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是吗......这家伙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啊。）
    谢老板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啪，啪”
    正当他感慨不已的时候，大排档的老板突然感到，身后有什么人在拍他的肩膀。“哪位？是来下单的吗？”
    营业式的习惯让他迅速转过了头去，便看到了一位黑发的青年，手里拿着一沓钞票，嘴上叼着牙签，无言地望着他。
    “不是来下单的，是来结账的。”凌池将一张张大票子塞进了谢老板满是油腻的手里，“这些钱应该比他们的饭钱多一些，剩下的——要是他们想加菜，你就看着上吧。”
    “哦，好.....等等，你一个人离开他们，这深更半夜的，要去哪儿？”
    凌池吐掉了嘴里的那根牙签，看着那些被酒气和鱼汤香气熏得有些迷醉的混种人们。
    “如果他们问起来了，你就告诉他们，我只是去散散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