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魔法使》第201章 幕遮

    “好久不见，雾雨。”
    面前的女子微笑道，琉璃般的眸子中流过丝丝异彩。
    她的身体介于真实与虚幻间，似乎是通过索雷魔导书这个介质来显现于世，真正的她此刻是寄宿亦或者“成为”魔导书器灵的存在，所以她才能够借助索雷的力量出现。
    “我不是雾雨。”我摇摇头，正视着她。
    “我是余烬，响应传火使命而从死魂棺苏醒的余烬，你认识的那个雾雨可能和我长得很像，但至少现在......”
    我顿了顿，试图从她那有些恍然的脸上读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不是雾雨。”
    “不......”琉璃一般的琥珀之眼倒映着漆黑的袍子，她摇摇头，含笑道：
    “璃是不会认错的......父亲就是父亲，从被迫沉睡的那一刻起璃就一直寄宿在父亲的手中，如果不是父亲的话，璃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不是么？”
    ......
    父亲？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后退一步，和试图上前靠近我的女子拉开距离。
    “我只是一具连吃饭都不用的骨头架子，在沉睡的五千年间我怎么可能突然就拥有了一个女儿？我可不记得有这种事情。”
    说着，我瞥了她一眼，那如瀑般垂落的银丝上正调皮地屹立着两个螺旋花纹式的角，如同魔法铭文一般的花纹告诉我，这不是普通的角，至少要比那群所谓的恶魔亦或者鬼的角要高级得多。
    虽然我不知道恶魔、鬼都是些什么东西，但我现在是“雾雨”，一切出现的“既视感”都理所当然的是名为雾雨的魔法使的记忆，我承不承认是一回事，它真实不真实又是另一回事。
    “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害羞呢。”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青色的眸子中充斥着怀念的情愫。
    “先等一等。”我再度后退，指了指自己道：“我先跟你说明一下，或许我真的是你的父亲，是雾雨也说不定，但此刻的我只能是余烬，不死人余烬，懂我意思吗？”
    “雾雨想玩角色扮演么？”
    “......你想这么理解的话，就这样理解吧。”至少比称呼我父亲好，不是么？
    “啊，对了，你看看这个。”
    她一拍手，转身伸出那有些透明的手，将悬浮在空中的索雷魔导书递到我身前，指着上面的文字：“喏，雾雨你刚刚是想要打开索雷魔导书吧？”
    “余烬。”我再度强调了一次，从她手中接过索雷魔导书。
    “好啦好啦，余烬。”
    璃颇为柔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而此刻我的注意力已经被索雷魔导书中记载的文字所吸引。在我的眼中，这些方方正正一笔一划勾勒而成的异域文字有着一种异样的美感，虽然我不认识这种文字，但在同索雷魔导书进行魔力共鸣之后，我已经能够毫无负担地解读它所代表的意思。
    就比如这扉页后面的书籍第二页，几个特别标注了的字体一般。
    ——魔法使传承
    魔法使传承，顾名思义，便是魔法使才能够拥有的独一无二的传承，这笔传承可以是一样事物，一段记忆，一把武器，一本书，甚至可以是一句话，当然，一分为二或一分为三可在魔法使传承的范畴内。
    本书名为索雷，是一本容纳了世间一切魔法知识的魔导书（注：魔法与魔术有着本质的区别，魔法使能够使用魔法与魔术，而魔法使之外的一切都无法使用魔法，魔法是奇迹的表现），记录了所有相关魔法知识的索雷魔导书理所当然是魔法的宝库，如果想要抵达根源，一名魔法使可以实力弱小，但绝对不能没有传承之一的魔导书。
    很幸运的，我，雾雨魔法使，便获得了魔法使的传承，索雷魔导书记录了魔法的一切，包括我的个人经验以及游记感慨。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看到这页铭文的你能够理解这魔力铭文的含义，请不要怀疑，你就是新生的魔法使——只有魔法使才能够读得懂魔法使专属的铭文。
    ......
    有趣。
    魔法使，获得了魔法使的传承索雷魔导书，以及能够读得懂这魔法使专属铭文的我，在书中雾雨的话中，毫无疑问是一名新的魔法使。
    真的真的，大事不妙啊。
    我闭眼叹息，我已经无法反驳自己便是雾雨这一事实，现如今我所担心的，是遗失了记忆的我，还能不能是以前的余烬。
    ——“雾雨可不会去传火。”
    这是我亲口说的，而我是谁，这一哲学的问题在刚刚已经得到了充分的答复。
    “如何？余烬？”
    一旁，静候我解读信息的璃发声问道，素白的柔荑挡住了湛蓝的魔力铭文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想称呼我为什么？”
    我突然转过头问她，而很显然的，璃在我这一突然的发问了愣住了，她沉思了片刻，最终正了正脸色。
    “父亲大人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不，我的意志并不代表你的意志，龙神的决定还没到由我来干扰的地步。”我摩挲着索雷，金属质感的封面令我无法停止这一行为。
    这种行为......以前的我应该经常做吧，不然我不可能这么熟练......
    “龙神？”她微蹙，抬起手摸了摸那有着精致花纹的螺旋双角，“以前雾雨就说过我是新世界的龙神，但是我老觉得这对角有点碍眼，和雾雨你完全不搭。”
    毕竟你不是我亲生的，不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
    “那就喊我雾雨吧。”我笑了笑，将索雷魔导书合上。
    “欸？”意念转动间，炽红色的魔力从我手中显现交织成暗色的魔力锁链，我将其一段扣在索雷魔导书一角的回扣上，锁链一缠便将它系到了腰间。
    “你刚刚不是已经喊我雾雨了么，那就雾雨吧......我可不是一个吝啬的父亲，我相信，你也希望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上下挑了挑，魔力锁链出乎意料的稳定。
    “果然你还是承认自己是雾雨了吧，父亲大人？”
    璃调笑着凌空漂浮到我身边，也是此刻我才注意到她根本就不是用脚在走路，不过也难怪——将灵魂寄托在索雷魔导书中的璃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器灵，这幅身体只不过是意志上的投影罢了。
    “喊我雾雨可以，但我还是要强调一件事实。”我转身，竖起一根手指虚抵在璃的嘴前。
    闻言，她眨了眨琉璃般的青眸：“你说。”
    “我是雾雨可以，但我现在的身份是余烬，而且父亲大人这个称呼就不要再说了，我可以跟你担保，我绝对绝对，没有和人结婚过，行？”
    “可父亲大人...”
    “是雾雨，或者余烬。”我叹了口气，再度纠正她的错误。
    “好啦，雾雨。”
    璃显得很丧气，可这一表现不过维持了几秒，她就再度抬起了头，希翼地看着我道：“我不会在外人面前称呼你父亲大人的，这样就行了吧？”
    “不行。”
    “欸！？怎么会？”
    “不行就是不行。”
    这样子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当一个隐藏的鬼父？
    等等，鬼父又是什么危险的词汇......
    说着，我瞥了瞥椅子上的弦月法袍，目光在自己身上的黑袍与它来回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就这样一直穿着这件很不平凡的黑袍，哪怕弦月法袍上的魔力灵光真的让我很眼馋。
    至于穿两件......
    魔力冲突了解下？
    “好不容易出来喘一口气，好歹满足一下我的要求啊，父亲大人。”
    “好不容易？”我心中微凛，好不容易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然呢，我可是整整有......唔......”璃鼓着脸寻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垮下了脸：“反正就是很长很长就是了，周围一直黑黑的什么都感觉不到，而且好几次唯一都能被我感知的父亲大人的生命气息都出现了起伏，吓得我根本就睡不着觉啊。”
    ......
    “黑吗？”
    “当然黑了，什么都看不到啊。”
    深渊。
    “那，你冷吗？”
    “有点，不过有父亲大人在我身边，所以不是很冷就是了。”她傻笑了一声，令我有些心疼。
    明明我已经丢失了记忆，明明我是余烬，在封尘的历史中沉睡了五千年的余烬，可在她看似微不足道的描述当中，我却能够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黑暗与寒冷。
    那是深渊的气息，足以令常人在瞬间发狂的窒息。
    看着她的笑容，我张着嘴久久无法言语，干脆丢下一句话就转身朝石屋外走去。
    “随你了。”
    “雾雨，有些时候就要直视自我哟，遮掩是不好的行为呢。”她跟了上来，在我身边不停地转着圈。
    “啰嗦，父亲的话什么时候需要由女儿来反驳了。”
    “你这是大男子主义。”
    “是又怎样？”我挑衅一笑，“我是你爹。”
    “那我要跟母上告状了。”
    “醒醒，你没有母上。”
    璃的话令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摇头提醒她，在谈话中走进一条又一条的昏暗通道中。
    “有的哦。”
    “不，没有，骨头渣子怎么可能会有另一半？”
    “苏幕遮。”
    “那是词牌名，你拿词牌名来忽悠你父亲？”
    “如果父亲大人不信的话，何妨不尝试一下......呼唤一下她的名字？”璃幽幽道，话音带着些许的哀怨，这一情绪是我先前所没有见到过的。
    难道说......
    不会吧？我这种人也会有另一半的？
    “你确定，我呼唤一个词牌名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比如我突然浑身魔力暴走？”
    “不......”她摇摇头，低垂着脸。
    “会，心痛。”
    “别开玩笑了，喊一个词牌名怎么会心痛。”别这样......
    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高高兴兴地笑，不好么？
    “那父亲大人为什么不试一试？试一下的话，对父亲大人来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她突然抬了起头，青色的眼睛中带着朦胧的水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连身为龙神的璃都忘记了时间，难道雾雨你，就不会心痛吗？”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
    心痛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啊......
    如果无数次被啃咬而死亡的痛苦经历能够算作心痛的话，那心痛这个词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吧？
    比挥动手中的剑还要简单的事情。
    “那么......”我犹豫了一下，尝试道：“苏幕遮？”
    ......
    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还是走在这新的一条通道中，想象之中什么意识一震，心脏狂跳，浑身魔力暴走痛苦不已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哈，怎么可能嘛，心痛这种事......
    “所以说璃你还是想太多了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我转身从这已经到底的死胡同中返回，途径少女的身边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身体，是暖的啊。
    “不会的，母上大人对父亲来说是无法割舍的另一半，这种事情很奇怪啊......”她摇摇头，话音带着些许的哭腔，令我有些无法适应：“这种事情，绝对......呐，雾雨？这种事情绝对很奇怪吧？”
    “璃。”
    “绝对很奇怪吧？呐，雾雨？”“璃，看着我。”我半蹲下了身，缓缓擦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记忆这种东西，失去了就失去了，只要人还活着的话，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不是么？”
    “可，可是......可是母上她......她......”
    她......
    ......
    “死亡并不可怕，真的，璃，相信我。”揉乱了璃银色的头发，我正视着那双青色如琉璃般的眸子，笑道：“死亡并不是终结，恰恰相反，死亡是新的开端......当我每一次失败之时，黑暗、冰冷、窒息的感觉都笼罩着我，痛苦令我从死魂棺中爬出，对火的渴望让我前进，死亡，从来不是退缩的理由。”
    “璃......如果有那么一天到来的话，我希望我消失的时候，你能够坚强一点，像这样轻易落泪的话......龙神不应如此软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的眼睛颤抖着，我能够清楚地看见那朦胧的水汽凝结成珠在眼眶中盘旋着却迟迟不怕逃脱。
    “嗯。”
    很好，这才是我的女儿，坚强的龙神。
    “关于你母上的事情，我现在丢失了记忆，很抱歉，关于幕遮呃......呃......”
    咕咚！
    咕咚！！
    这......这是什么感觉......
    “咕咚！”
    意识在轰鸣着，白色的闪电轰击着脑海中的一切，世界因心脏跳动而变成黑白二色，心灵尖啸不已，令我窒息的痛苦占据了一切。
    滴答。
    记忆的泪珠滴落在地板上砸得粉身碎骨，名为感情的波纹不停地波动，在我心灵中相互影响。
    ——真的是，妾身可不会一直帮着你呐，雾雨。
    幕遮......
    ——怎么了？想念妾身了吗？先说好了啊，妾身可是一~点~，一点点都没有想你哦。
    这是记忆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好痛......
    如万蚁噬心般绞痛，被白狼碾成骨粉数千次重叠都无足以称得上这痛疼的万分之一，窒息之中我噗通一声跪下，浑身抽搐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到你。
    ——妾身不想再等了，雾雨......
    自身妾身的她，那轻柔的声音不停地盘旋在我脑中，可在这狠命折磨我的声音当中，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想象她的面容，我无法看见她。
    我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可这话语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记忆中过，就像是捏造的、不存在的事物一样不真实。
    可我又怎能不知道，她是真实存在的人，在我丢失记忆之前存在的我不可割舍的另一半——失去记忆的我因遗忘得得以割舍，可如今，我再也无法逃避。
    你到底在哪，幕遮。
    ——不要让你的心，再度丢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