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魔法使》第190章 灰烬审判者

    我缓步上前，我发觉它并不是一座雕像。
    它就像是被封印了一般，陷入了永远不会苏醒的沉睡一样，静静地背对着我。我靠近了他，绕过他那足有数米高大的身躯，突然发现他并不是站着的。
    他正拄着一柄螺旋样式的长剑半坐在一个平底凸起的黑色石柱上，那几乎变成了炭的盔甲成功地掩盖住了它的王座。
    他就是古达，直觉告诉我，眼前这名燃烧得一干二净，跟雕像没俩样的存在就是那名迟到的英雄。
    古达是他的名字——我靠近了它，从那黑石王座上铭刻的印记上看到了他的过往，那是一道火的印记，我想这印记可能代表着他薪王的身份。
    我尝试着伸出手，将那瘦削的手印在火的印记上，随后体内的初火不断地共鸣着试图引发它的回应。
    呼......
    恍惚间，一股谜一般的雾气突破了我的视线将我遮掩，这不平凡的雾气一下子就将我带到了一个古老的世界当中，世界只有黑与白的两种颜色。
    黑色的世界当中有着白色的火光，黑色的存在从魂馆中爬出，响应了钟声的号召前往王座，路途上留下的是他那孤单的背影及火的印记。
    洛斯里克，王国的名字，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我此刻所站的地方，一个祭祀场。
    冰冷的黑砖石地板上没有血色的染料，一个孤独的背影迟迟而来，因钟声迟迟无法响起的他迟到了五分钟，而这五分钟，就断送了他的未来。
    虽然他本就没有未来。
    朦胧胧的，我仿佛变成了他，以他的角度重现了这一场传火的旅途。
    ......
    ......
    在你拔出我胸口的螺旋剑时，我已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余灰，那将命运与火焰束缚在一起的剑，唤醒了吾之长眠已久的身体。
    ......
    古达将军，请回到祭祀场吧！
    抱歉，我已，无法……
    我们能够一起守护火焰的不是吗！？
    ......
    将军！
    ......
    啊......！这剧烈的来自深渊的疼痛感，一点点地蚕食着我仅存的火。
    我迟到了......美狄亚......
    钟声为什么没有响起？！
    ......
    我本该是传火的不死灰烬，但我迟到了，我的灵魂不足以支撑初火的燃烧，我的意志以及记忆都在化作薪的那一刻缓缓消失，在这迷茫的疼痛感中消失。
    我会发疯。
    为了逃避因传火而燃烧殆尽的命运，我堕入深渊，在黑暗中寻求救赎之道。在那里，我遇见了防火女大人。
    那时候，她还不是防火女，她叫美狄亚。
    “你，和他们不一样。”
    她伏在万物树前，长长的白裙黑黑暗一点点侵蚀，温柔眼眸，落在手中的熠熠火苗上。
    “你也来自有光芒的地方，对吗？”
    这是防火女大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温柔得熄灭了我眼中红色的火焰。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带来光满而燃烧自己的英雄啊。
    可是，我已经堕落了，然后带来光芒而去。
    我是封为将军，名为英雄的灰烬，宁愿战死，也不会安然地坐在王位上，被命运束缚。
    可能，英雄，是注定会倾慕女神的。
    “我是太阳王之神葛温的长女，是传火的指引者，也是最后的......火的希望。”
    火已渐熄，然位不见王影。
    薪王不在了，上一代薪王已经燃烧殆尽，空缺的王位等候着薪的到来。
    传承太阳的遗志，守护这初始的火苗，上面的人们并不知道，火焰是有两朵的。一朵在深渊之上照亮世界，一朵在深渊之下滋养万物。但薪王们纷纷离去，父王所创造的世界分崩离析，姊妹们因为传火也已经追随而去，为了能够延续这个虽已衰败，但仍为故乡的世界，我的命运也是如此吧。
    我慢慢走过去，像她一样俯身跪拜在那散发黑暗气息的万物树前，她的侧脸清秀恬静，精致的秀发别过发髻，垂在肩上，她的一切宛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实物。
    你知道修女芙莉德吗，她也是一个温柔却悲情的守护者啊。
    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即使再不堪，那也是唯一珍贵的东西吧。
    “带我走。”
    她忽然转头看着我，微微一笑。
    下一刻，泪水却滑落。
    我的胸口一阵剧烈的腾涌。那双眼眸，就是我要守护的东西！
    “走吧！”我强忍着疼痛撑起身体。
    我知道，我已不能全身而退。
    ......
    洛斯里克那高耸在太阳之下的城墙，亚诺尔隆德那伸入云霄的寒冰裂谷，那些即使死去却仍渴望触摸天空的尸体。
    在树顶缓缓迁徙的白云，有着苹果香气的树下，傍晚落上余晖的枝头，楼宇间飘散的黑色鸟群，她的眉梢他的长发，她的眼睛。
    和美狄亚能够一起再次看到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
    一切都在不断地失而复得，而我们早已失去一切。
    美狄亚的白裙黑染成黑袍，八月的某个清晨，我为她戴上了眼罩。
    “我们一起守护这团温暖的火焰吧！”那是我看到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我会的。”
    我与她达成誓约，永远无法再离开祭祀场。
    ......
    “骗子！古达将军，你就是一个骗子！”
    “你根本就不会再回来！”
    ......
    “为什么要留我独自一人完成约定呢......”
    ......
    “你知道吗，那名灰烬身上，有你的影子。”
    ......
    抱歉，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再守护在防火女身边了。
    我已......被深渊侵蚀。
    ......
    就在长眠里，请让我最后一次看见美狄亚那清澈温柔的眼眸吧！
    轰！！！雾气退散，古老的过往再度上演又落幕，留下我独自跪在他的身前，久久无法回神。
    古达......
    不死灰烬，矮人王的英雄古达，因钟声迟迟无法响起而迟到的失败者，传火失败的他却在最后将螺旋剑插进了自己的身体，以被深渊侵蚀为代价延续了初火的燃烧。
    洛斯里克那阳之下的城墙，無火的祭祀场中无法离开的他燃烧了自己，以灵魂为代价化为薪，成为了薪王。
    他疯了。
    我站起身，缓缓后退。
    细微的震动从他身上传来，火之印记被唤醒的它从自我的封印，不，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厚灰随着他身体的搐动而抖落，沉睡的古老英雄，薪王古达在此刻再度苏醒，可这一次，他再也不是那名想要守护渴望守护一切的将军了。
    他是灰烬，被深渊侵蚀的灰烬薪王——灰烬审判者。
    “咔擦！”
    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响起，从王座上站起的他赫然有四米那般高大，几乎燃烧成炭的铠甲与骨身合为一体，猩红的眼猛地睁开！
    那是一团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炽红如血的光芒从焦黑的眼眶中遁出。
    他已经不是那名将军了，名为古达的英雄王此刻已经被深渊侵蚀，那柄插在他体内的螺旋剑不断地将他的灵魂以及一切转化为薪燃烧着，以提供初火的燃烧。
    他几乎烧光了一切，只剩下守护的本能挡在这里，阻拦着灰烬的到来。
    但我是余烬，我是同灰烬不同的余烬。
    “呼呼！”
    他站立着，燃烧的火焰中双手握紧了胸口螺旋剑的剑柄，缓慢而有力地将之拔出，炽热的浪潮在火焰的翻腾下扑面而来。
    该战斗了，余烬。
    正如眼前的将军，曾名为古达的灰烬审判者所期望的一般，将初火的火苗延续下去是他的目的，是他要守护这一切的缘由。而此刻他已经烧成了一个空壳，只有越过被深渊侵蚀的他才能够继续走下去。
    直至我也变成他，将人性与灵魂燃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个空壳遗忘了一切，只剩下一个我都不知道会是什么的念头彻底疯掉。
    他朝我缓缓走来，垂落在一旁的螺旋剑已经冷却成了黑铁的钝剑，但在薪王的他手中，这柄螺旋剑比之银色闪光还要致命。
    我在他前进的时候后退着，试图通过目测获取一些有利于战斗的信息——比如他那几乎烧成了炭的残破盔甲缝隙中暴露出来的骸骨。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就算知道了弱点也需要打中才能生效，被螺旋剑一剑砍趴下的骨头架子是无法获胜的。
    然而意外却在此刻发生了。
    ——他直接跳了起来。
    呼啸的风声中，巨大的阴影飞速袭来笼罩了我，那从天而降的灰烬审判者踏碎了十几米外的黑石，手中比篝火螺旋剑还要长粗上数倍的黑铁剑刃轰然砸落。
    该死！
    我无法反抗，银色闪光带来的力量以及魂滋养而增长的火焰无法让我正面抵抗这一击。我原地狼狈地翻滚而出，下一瞬便感到一阵凉意从身后砸落，那轰鸣而被跳砸出深坑的碎石不断击打在我身上，发出噗噗的响声。
    等等，还没完！
    翻滚闪避而欲要起身的我突然瞥到灰烬审判者那诡异的动作。
    ——他像是不受惯性影响一般，砸落在地面的螺旋剑呼啸着随着身体挥击而来，而那钝剑所打击的范围赫然包括我所在的方位。
    我不能后退，我得抓住这一次机会。余烬是有脑子的不死人，而我余烬，则善于抓住机会。
    电光火石间，足以将我瞬间砸成碎骨的螺旋剑来到我身前，我不进反退一个下翻滚躲了过去，翻滚结束的那一刹那随着头颅的昂起，蓄势待发的银色闪光从一个致命的角度闪射而出！
    ——AO。
    银色的闪光爆开耀眼的黎明，一道刺眼的光钻入了那盔甲的缝隙直接刺入灰烬审判者的骸骨当中，随后魔力的力量终于迟迟乍现。
    轰！！！
    “瞪瞪瞪——轰！”
    灰烬审判者的胸膛中炸开了一团火光，摇晃着不断后退的他轰踏着地面，威慑性挥出的螺旋剑拉扯出一道炙热的烈火，却被已经后退的我闪开。
    这都没用被打败么......
    我很惊讶他能够承受银色闪光AO魔法的轰炸而不落败，但转念一想，作为薪王的他肯定有这个实力，不然能够被不死人轻易打败的他怎能燃烧自己化作薪王，即使他已经只剩下守护的本能？
    “咕噜噜......”
    奇异得渗人的声响从灰烬审判者的身上响起，不知他出现了何种变化的我选择了保守的观察，站在安全的距离看着那令人作呕的黑色粘液从他的盔甲中溢出，缓缓地吐出覆盖头部以及部分上半身。
    很恶心，而且看起来变得更强了。
    是二阶段么......
    我缓步上前，空余的左手拔出了盆骨剑鞘中的魔法长剑，一步一步地接近了他。
    忽然！本是静静不动的他眼中的赤红火焰暴涨起来，在将那仿佛来自深渊的人脓破开两个窟窿时奔驰而来，手中的螺旋剑竟是有了剑术的影子，将瞬息间捕捉了我试图闪避的身影，令我根本就不敢翻滚闪避。
    挡不住的，只能取巧，用方法来弥补！
    我顿时放开了限制，体内火焰的力量疯狂涌动着令我的身体隐隐燃起了火苗，炙热的浪潮攀附上双剑燃起了烈火，随即兵刃相交！
    “嗤——铛！！！”
    左手的魔法长剑差值毫米地错开了螺旋剑的剑刃，一路因剑刃摩擦而火星四溅的魔法长剑成功地将螺旋剑错到了我身旁，随后右手的银色闪光已经从右至左挥砍而出，放弃了魔法长剑的左手一并紧握着剑柄将螺旋剑的剑身狠狠地击打！轰！
    恐怖惯性被带偏的螺旋剑狠狠轰砸在石砖上溅射开一阵碎石，而我已然借助这一击成功腾空而起，银色闪光在空中随着身体的转动转出一道致命而华丽的月轮，随后斩落。
    等等——
    刹那间甚至不足以眨眼，我本以为失去攻击方式的灰烬审判者竟然松开了紧握着螺旋剑的手，那巨大的骨手在嘭然爆开的烈火中形成一道烈焰爪击将我批下的银色闪光抓住，空手而夺白刃！
    不成功！便成仁！
    火啊，熊熊燃烧吧！
    轰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