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魔法使》第131章 红

    “是你母亲么。”看着那意识显然模糊得无法保持清醒的妇女，我站在少女的身后，问着。
    “是。”
    “你的父亲呢？”
    “......”
    她并没有回答我，似乎已经厌倦了这我问她答的方式，也似乎觉得我并没有搭救的意头。
    而我也没法拯救她的母亲。
    从死神的镰刀下夺回一个人的生命，让死神无功而返，是一件大忌。
    人一生的寿命走到尽头，就该死了。
    不想死，便是罪过，大罪一件。
    况且我也没有从死神镰刀下抢人的本事——我掌握的是“风”的柄权，不是“生命”与“死亡”的柄权。
    但......
    “我有办法。”
    “......”她没有说话，可那微弱不堪的鼻息在瞬间加粗了一瞬。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的母亲在言语间愈发地脆弱了，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的，气息在瞬间反而回升了起来，意识也恢复了清醒。
    “阿妹......”
    “我在。”那少女激动起来了，浑身抽搐着忍耐着那悲鸣的呦哭，使劲地握紧她母亲伸出的手。
    死死地握住，生怕她的母亲无法知晓她在身旁一般。
    ——她也知道，时间真的不多了。
    看着这一幕，我的心中......没有什么感触。
    是的，没有什么感触。
    名为雾雨的我，已经在无数的磨难当中，被磨平了锐角了。
    若是连眼前这番情景都能让我为之悲伤，那龙神——烛的牺牲，那整个世界的覆灭对于我成长的意义，也就磨灭了。
    生老病死，人类便是如此。
    “只要不去突破那道人类的极限，人类的一生便始终逃不过这一道坎。”
    “闭嘴。”
    “阿妹......是大、大人来了吗......”那妇女终于察觉了我的存在，颤巍巍地开口道，语气当中夹着着惶恐、不安，以及几分的幸福感。
    少女沉默了，不知如何回答，却被她的母亲催促着，“是大人吗......阿妹，是大人来了吗......”
    “......是的，是爸爸来了。”
    被称之为阿妹的少女说着，颤抖着声音抽搐着，选择用善意的谎言去让她的母亲安心。
    “啊！大人！你来了！“那妇女瞬间激动了起来，已经看不清任何事物的眼睛四处扫视着，“你来看......来看阿妹了吗......”
    她说着，话语的最后却是自卑了起来。
    贵族的侍女，以及贵族的私生女。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那妇女的脸上开始洋溢其笑容，可一身的气息已经一落千丈。
    回光返照的那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
    “就好......就......”
    “好......”
    笑容，凝固了，凝固在她脸上。
    她走得很安详，很幸福。
    “谢谢你。”良久，名为阿妹的少女开口了，哽塞着声音。
    “我什么都没有做。”
    可那少女并不这么认为，她紧紧抓着母亲的手，瘦弱不堪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身子抽搐之余，一颗晶莹的泪珠。
    滴落了。
    “谢谢你......谢谢你......”她说着，拼命地忍耐着，忍耐着不哭出声，试图坚强起来。
    看着少女那忍耐着放缓的呼吸，其频率甚至比常人还要缓慢而有力的呼吸，我久久无法言语。
    她很坚强。
    但人之所以是人，便是有着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有着那一道极限的瓶颈制约着。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没有......没有名字。”
    “你母亲喊你阿妹。”
    “只是......母亲给我的称呼而已。”她说着，却是在言语间已经调理好了情绪。
    “你，比我更适合当调查员。”
    “调查员？”
    “没什么。”我是疯了么？
    “嗯......”
    ......
    “先前我说的有办法，是真的。”
    “可已经来不及了。”少女说着，随后站起了身，转头看向我，凄美一笑：“不是么？”
    亲称阿妹的少女笑着，那营养不良的颜容有些枯黄，却是无法遮拦其一双坚强无比的明亮眼睛，在那墨色齐腰的长发下注视着我。
    “你母亲，应该很美吧。”
    只有母亲拥有良好的基因，才能让少女在如此情况之下仍不失容颜，笑得如此的凄美。
    “母亲身前是大人最为疼爱的侍女。”少女说着，一步走出却是走了个踉跄，险些跌落在地上。
    但她还是坚强地站了起来，强撑着那显然整日滴水未进的柔弱身躯走到桌边，挑起那盏明灯。
    “呼。”她吹了一口气。
    灯灭了，黑暗的潮水，也就席卷而来了。
    “你不怕么。”
    “......怕什么？”在那深渊已然回望的情况下，少女偏过了头，“看”着我说道。
    “深渊。”
    “深渊又是什么。”
    “黑暗，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以及那潜藏在黑暗当中的事物。”
    言语间，我已然感受到了。
    那躲藏在房屋阴暗角落当中，原先屈服于灯火而不敢上前的爪牙，已经慢慢地朝我们伸来。
    但。
    “我已经习惯了。”
    少女说道，我能想象她此刻的容颜——肯定还是那副凄美的笑容吧。
    已经习惯了么。
    “你真的，比我适合当调查员。”
    “可能吧。”
    少女答应一声，随后在一阵风流的鼓动当中掀开了帘幕，走出了屋外，而我也迈开了脚步跟着她走出。
    “今晚没有月亮呢......难怪这么黑。”
    站立于黑暗当中，少女喃喃着，话语间却是说不出的宁静。
    她，在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正如我先前一般，享受着这绝望当中所潜藏的绝对的宁静。“我能跟你走吗。”
    “给我一个理由。”
    “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那位大人，你的父亲，不是你的家么。”
    “他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
    “和我走，会很苦。”
    “我已经习惯了。”少女说着，重复着先前的话语，坚定不移地说着，“就当做是报答你的恩情，也算作是可怜我......我想跟你走。”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白天里，你和晴明大人从城外而来。”少女说着，却是在话语间将知晓我身份的事情道出，“我想要变强，让我跟你走。”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如果你是坏人，那真正的坏人该怎么办？”
    少女说着，缓缓地走到了那盏红得妖异的血灯之下，倚在门边看着我。
    “你不懂我。”
    我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你也不懂我。”
    少女的话，让我犹豫了。
    她经历了什么，我并不知道。
    但她这一坚强性格以及那“习惯了”的话，绝对是在无数绝望与窒息的痛苦当中磨练而出的。
    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带走眼前这位天生就适合当调查员的少女吗？
    我不知道，我只能顺从本心。
    “你没有名字，对吧。”我问道，看着那血色妖异下的少女，那朦胧的红霞为其披上了一层血一样的纱。
    凄美，很凄美。
    “没有。”她摇摇头，旋即看向黑暗当中的我，道：“不帮我取一个么？”
    “我不会。”我也摇摇头。
    “我也不会。”
    少女，沉默了。
    她倚靠在血色的红灯笼下，思考了许久，才抬起头，道：
    “你的叫什么？”
    “雾雨。”
    “雾......雨？两个字？”
    “我不是这里的人。”
    我是外乡人，调查员雾雨。
    “两个字的话......”少女斟酌着，扫视着周边的一切，扫过那深渊当中的黑，扫过深渊当中的我，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头上。
    定格在了那盏血色的红灯笼下。
    “红......红......阿妹......两个字......”少女喃喃着，那双明亮的眸子半眯着，随后猛的睁开。
    “叫我妹红吧！”
    她说道，站在那红霞之下笑着。
    很凄美。
    “妹红？”
    “对，妹红。”
    “呵呵呵......”
    “？......你笑什么？”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着，肆意地笑着，笑得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从没有这样过，我尽笑得如此癫狂，笑得不似我自己。
    笑着笑着，我不笑了。
    偶尔笑笑，也就算了。
    “妹红的名字，很奇怪么？”少女疑惑着，微微侧头注视着我，“看”着深渊中的我。
    “不，没什么。”
    妹红。
    妹红。
    妹红......
    “很好的名字，不是么？”站在深渊当中，我对着少女微微一笑。
    “我也这么觉得。”
    妹红凄美地笑着，那柔弱的身子披着那层红霞的纱，却是在笑容间显得无比的坚强。
    她不会被世俗所击倒。
    她不畏惧黑暗，不畏惧深渊。
    她，已经习惯了。
    而我，也开始习惯了。
    之所以惊讶，不过是没有见过罢了。
    ——而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于是乎，我走了。
    在妹红自觉地跟上我自后，行走于深渊当中，在那万籁寂静的绝望当中感受着宁静。
    只不过这回，我不再孤单了。
    “雾雨。”
    “怎么。”
    “先前的办法，是什么。”
    “......”
    “你不甘么？”
    “不甘？”
    “不甘自己的弱小，不甘自己为何不能拯救母亲的性命。”
    “嗯。”
    “那就去突破它。”
    “它？”
    “妹红......”
    我沉着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
    “嗯？”
    “人类，是有极限的......我从短暂的人生当中学到一件事......越是玩弄计谋，就约会发现人类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只要还是人类，便会被束缚在这极限当中，永远这样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再说话了。
    我很明白，我现在在干什么。
    我疯了，我真的疯了。
    妹红。
    人类的极限。
    调查员。
    你很恐怖。
    真的，你很恐怖。
    雾雨，你真的很恐怖。
    但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就算是我想要停下来，“我”也不会让我停下来——它也不会。
    因为，雨已经停了。
    它的眼睛，不再被遮蔽了。
    我只能装着不知情，就这样傻傻乎乎地顺着“它”的念头去执行下去，变成齿轮一样的角色去进行这盘棋。
    如果我不知道它，该多好。
    ——晴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尝试去看它。
    “我不想这样。”少女说道，在我的身旁说道，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就这么在一生当中平淡无奇地活到最后，像母亲的结局一样，卑微地死去。”
    “那你，敢试试吗？”
    “试什么。”
    “调查员。”
    “调查员又是什么？我已经听到你说很多次了，而且我还记得......你说我很适合当调查员？”
    “对，我是这么说过。”
    “当调查员，就能突破......人类极限吗？”
    “不一定，但希望会比现在要大得多，至少在你有生之年能够去触碰它，只要......”
    “你能够活下去。”将这句话甩下，我加快了脚步。
    我笑了。
    笑得很诡异。
    至于为什么，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我只知道，我应该是疯了。
    我在干嘛？
    ——涉及因果。涉及一个只在概念中存在的事物，我从来未接触过的，只在今日因那一场知道“它”的机缘，而进一步涉及到的因果。
    但还是那句话。
    之所以惊讶，不过是没有见过罢了。而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我已经习惯了。
    那么，计划的第三步，也就是最后一步，就需要改动了。
    计划第三步——调查员的变动。
    心中思绪飞舞着，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停止，在没有刻意等待妹红的情况下，我越走越快，在风流的辅助之下如步青云一般，在数分钟之后便来到了一座庭院之前。
    而这座庭院门前的牌匾上，则有着朱砂写下的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阴阳寮。
    站在原地等候了片刻之后，看到街道角落当中，那已然从漆黑深渊中跑出的气喘吁吁的少女，我转过了身，走了进去。
    “阁下！”
    阴阳寮大门并非无人守护，在我前脚迈进大门后脚刚抬起之时，伴随着一阵青烟“嘭！”地升起，那原初无人的庭院中顿时显露出两名浑身都遮的严严实实的阴阳生。
    这赫然是习得了匿息以及隐身术式的特殊阴阳生。
    “嗯，不用拦着她。”对着那两名因带着鬼脸面具看不清容颜的阴阳生嘱咐一声，我一步走上暗色的檀木走廊，直接奔着道场的方向而去。
    那两名阴阳生会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并不觉得奇怪。
    ——就连妹红都能够看到我跟着晴明凭虚御空而来，那些一直奋战着的阴阳生，没理由不在晴明出手的时候看不到我。
    而就算是没有看到，我相信晴明也会给我安排得到位的。
    毕竟，我也是为拆除神隐结界付出了一份苦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