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矢泽灯神辈恩雅》第70章 我,二十二岁⑤

    “怎么会是你!”
    “呀?你是...灯神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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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拉开白门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在外面等待我的那个人...
    我身处的地方压根不是什么房间,而是一个奇怪的没有窗户的纯白的屋子,我打开了大门,外面就是一片美丽的普通田野。
    鸟语花香,绿意盎然。
    而在我前方正对着我不到十米的树下,一个消瘦的少年靠坐着,看见我时便惊讶地站了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恐怕永远都不会猜到是他、
    难怪我会有那样的感觉。
    期待,痛苦。
    开心,绝望。
    该说是直觉准确吗?
    还是不幸呢?
    在初见到他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兴奋从内心深处涌起,难以被抑制,但当我意识到了眼下的情况时,我的兴奋变成了极度的愤怒。如果说我之前的激动是因为足以凌驾云霄般的兴奋的话,那么我现在的激动就是到达极度杀意的愤怒。
    “可乐小子!!!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我难以冷静,更无法克制自己的暴怒,用就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癫狂姿态用尽力气地大吼道。
    就连我自己都想不到,更别提站在我面前的他了。
    像是被我吓到了一样,他微微的往后挪了一步,充满疑惑与惊恐的看着我。在那眼神中...更带有强烈的担忧。
    别这样看我啊!!!
    我的暴怒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思考更变得一片空白。
    我从未想过会再次见到他。
    至少...不该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矢泽、不,阿灯...你还好吗?”
    温柔,充满担忧的关心话语,从他的嘴中吐露。
    但随着他的话语一字字落下,我的表情也越发的难看起来。
    是的...眼前的人是我绝对不会陌生的人之一,是我永生无法忘记的人之一,是我最珍贵的友人...
    也是缠绕我最多年的噩梦。
    中短的黑发,茶色的瞳孔,温柔的声音,清秀的脸庞....这一切构成了眼前的少年,站在极其正常、与我身后的纯白房屋构成相当诡异的反差的田野之中的他,有些害怕、带着担忧的冲我询问着。
    这个少年毫无疑问就是我永远也不会陌生的记忆...
    这个少年毫无疑问长着一副我的挚友的脸。
    但他早就死去了,在七年前。
    为了拯救尚且迷惘的我。
    怎么可以这样亵渎他的音容笑貌...
    我紧紧的握拳,牙齿也咬的嘎嘎作响。
    我所关心的人、我所感到愧疚的对象、我的挚友...
    我时常想念着他,这七年来,我活在他赠予我的生命中,却不曾对得起他。
    我期待见到他,更期待能替他而死...
    我的朋友...我有许多话想跟他说,我不想再继续孤独下去...
    可绝不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管我多么孤独、不管我做怎样的噩梦,不管我怎么想念着他,他都在我们十五岁那年死去了!
    就算我怀抱着满心的惭愧,也该到死后的世界去跟他诉说!
    “别靠近我!你...你是可乐小子吗?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是谁的吗?你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吗?你这个混蛋...你...”被抑住的暴怒还是冲破了牢笼,我冲着眼前的人愤怒地吼着,更冲上前去扬起拳头想要揍趴他,拉下他虚伪的面具。
    在这个时候我已经失去了冷静,甚至失去了理智。
    我压根没有想到可乐小子可以随手把我打飞的事实,满脑子都是剧烈燃烧的愤怒,想要对这个胆敢冒充我的挚友的假货动手。
    但是...尽管揪着他的衣领,面对他无辜而充满光彩、满是担忧的眼神,我的拳头始终打不下去。
    不管我心里怎么样说服自己,不管我再怎么清晰理解到——我的朋友他早已死去这点!拳头就是无法落下!
    我是绝不可能对他挥动拳头的!
    高高举起的拳头跟僵硬的愤怒表情,或许十分滑稽吧...
    但此刻对峙的我们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本该是愤怒、充满气势的质问,但在脱口时却失去了力量,更差点掉出眼泪来。好不容易才打开了一道禁锢着我的门,此刻却表现的这般懦弱,连我自己都在心里痛骂着自己的不争气。
    可是...要我怎么办才好呢?对一个神态、外貌都跟他一模一样的人,我实在没有任何办法表现的凶恶,更没有办法冲他出手。
    牙齿仍然紧紧的咬着,手却不再紧握着拳头,我摸上了腰带上的枪套,希望借此获得些许勇气。但是好像这样做却引来了更糟的反效果,我清楚感觉到自己在颤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不知所措。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你是灯神辈...对不对?尽管长大了变了不少,但你是灯神辈对不对?”对方也从那满心痛惜的表情中恢复过来,一边激动地说着话,一边慢慢地把双手抚上我的脸庞。
    这是假象!他已经死了!
    这是可乐小子的攻击!
    这是假的!
    是假的!
    假的!
    绝对...
    真的是...假的吗?
    他看上去也在颤抖着,他那么的激动吗?
    他真的是假的吗?他的语气...他的声音...一模一样啊,一模一样的啊...
    跟我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啊!
    我无法说服自己,内心更产生了动摇...我无法分辨眼前的人,更无法面对自己的心。
    我的心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混沌,比较之前更加的纠结——恐惧、迷惘、不安、懦弱更加混乱...
    在这一刻,我的心失去了方向。
    “为什么...灯神辈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在我应该扭曲到极点的脸庞前不到两米处,记忆中的少年带着一脸的悲伤,他轻轻地说着。
    不...不止是悲伤而已,他的表情更带着落寞...跟绝望。
    那声音仿若啜泣似地让人心脏扭做麻花,我想我的表情一定会很可怕,因为我都感受不到脸部肌肉的知觉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一刻忘记你。
    可是...你...
    可是你已经死了啊!
    你已经死了啊!
    除了濒死的迷幻意识中、除了天国或地狱...我没有理由再见到你!
    至少不应该在这么诡异的情况下见到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只是...真正的你,真正的你不该在这里的啊!!!
    我向他激动地张口,怎也吼不出任何声响,尽管心中怒吼破天穹,此刻只剩无声的挫痛。
    我的心乱如麻团,根本无法继续面对他。
    “可乐小子!!!!你这个混蛋!!!!”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乐小子!你绝对不得好死的!!!”
    我以逃避现实般的姿态,哇哇叫着从他面前跑开,对着到处大吼大叫,用挑衅可乐小子期待把它给激出来。
    但是...
    “阿灯...很不愿意见到我...是吗?”
    身后的声音悲伤到了极点,从前我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过去的记忆在瞬间像雷殛临身一般飞快的在脑海中掠过,那些曾经支撑我度过黑暗小房间数年的快乐记忆,此刻却像山一样的沉重。
    我死死的咬着牙齿,眼泪却不争气地从拼命眯起的眼缝中不停流出。
    冰冷的枪把再也不能给我温暖,我的心中失去了最后一寸阳光。
    这是...假的....
    假的......
    紧紧咬着牙,我在心中做着最后的挣扎。
    但这次连心中的那一丝理智也变得软弱无比,那悲伤的声音夹杂那些好的坏的记忆,压的我无法喘气。
    死死咬着牙,我一边大颗大颗落泪、哭泣着抱头跪倒在地。
    思维似乎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我在一遍遍于心底大喊着不要的情况下,它却强迫我回忆起了我最不想回忆起的事情...
    十五岁的那年、人头攒动的车站、不知残酷命运来临的一对少年挚友、悬空的枪支、被猛然推倒在地的我、躺在自己的一片血泊中的朋友——表情扭曲、连遗言也没说出口,就这样毫无尊严的死去。
    够了...够了...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精神状况差的可怕,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十五岁那年一样。
    失去了朋友、更失去了勇气跟安全感,完全陷入极度不安、严重自责的情况中,沉沦在绝对的堕落惯性力无法自拔。
    此刻的我...回到了那个时候...
    每日躺在自己房间中,痛哭嘶吼到嗓子都哑掉,拼命用尽所有力气把头撞向墙壁企图宁静,但每夜都会在梦魇中惊醒。
    不要...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我的视野已只剩一片模糊,而在这被眼泪扭曲的视野中,开始慢慢隐约浮现靠近的人影。
    啊...是你...不
    管什么时候,都是你来拯救陷入绝地的我。
    我的朋友...
    似乎在慢慢的向我伸手,我也哭泣着、不再做任何思考,把手伸向他。
    就在这时,我尚称正常、却恨不得要自己堵上的耳朵千不该万不该的,听见了他的话语。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掉入了那片黑暗之中,连破碎的声音也没有发出,就这样被深沉的黑暗吞噬。
    他说: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如果早知道矢泽灯神辈你是这样对待我的话...那时候不救你就好了!”
    啊...何等悲伤的话语,品味不出一丝的恶毒。
    说的很对...
    我也是...
    我也是...
    一直...
    一直这么想的...
    如果那时候,死掉的人是我就好了...
    对不起...
    对不起...
    “为什么要忘记我!我明明拯救了你!可是连你也忘记了我、我的存在...再也没有任何证明!为什么只有你活的幸福!这应该是我的生命!那死去的人该是你才对啊!可本该死去的你,现在不仅虚耗了本属于我的宝贵生命,到头来...却忘记了我!”
    声声痛喝,似是声泪俱下,似是痛彻心扉。
    他怎么会走眼,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一个人渣、一个杂碎呢?
    是啊..
    本该是你的一切...
    对不起...对不起...
    我痛哭着,再也看不清眼前的视野,或者说,我丝毫不想看见眼前的一切。
    隐约中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但我完全没有试图看清的企图。
    而对此刻的我而言那过于灵敏的听觉,狠毒却忠实地传来了他那绝望的声音。
    “让我活下去吧,灯神辈。我想活下去!求求你,我不想被人遗忘!求求你,让我活下去!只要你愿意,只要你答应!出卖掉一些在你这段多余的生命中获得的不重要的细碎,让我活过来...
    让我活过来,再次的...跟你再一起上学。再次的...回到过去那样,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我想要活下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灯神辈啊,你所见过的天空,也请让我见识一下,是怎样的美丽吧?我也想去沙漠...我也想见到月色镇的惊艳之魅...灯神辈...矢泽灯神辈,我想活下去。这是你所欠我的,你的性命是我换来的!现在,你也付出代价,换来我的生命吧?好吗?灯神辈,我的挚友哦...”
    身体似乎飞起来般地轻松...耳边传达他那略带哽咽而真情实意、像恳求一般的话语。
    没有错,你说的对...
    你换来了我的生命,背负了沉重债务的我确实该付出代价...
    为了你本该拥有的...更是为了我们的友谊,让你继续的活下去,再次的跟我一起看同一片天空。
    是的...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的挚友哦...
    我痛哭着,却感到非常的开心。
    是因为朋友提到的未来吗?
    还是因为别的事情呢?
    此刻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忽然间变得开心起来。
    只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跳进了游泳池一样,淌满着液体。
    我被自己那过多的眼泪所打湿的脸庞,此刻的表情却发自真心地发笑起来。
    一遍又一遍,笑着在自己的心中对自己的朋友说着对不起。
    我终于得以恢复力气,慢慢地张开口。
    一瞬间便有许多奇妙的引导一般的轻柔言语涌入了我的脑海里,教会了我【交换】的契约缔造。
    啊...就类似于许愿吗?
    只要答应朋友像做交易一样的交换,朋友就可以复活了啊...
    真是轻松啊...早知道就不用背负这么多、这么久。
    只是牺牲掉这段,原本属于他人生里的时光,就可以了啊。
    只是牺牲掉这些我多余的人生里所认识的同伴们就可以了啊。
    呵...
    真轻松啊。
    我张开了口,对着因我泪眼迷茫而看不清的朋友的高大白色身影,虔诚地发出音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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