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嵘心语》第329章 消失

    在苏嵘六岁那年，发生了三件对他而言的重要的事。
    第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至少后来苏嵘自己回忆时，总会说这件事是最重要的——他在那一年邂逅了心语，让他们两个的命运毫不留情地联系在了一起。
    很久以后，苏嵘经常会想，也时常会问心语，如果那一年他们两个没相遇，后来会变成什么样？苏嵘他自己答不出来，心语说她也想象不到。
    “或许以后还会碰见。”心语后来这么跟苏嵘说。
    “你怎么不结巴了？”
    “本来就，不结巴。”苏嵘这么一问，心语又变成了那种奇怪的样子。
    “你看，现在又变回来了。”
    “全都，怪嵘嵘。”心语噘着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那好吧，好吧。”苏嵘也不想跟心语纠结这种无所谓的小事，“那你为什么会那么觉得啊？”
    “因为，我觉得，我一定，会和，嵘嵘，相遇。”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这个问题后来他们俩谁也没搞清楚，而且就算搞清楚了，对二人而言也完全没有意义，最终只好不了了之。
    第二件，是许默的消失。
    是的，许默消失了，在他带着苏嵘去他家里睡了一夜之后的第二天天，他宛如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了这个小镇，他谁也没告诉，也什么都没留下，就连和他最亲近的王萌，也是在他消失后三天才发现的。
    那天王萌带着苏嵘去找许默玩，但当他们来到许默家门前时，却发现这一小栋别墅前的门牌已经不是原来那几个字了，站在别墅门前的人，也是他们完全没见过的。
    其实应该是把顺序倒过来，苏嵘和王萌来到许默家正门时，他家的门前有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女人，看到这个女人的一瞬间，王萌霎时觉得自己心里满不是滋味儿，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去奢求许默什么，因为她毕竟是这么一个身份，但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当王萌准备带着苏嵘走的时候，苏嵘突然指着别墅的正门口，说了一句“阿萌，阿默家的门牌好像换了”。
    苏嵘的话让王萌愣了一下，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苏嵘两秒，又转回头看去。
    王萌不认识多少字，可再怎么说，她也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样的怎么写，她还知道苏嵘的名字是什么样怎么写，更知道许默的名字是什么样怎么写。
    那门牌上的名字已经不是“许默”二字，王萌不知道那三个字该怎么念，不过她知道那不是许默的名字。
    从那天起，王萌就知道，许默他消失了。
    没人知道许默去了哪儿，在三天前，许默叫来了搬家公司，让人把所有东西都搬了个空，自己又不知为何等了一天，之后便不知去向——这事是这家别墅的新主人告诉王萌的。“那他有说自己去哪儿了吗？”王萌有些不甘心地问这人家的女主人。
    “不知道，他走的匆忙，除了知道他叫许默之外，我们没再多了解。”那女主人摇摇头，然后扫了一遍王萌和王萌身旁的苏嵘，“怎么……难不成是？”
    “不不，谢谢您，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他突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我们有点儿担心。”王萌连忙解释。
    女主人又扫了一遍苏嵘和王萌，然后轻叹，道：“他没说具体去哪儿，不过我们交易的时候，他好像有说自己要去欧洲那儿，具体是去哪儿，他没说，我们也不知道，帮不了你们。”
    欧洲吗？
    王萌的脑子中没有大洲的概念，她只知道许默去了欧洲，这也是后来她决定去欧洲的最重要的原因。
    许默的消失给苏嵘带来了什么？
    他没有了他的默爸爸，他以后再也不用去上许默教他通识的课，也不用去听那些艰涩难懂的音乐了，他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落寞，自那以后，他几乎每天都会去找心语，他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又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许默那一晚跟他说的话，他也永远地记进了心里，虽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许默的消失，也让王萌真正地“独立”了出来，当许默和老鸨的约定的期限过了之后，王萌真正地开始接客了，情况也正如老鸨当年所想，王萌的表现格外“耀眼”，或许可以说在许默消失后，王萌多少有些自暴自弃了，她接客的频率明显要比其他人高的多，而愿意找她的人，也总是觉得“供不应求”。
    还有，这些年来，许默每个月都会给王萌寄过来一笔钱，但从来没有寄件人的地址，如果许默不寄钱，王萌还不会想那么多，饶是没了音信，便老死不相往来；就是许默总做这些无所谓之事，让王萌觉得多余又烦人，她更恨许默了，更何况，她不缺钱。
    在苏嵘过了十岁的时候，王萌给他找了个能确立正式身份的路子——参军。
    是的，“参军”，而且是不那么合法的参军，这里是土司政府，军队也有相当的独立权，王萌找到这个路子，也是从某个职位较高的嫖客那里听来的。
    在这个土司政府，若是没有上面人接应，想给苏嵘这样的孩子确立个身份，还是要花费不小的代价的，其中关系纽带脱不开。王萌本不想让苏嵘“参军”，但那嫖客暗示的很明显，他想用暂时绑住苏嵘的方法套住王萌。
    王萌看出来了，但她没的选，她只好把苏嵘送进那所谓的“军队”里。
    “去那儿也能锻炼锻炼阿嵘的身体，变得更坚强嘛。”这是后来王萌安慰自己时说的话。
    身份真的就那么重要么？王萌不知道，她只是不愿意苏嵘也是个黑户，她想让苏嵘真正地走出去。
    就这样，苏嵘进入了“军队”。
    在那军队里，苏嵘的身体有些过早地成熟了，他也学会了很多东西，他学到了很多战术技能，他学会了很多枪械的使用方法，他知道了很多很多军事知识……与此同时，他的身上也染满了兵痞子气，还差点儿学会吸烟吸毒酗酒。
    若非日后苏嵘看到了王萌那失望又绝望的眼神，若非心语扇了他脸一巴掌，若非在心语扇了他一巴掌后，他突然想起了许默在那一晚告诉他的话，他恐怕真的就要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人间渣滓和兵痞了。
    除了这些，在苏嵘六岁那年，还发生了一件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事——
    心语的那只小狗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不过心语和苏嵘都知道，这只小狗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