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嵘心语》第199章 直面内心

    每当苏嵘向辛弃疾抱怨枪法难练的时候，辛弃疾就会跟苏嵘念词，念得最多的，还是历史上辛弃疾挺有名的那首青玉案元夕，动不动就念，什么“宝马雕车香满路”，什么“笑语盈盈暗香去”，什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苏嵘听得耳朵里都快生茧子了，但辛弃疾却什么都不说，就那么念。当时的苏嵘根本不了解辛弃疾为什么总是不正面回他，其实现在苏嵘也不太了解，只是就在刚刚，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苏嵘现在就面临着一个难题：到底要不要告诉莉雅事实？
    苏嵘在思索答案，正思索着，辛弃疾念词时的神态便浮现在了他脑海中，似是辛弃疾在冥冥之中告知苏嵘到底该怎么选。苏嵘知道，若是他告诉莉雅事实，告诉莉雅自己若是找不到神器，若是最后真的找不到神器，那苏嵘消失之后，莉雅最后极可能怪罪她自己，并因此陷入一年前那种状态，甚至要更甚一步；若是苏嵘不告诉莉雅，那不管是苏嵘找到了神器，还是没找到神器，莉雅最后怪罪的一定是苏嵘，因为苏嵘是不辞而别，莉雅不清楚苏嵘想做什么，不清楚为什么苏嵘不带她不告诉她，她一定会记恨怪罪苏嵘一辈子。
    如此想通之后，那选择就一目了然，除非苏嵘是真的想抛弃莉雅，那无论是为了什么，苏嵘都不可能选择第一种，他一定会选择第二种。那目标选定了，剩下的就是苏嵘该如何圆之前的话。
    “我只是不想娶你才那么跟艾琳娜说的。”在极短的时间内思索之后，苏嵘选择了这种说法。这种说法极有说服力，而且还能转移莉雅的注意力，简直是苏嵘最完美的选择。
    “嗯……”莉雅盯着苏嵘的眼睛，欲言又止，她显然是有些犹豫，她想从苏嵘的眼睛里知道苏嵘说的是不是真的，“相公不想娶莉雅，那跟相公要消失有什么关系？”莉雅如此追问。
    “这还用我挑明了说么？”苏嵘想也没想，就抛出了一句极其暧昧的话，这句话可以有很多解释，就算是他不说明，莉雅也会自己给它们脑补完。
    苏嵘的预判果然没错，莉雅虽然聪明，在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但在感情方面，尤其是在自己喜爱的人面前，她思索的真的不是很多，她几乎是完全信任苏嵘的话，她觉得苏嵘没有在骗她，于是她满脸悲伤地文苏嵘：“相公为什么不愿意娶莉雅，是莉雅哪里做错了让相公生气了吗？如果相公不满意，那莉雅就改，莉雅一定会改的，直到改到相公喜欢的样子为止，真的，相公，求求你了，求求相公不要丢下莉雅不管……”
    正是莉雅这种无条件地相信苏嵘的态度，苏嵘才会觉得心痛，他从没遇见过如此一个愿意把全身心都交给自己看的女孩儿，除了苏嵘与莉雅第一次相逢时，莉雅说了几句很劣质的谎话，再之后莉雅就从来没有欺骗过苏嵘，她向苏嵘展现的，从来都是自己真正的内心，她说的都是她所知道的事实，她表现的都是她真正的感情。苏嵘常常猜测莉雅的另一面是什么样的，他觉得莉雅不应该是这个花痴样，可莉雅从没有给他看过，不，不应该说莉雅不给苏嵘看，而是莉雅在苏嵘面前时，她自己的内心无法表现出那一面，这不是有意的欺诈，而是遇到自己可以依靠的人时的无意之举。
    这也正是艾琳娜为什么不告诉苏嵘莉雅另一面的原因之一，艾琳娜曾修补过莉雅的精神，她知道莉雅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的，她知道莉雅对苏嵘的感情又是什么样的。
    人的感情真的是非常奇妙的事物，即使艾琳娜在帮莉雅修补精神时，已经把莉雅的精神世界几乎摸了个透，可艾琳娜还是找不到莉雅具体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爱上苏嵘的，如果非要找一个时间点的话，极有可能是在苏嵘抱着莉雅跳进井里并强吻莉雅的时候，因为只有在那时候，莉雅的精神刻印才最深。可非要说就是那个时间点，就是那时候莉雅爱上了苏嵘，艾琳娜倒是有些心虚了，别说艾琳娜心虚，就是苏嵘他自己都心虚，说不定去问莉雅，莉雅也会心虚，这种事情根本没法儿确定，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是不能量化的，一旦一个感情能量化了，那便不能称之为感情。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莉雅现在是愿意死在苏嵘身上没错，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如果莉雅没有这么死心塌地，苏嵘就不会觉得心疼，苏嵘离自己想成为的那种“没心没肺”的人越来越远，渐渐地，原本能放下的事，他如今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说莉雅的精神轨迹难以捉摸，其实苏嵘的精神轨迹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如果说这就是成长，苏嵘宁愿不要成长，他还是觉得没心没肺最轻松，凡事不要想太多，得过且过，虽然说得消极，却也活得自在，只是……他再也不可能有那种状态了，周颖那一刀让他感觉到了生命之轻，每每回想，他都觉得自己的影子已经被“偷走”了，他一无所有；辛雨若那时候的表情，让轻飘飘的苏嵘重新回到了大地上；阿四之死，让苏嵘发现了自己真的还活着；而莉雅则像一个重重地包袱压在了苏嵘的身上。苏嵘好像忘记了曾经的自己，他变成了一个新的，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人，这个人总是犹豫不决，活像一个丧家的懦夫。苏嵘讨厌这样的自己，但生命的重量狠狠地、不留情面地压在他身上，这是他不得不背负的重量，即使这重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现在已有的能力。苏嵘曾经很讨厌莉雅，因为他认为是莉雅偷走了辛雨若的生命；但如今，苏嵘已经明白，他已经知道，自己面前这个为自己哭，为自己笑，为自己悲伤，为自己快乐的女孩儿，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真正的生命。
    一年的相处长吗？一年很长，长得足够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一年却也很短，短得只能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
    “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苏嵘觉得自己的心里苦得像是灌满了胆汁而非血液。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全身心奉献给他的漂亮的可人儿，苏嵘也不例外，正是如此，他才会为自己的欺骗感到羞耻，他才会觉得自己不配为人，“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真的。”
    除非有哪一天你抛弃了我。
    苏嵘在心里默补了一句活像备胎才会说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