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嵘心语》第168章 极光之舞

    苏嵘知道自己这次又选择错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嵘就没有做过他自认为的正确的决定。若是放到其他情景下，苏嵘万不会选择就那么抛下莉雅，可现在的情况是，阿四的手上极有可能有他需要的那件神器，只要拿到那件神器，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而苏嵘现在所在的位置，连艾琳娜都无法感知到，就更别说莉雅，因此这种情况下甩开莉雅绝对没有问题——当然，这只是他自以为的——他做这个选择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想在这个世界留太多自己的痕迹，他不愿再面对莉雅，他觉得就这么跟莉雅一刀两断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告别，他怕他自己舍不得，尤其是莉雅那张脸再出现在他脑海里时，他觉得格外的心痛。
    苏嵘现在的脸上不知道是哭是笑，他不自觉地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就那么像筛糠似的抖着，他感觉自己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他的喉咙也开始不听他的使唤，发出了不知是喜是悲的呵声。苏嵘少有地再次让他的感性战胜了他的理性。
    苏嵘从没有这么失态过，即使是他独自一个人时，他也不曾有过这种状态；即使是他当时目睹了辛雨若的死亡，他也不曾觉得这么悲伤；苏嵘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几乎没有了悲伤的感觉，他不记得原来自己在什么时候哭过，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想哭也确实哭出来了，而且这两次……都和艾琳娜，也都和辛雨若有关。苏嵘突然觉得，自己谁都拯救不了，他甚至连自己都无法拯救。
    上一次苏嵘嚎啕大哭，是因为有艾琳娜在他身边，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的的确确在潜意识里愿意在艾琳娜面前那么做；这一次苏嵘却是欲哭无泪，因为这次连艾琳娜都没有选择他。
    苏嵘真的只是想快些回到自己的世界，即便他通过白灵得知了两个世界的时间差，即便他此前一直因目标虚无缥缈而无法确认自己的内心，但现在能回去的道具就送在了他的面前，他怎会没有触动？伤心有时候真的不是有什么预兆的，它总是来得那么突然，有可能只是一句话，又或者只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就能从一个人乱如麻的心里勾出那根最脆弱的线。
    “可莉雅怎么办？”就这么简单的六个字，一直在苏嵘的脑海中回响着。莉雅的笑脸，也开始不断地在苏嵘脑中闪现。
    在一旁站着的阿四，则是被苏嵘这一系列的变化给吓得不轻，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话，她开始怀疑自己这么任性的做法是不是真的太过分，她甚至开始思考自己应不应该把所有的真相告诉苏嵘，不再向苏嵘隐瞒一丝一毫。正当阿四在内心里思索该做出各种决定时，苏嵘突然伸出手按住了阿四的肩膀，还没等阿四反应过来，阿四就被苏嵘给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苏嵘又哭了，就像个孩子一样，就那么一直哭，一直不停地哭。苏嵘不喜欢哭，一如他不喜欢叹气；苏嵘不喜欢叹气是因为他觉得，叹气就该是那些没什么成就的中年大叔该有的行为，不喜欢哭则是不想把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给外人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辛雨若的死，莉雅的笑容，艾琳娜的话，它们一直在苏嵘的脑中回旋着，除了这些，苏嵘的脑中还有一个模糊的存在，它一直在撞击着苏嵘的脑子，一直在他的心里到处乱爬，它伴着那些东西，让苏嵘无法止住眼眶内的泪水。
    苏嵘在伤心的，真正让苏嵘伤心的，实际上是苏嵘忘掉的那个东西，前面的一切，只是把那个东西给勾起来了而已。
    突然被苏嵘拥入怀中的阿四，再次对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陷入了迷茫——她当然知道人类哭是因为伤心，她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出何种反应，她不明白苏嵘在伤心些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苏嵘。但阿四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苏嵘一旦帮她办成那件事，那么他们两个必定要分开，若是她此时安慰了苏嵘，他们之间定会多一层羁绊，而多了这一层羁绊，那在分别之时又一定会多出很多不必要的事来。
    纵使阿四在脑中想了很多后果，最终她还是无奈地自嘲般笑了笑，反手勾住了苏嵘的肩膀，紧抱住了苏嵘，轻声道：“老板，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就会舒服了，总是憋着可是会出事的哦，没关系，这里不会有别人的。老板，还有阿四在这里，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老板一定要相信阿四哪，阿四可不会骗老板。要是因为是阿四老板才哭的，那阿四一定向老板道歉，所以，老板一定要乐观才行，阿四就是个很乐观的人，阿四接老板的活儿，也是因为阿四觉得老板是个乐观坚强的人，要是老板一直哭的话，那阿四就不喜欢老板了哦……”
    阿四闭着眼将头抵在苏嵘胸口，轻轻地拍打着苏嵘的后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脑子里想到了什么就说出来，即便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有没有用。不过有一件事阿四倒是清楚得很，那就是她这么做，以后肯定要和她的这个“老板”多了那一层莫名其妙的关系。当然，这么做也是阿四的抉择，毕竟，她也可以选择推开苏嵘就那么看着他哭到底，但她还是选择了前者。苏嵘哭了很久，阿四也说了很多，不知什么时候，苏嵘止住了泪水，但他却把阿四抱得更紧了些，仿佛生怕怀中人就那么离他而去；阿四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她望着落地窗外慢慢飘落的雪花，望着亦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绚丽耀目的极光。
    那是两道以黄绿色为主调的极光，它们时而交织，时而分离，时而跳跃，时而静止，它们嬉戏无常，它们变幻莫测，它们仿佛在舞蹈，这是一支曼妙的极光之舞。
    极光消失的地方既无边，也无际，那儿是海角，更是天涯。
    阿四的眼角也没来由地红润起来，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事，她把脸再次埋入了苏嵘的怀里。
    “没事的哦，老板，一切都会过去……”阿四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一切也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