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雪平宗》第299章 屈指人间几回醉(一)

    叶初雪终究还没没有用小羊去喂小白。她抚着小白的背笑道:“你若是嘴馋了,就自己出去找野狐狸野兔子吧,这小羊多可怜,就让阿延养着吧。”
    小白白了她一眼,翻了个身继续去睡。它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已经可以不用层层包扎。当初为了给它治伤将背上的毛剃去,如今渐渐长出来一些,只是伤口周围却仍旧一片肉红,再长不出新的毛来。
    叶初雪忧愁地看着它的模样叹了口气:“小白啊,你是要做狼王的,这幅模样可怎么办?”
    平宗走来的时候,小白正不满地冲着叶初雪呲牙,小羊在叶初雪的脚边又跳又叫,她蹲在地上,白发披肩,仿佛身披白色绸缎,在阳光下反射着异样的光芒。
    叶初雪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冲着他微微笑了笑。她面上的淤痕已经褪得看不大清了,蹲在那里抱着自己膝盖的模样让她看上去像是只有十来岁的年纪。平宗走过去,摸摸她的头顶,笑道:“刚才远远看着你们三个,觉得你就像是只白狐狸幻化成了人形,潜入凡间经历红尘来了。”
    叶初雪笑起来:“昨夜说我是银蛇,今日说我是狐狸精,你就没点儿好话来夸我吗?”
    “好话是有,我不是总说你像雪山顶上的仙女吗?”他一边说着,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我有个好消息,你听了一定高兴。”
    “好消息?你可从来不说什么好消息。”她被拽了起来,许是起得猛了些,眼前有些发黑,就势倚在他身上,轻轻喘了口气。
    平宗却会错意,手指从她的白发中穿过,笑道:“叶初雪,这么快就又想了么?”
    她登时红了脸,一把将他推开转身就走:“你当人人是你?”
    平宗大笑起来,追上去挽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大帐去:“我收到了龙城的消息。阿沃受任为太常令,算是正式解禁了。”
    叶初雪想了想,笑道:“他到底是亲王,却只给个太常令的官职,延庆殿里那位还是心存忌惮呢。你说的好消息就是这个?”
    “自然。”平宗摘了一朵粉红色的弥赧花别在她的耳边,笑道:“你看,这样倒显得你的容色更艳。”叶初雪近来气色很好,皮肤光洁红润,双眸明亮,整个人都仿佛在放着光。平宗看着,心头一动,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现在我倒是真的想了。”
    “躲远点儿!”她骇笑着一把推开他轻快地跑开两步。此时还不到正午,大营中的人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营地中倒是十分安静。平宗追上去把她拉到身前扣住她的腰,低声笑道:“咱们还没有白天在外面来过,要不要试试?”
    “不要!”她连忙拒绝,挣开平宗的钳制:“你的话肯定还没说完。秦王解禁对你是好事,可也没到你巴巴来告诉我的地步。”
    “真聪明。”他怎么会让她逃脱,到底还是追上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一时并不放开他她,贴着她的唇说:“好消息是你那个侍女晗辛嫁给阿沃了。”
    “啊?”叶初雪一怔,愣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那倒真是好消息了。”
    平宗目光不离她,问道:“怎么,你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高兴是高兴,晗辛这么多年独自奔波,颇受了些苦,如果她能有个好归宿自然是最好的。只是……”
    “只是你不确定以后她还能不能为你所用?”他冷静地替她说出心中忧虑,目光须臾不离地观察她的反应。
    叶初雪心头微微震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朝平宗望去,一时不肯说话,唇角倔强地抿起来。
    平宗最喜欢看她这幅模样,忍不住用拇指抚弄她的面颊,笑道:“阿沃来的信上也提到了斯陂陀,说他已经见到了晗辛,将你的话转达了。”
    她目中现出恼恨的神色,口中却嘲讽道:“才解禁就这样肆无忌惮与你联系,是真不怕被平宸将他视为你的党羽。还是说,他是故意的?”言罢也不肯多留,绕过平宗向大帐走去。
    平宗再一次追上她,笑道:“他不过跟我说了些龙城现状,你就要如此挑拨我们两人吗?”
    叶初雪冷笑:“你也不想想,他是你一手推上去的摄政王,是平宸回来以后要对付的主犯,却突然又解禁起复了,平宸是傻子么?没有什么条件他会起复吗?这条件会是什么?”
    平宗知道叶初雪是恨平衍来信中挑拨他们的关系,才反唇相讥故意寻衅反击,拉着她的手笑道:“好了好了,龙城漠北不同音讯这么久,有点消息传来总是好事,我不是也没有责怪你与晗辛私下传递消息吗?”
    叶初雪还在气头上,冷笑道:“我哪里只与她传递消息了?我还让斯陂陀带话给平衍,他跟你说过没有?”
    平宗愣了愣,“这倒没有,你跟他说什么了?”
    叶初雪的目光在他面上打了个转,见他确实一脸诚恳不似作伪,这才缓了口气,伸手去抚平他胸前衣襟上一处褶皱:“我让撕破过转告他,应该与我合作,想办法对付平宸。”
    他心中微微一暖,握住她的手笑道:“叶初雪,你果然还是愿意帮我。”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我早说过,会帮你重新夺回龙城。”她说着咬了咬嘴唇,终究不愿因隐忍,恨声道:“你家秦王却不肯信,还向你告我的黑状。”
    两人说着已经回到大帐前,叶初雪愤恨地掀起帘子进去,平宗便也跟了进去。
    “他远在龙城,又不知道咱们在漠北的事情,怕是还当你是那个把害我兵败涂地的祸害,对你有些戒备也不奇怪。没事,等咱们回了龙城,我重新引荐你们二人,让他叫你嫂子,他自然就会消除芥蒂了。”
    叶初雪听他这样说,不好再发脾气,点了点头,却沉思不语。
    平宗从身后环抱住她,问:“怎么,还在生气啊?别生气了,我给你梳头好不好?”
    她回头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还会梳头?在谁的身上练出这样的本事?”
    他哭笑不得:“如今是没办法跟你说话了,简直是动辄得咎。你坐好,别乱动。”他把叶初雪按在氍毹上做好,抄起梳子细细地把她的头发梳通。
    银发从他的指尖流过,仿佛星河灿烂。
    平宗用了四五天时间才习惯了她的白发。一方面惊艳于她白发映衬下的容颜美丽,沉迷于她银发所散发出来的近乎妖冶的气质,另一方面每次见到这满头如雪,就不由自主地为她心痛。
    他总觉得自己带着私心,要将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叶初雪炫耀给旁人看,却也知道其实这白发是她最深刻的伤痛。每次在贪婪欣赏她的美丽时,总是带有愧疚,知道她已经为自己倾尽了所有,再没有了退路,心中更加坚定绝不再令她经受过去经历过的一切。
    他拿出全部的柔情关照她,小心呵护着他勉强求来的这份绽放。
    叶初雪却全然没有察觉到他手中梳子轻微的抖动,仍旧顺着之前的话题说:“我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些慵懒耐心,问的却饶有兴味。
    “晗辛啊。你那秦王为什么会娶晗辛?”她突然回头:“如果你是秦王,会娶她吗?”
    “唉,别乱动!”他懊恼地把从掌中滑脱的头发捞回来,才又带着笑说:“为什么不会娶?如果我是阿沃,你是晗辛,我觉得简直就是天造地设之和。”他想了想,握着她头发的手微微使力将她拽到离自己非常近的地方,在她耳边说:“叶初雪,咱们也搞个婚礼吧?”
    她喜欢头皮被绷紧的感觉,舒服地闭着眼睛,听他这样说,只是微微哼了一声,“好啊,我上次嫁人没嫁成,嫁衣白穿了。”
    他见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高兴地放下梳子两手齐上开始给她编辫子:“我让安安去筹备,我们丁零人的婚礼你还没见过吧?可热闹了。百里之内的人都要前来祝贺,烹羊宰牛,美酒多得可以淹死人。还有人表演骑术箭术摔跤,还有萨满祭天地,叶初雪,我得让我的祖先认识你。”
    她静静地睁开眼睛,看着穹顶上描金的狼纹,突然道:“原来是丁零婚礼。”
    平宗手下一顿,“你是……想要汉人的婚礼?”他随即释然:“那也好,等夺回龙城,咱们再办一个汉人婚礼。三书六聘,让你风光下嫁。”
    叶初雪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突然伸手向后握住他的,低声道:“不要汉人的,就丁零人的婚礼就好。你不是还给我起了个丁零人的名字吗?就用那个名字嫁给你吧。”
    他却坚持:“两个都要有。我是丁零人,你是汉人,我也要拜你们的天地,拜你爹娘的牌位。”
    “那怎么行。”她却认真起来:“汉人的婚礼,你将我置于什么位置?你那些王妃侧妃怎么办?我不要做你的侍妾了!”
    “傻瓜,都说三书六聘了,如何会是侍妾,我早就说过,要让你做我的王妃。”
    “那贺兰频螺怎么办?”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平宗一愣,理所当然地说:“废了!”他阻止她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频螺的事情与你无关,是我和她的事情。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再做我的王妃,这件事情我早就决定了。”
    “你不能废她。”叶初雪叹了口气,知道他脸上全是不满,只得安抚地在他手臂上拍了拍,毫不意外地摸到他手臂上紧绷的肌肉:“你还要跟贺兰部修补关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她得罪贺兰部。”
    “哼。”平宗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却不甘心:“贺兰部自己素行不端,却要让我让步?”
    “他们虽然是扶持了平宸,但好歹没有自己去占那个皇位,你却把金都草原都给铲平了。这算是两不相欠。如今若不是有严望的玉门军,你想要再拉拢他们也不容易呢,机会难得,不能因小失大。”
    “你不小。”他咬着牙说,顺手在她胸上摸了一把,坏笑了一下,随即又严肃起来“叶初雪,我不想你受委屈。”
    “这不是受委屈。若是因为这个事情毁了好不容易的东山再起才是委屈。你别忘了,我帮你,你夺回的龙城有你一份。”
    他揽住她的肩膀,用力将她收进怀中,低声道:“不管怎么样,我会给你天底下最风光的婚礼。我要给你无上的荣耀,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让你不再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要让你理直气壮地与我并肩而立。”
    叶初雪倚靠在他怀中,闭目遥想着他诉说的情景,微笑起来,点了点头:“我能看到。只听你说,我就能看到了。”她让自己在这样美好的憧憬中沉浸了片刻,终于睁开眼睛问:“这么久你给我梳头梳好了没有?”
    平宗嘿嘿一笑:“好了好了,你自己看,怎么样。”他说着,把辫子拨到叶初雪的身前让她去看。
    她愣了愣,看着垂在胸前雪白的两条大辫子,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你说给我梳头,就是梳成这样?”
    “对啊。”平宗无辜地眨了眨眼:“安安小时候都是我给她梳头,就是梳成这个样子呀。”
    “哎呀!”叶初雪跺脚埋怨:“那是给小姑娘梳头,怎么能一样啊?”
    “我觉得挺好啊。”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你不就是个小姑娘吗?”
    “你……”叶初雪哭笑不得,觉得跟这个人无礼可讲,正要打散了辫子自己重新梳,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喊着报告:“将军!苏毗!柔然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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