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白樱夜》第78章 钢铁都市伊格诺克（二）

    “嘿，我打！”
    “唔叽、”
    代替想象中可能会有的拥抱场面，那位名叫尔莎的年轻女人竟然直接给尤金当头来了一下，然后理所当然地站在了一旁。
    被敲的人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脸上露出了抱怨。
    “尔莎……这么久没见就拿这个当见面礼吗……”
    结果对方却并不领情。
    “哼，因为尤金姐，你们又去干那个了吧。”
    “哪…哪个？”
    她皱了皱眉头好像没有理解对方的话。
    “抢劫、当然是抢劫了！我都从奎克那里套出话来了，你们又去干了吧？”
    “呃………是的……不能那样吗……”
    “当然不行啦！抢劫可是重罪，是重罪！法律上明文规定的，你看，第二百六十三条，凡是以暴力侵占他人财产的都要受到处罚的！是不能做的事情！”
    说着她从腰间掏出了本小册子，金色的字体印着《国际空间法案》的字样。
    “呃……那不已经是旧约了么，早就废除了吧……”
    “才没有呢！城内的执法队还在用着呢！尤金姐你怎么老是记不住我的话！”
    “这…这个嘛……”
    “哼！”
    她有些对不过话来。
    来者气势很凶，白借着余光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其他人都转开了视线，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难道他们都在害怕着这个么……
    确实，当尔莎进入说教模式后似乎就停不下来了，搞得整个酒馆都没有人敢吭上一声。
    “喂…尔莎、哦咿——警官小姐！轻点儿，我这儿还要做生意呢。”
    终于酒馆老板忍不住了，直接从吧台后面绕了上来将她拉开。
    “卡门叔叔……”
    她有些茫然。
    “……唔、”
    然后总算是认识到了四周气氛的不对，脸噗的一下就红了起来，随后慢慢地坐在吧台边的椅子上尴尬得不敢回头了。
    “唉……”
    酒馆老板轻叹了一声后回到了之前的位置，而附近其他几人也赶紧跟着捧起酒皿喝了起来。
    虽然都是很拙劣的演技，但他们也算是十分配合地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一定不是第一次了呢……
    白看得出来，如果每天都要遇到这样的事情的话肯定也会有各种各样的辛苦吧……
    他都开始有些同情这里的人了。
    尔莎埋着头似乎还没从地缝里钻出来，隔着胳膊的声音带着些委屈。
    “但…但是嘛……那样做本身就是不对的嘛……”
    尤金思考了片刻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你说得对。”
    随后露出了些许无奈的表情。
    “可是我们也没办法呢……毕竟这地方越来越不景气了，如果再不多带回来点物资的话……”
    她没说下去，趴在桌子上的尔莎也没再吱声，气氛开始变得有些粘稠起来。那些话白也不是完全没有听懂，过来的路上他多多少少也看到了些许对应得上的东西。
    伊格诺克并不像他先前想象中的那样是个充满了活力的城市。
    浑浑噩噩的人群，躺在街角里发呆的乞丐，还有明明在干着活却浑身软绵绵的工人。
    到处都是感受不到生气的灰色，人们的眼神是空洞的，没有任何色彩。
    他曾经看到过类似的景象，那是只有在航行许久的移民船中才有的，那种昏天黑地、昼夜颠倒的萧瑟场景。
    浮躁、空虚……这座庞然大物显然已经开始死去了……
    他能感受得到。
    虽然至今为止城市内部还在继续运作着，但却让人看不到明天。
    人们的生活没有希望，没有目的，仅仅只是盲目追寻着一时的快乐，然后将未来寄托于单纯的等待，宛如一具死尸。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不知道这群人的构成，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藏匿在这里，也不知道这跟之前遇到的那群白色舰群是否会有关系。
    但不管怎么样，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携带着层层麻烦藕断丝连，让人感到绝望般的无力。
    “我想说的……不是这些嘛……”
    良久，尔莎又出声了，她慢慢地抬起了头，脸上还是布满了阴郁。
    “明明还有很多其他办法的，出路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与那些人接触嘛……”
    “呃……这不是刚好碰上运输船了，机会难得么……”
    尤金试着提高了点嗓音缓解尴尬，可却换来了新的沉默。
    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为好，因为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敷衍对方了。
    “嗯……”
    ‘嘀嘀’
    就在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响起了，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
    “抱歉……”
    声音好像是来自于尔莎那边的，她小声地打了个招呼后便将头扭到了一旁，然后与什么人开始了对话。
    “……恩？……什么，那边又出事情了？怎么会这样……好的，我明白了，马上就来。”
    挂断后起身，想必是遇到急事了。
    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又打起了点精神。
    “尤金姐……我们说好了哟，以后千万别再去冒险了！”
    “…诶？尔莎！”
    随后她便头也不回地推门走出了酒馆，四周的气氛这才慢慢地松懈了下来。
    “呼……尔莎真是太认真了，每次和她说话感觉都好累人……”
    尤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趴在了桌子上，将头倒向一边，双脚也开始了不住地丢荡起来。
    “唉，那孩子也只是不想让你受伤吧？……你也稍微体会点别人的心情呐……”
    酒馆老板背着身子淡淡地来了一句，让尤金有些赌气地鼓起了脸颊。“唔……我也不是总想着拿自己和船员的生命开玩笑嘛……”
    她转过了脸不再说话。
    但是坐在近处的白却听到了别人听不到的一小声叹息。
    “……可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才行……”
    “……？”
    当他再次望过去时，对方已经不再说话了，向下看去的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吧台的灯光还是如刚才那般昏暗，但是此时的他却已顾不上那些细琐小事了。
    那是一句充满了冷静与执着的话语。
    ……她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
    ……
    “啊~累了累了……”
    白正一脸沉默地站在窗边，樱夜已经瘫倒在后方的床上了。
    这里是酒馆附近的一家旅店，由于港口在夜间处于封闭状态，所以他们便暂时住在了这里。
    房内的白炽灯管嘤嘤地响着，他拉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望了望，对侧酒馆的门前还在亮着微弱的光芒，似乎仍在营业，而其他地方则黑漆漆的没什么人活动了。
    ……好像…治安还挺不错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待的时间还太短，夜晚的伊格诺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混乱。
    街道上静悄悄的，人们都回到该去的地方休息去了。
    他轻叹一声后随意地将樱夜给的发绳放在了窗边上的小桌子上，虽说是夜晚，但其实也只不过是模拟出来的东西。
    城市附近并没有恒星的照耀，早晚的区分全部都由上空的光源控制，不过拜起所赐也总算是有了点生活的味道。
    “呜~小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嘛……”
    樱夜在床上翻了一圈，有气无力地倒仰着头看了过来。
    白走到她的身前蹲下，侧了侧脑袋。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完全没有惊慌啊……明明看到那么多陌生的东西脸上却还那么平静……”
    她鼓起脸颊抖动了两下身子。
    “我这边都已经虚脱了啦……唔~这不公平~”
    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他将落在地上的部分被单捡回床上后又站了起来。
    可能是由于第二次的原因，自己的接受能力确实提升了不少，不过头疼的事情还是会正常地头疼。
    直到最后散会的时候他也没能想通尤金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是她的一些私仇？也或许是一些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总是占着心头挥之不去。
    也许……应该无视它，只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了么？
    那无疑是个正确的选择，因为他也没有义务什么闲事都要去插上一手，而且人家还说不定并不希望有人去管她的事情呢。
    但是……
    他却隐隐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危险似乎早就隐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地蛰伏在那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白感觉背后有些渗渗的，转身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好了好了，我们也早点休息吧，要不然明天还有的累呢……”
    樱夜将埋在被子里的脸抬了起来。
    “呜~……经验之谈？”
    “嗯，经验之谈。”
    “好吧~……”
    她十分不情愿地翻到了正常的位置上，突然又僵住了。
    “嗯？怎么了？”
    “那…那边是……？”
    疑惑中转头，突然发现一支手竟然从自己身后的窗帘下伸了出来！
    ……什么东西！？
    脑内飞速运转，窗口应该是刚才锁上的才对，怎么可能会自己打开？更何况那里还伸出来一支人手！？
    不对！那是小偷！
    他终于从惊讶中反应了过来，可对方早已经将桌上的东西抓走了……
    唔、我的发绳！
    白猛地冲到窗边，可那里空荡荡的一片寂静。
    无人的街道，从脸侧传来的低温，还有窗户上那个规整的破口。
    呃……
    尽管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那好歹也是樱夜送给自己的，再怎么说也不是说丢就丢的东西。
    ……得追回来！
    他满脑子都想着这个，直接冲出了房门。
    “咦？小白？”
    身后传来了模糊的声音，但那也完全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旅店的大门一跃而过，脸上立即感受到了一股白天没有的阴凉，他暗自庆幸没有太早换下衣服，要不然现在就要冒着着凉的风险去追人了。
    左右环顾四周，星空下的夜景在眼底异常清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的原因，很快他便在不远处的房缘上发现那道跳动的黑影。
    还我发绳！
    也许还是那句老话，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这小小的装饰虽然与它相处不长，但还是十分舍不得的。
    白控制着金属球也上了房顶，根本没管那么多地就跟在了后面。
    寂静的伊格诺克上空宽阔无比，可下方的道路却错综复杂，屋顶高低不等，还有大量交错纵横的管道在暗处阻隔。
    他对这附近显然没有对方熟，还没跑多远便被落开了距离，三两下后黑影越变越小，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唔……竟然被跑掉了……
    白喘着气坐在了附近的管道上，果然自己在体力上还是差了太多，然而在这种地方又不敢将浮空的能力使用得太过明显。
    嗨呀…好气呀……
    他仰头拍了拍手下的钢管，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千辛万苦就为了偷一根发绳，再怎么偷也别偷个女孩子家的……啊噗、也别偷到自己身上呀！
    感觉来到这座城市后运气已经快用光了，没想到前脚才刚感叹治安挺不错的，后脚就被小偷直接上身。
    唔…怎么会这样……而且那还不是个为财偷窃的家伙，千里迢迢竟然就为了偷取他身上的一件饰品，某种意义上…这很糟糕……
    得赶紧回去才行……
    寂静的夜里，一道身影瑟瑟而起。
    果然这是一座到处都是浑水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