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卡维蒂布莱尔》No.1俯瞰新世纪（上）

    在静谧的NeoHongKong的夜色中，一架黑色的“飞鸟”直升机划过城市上空，旋翼的马达声被来自地面的车水马龙掩盖。远处的高楼林立，如同萤火虫的森林一般闪亮着绿色的光点，映射在“飞鸟”直升机的黑色金属外壳上。
    布莱尔身穿黑色的紧身潜行衣，脚下是NeoHongKong最有名的曼哈顿大厦的顶楼，据说这个名字与战前的美国的一个大都市相同，不过现在大概已经换名字或者荒废了吧。从曼哈顿大厦的顶楼这里可以看见这个NeoHongKong的大部分景色，包括北边那道高耸入云的防辐射墙。在一个半世纪以前，那里是一个叫做“ShenZhen”的城市——布莱尔不知道这个词怎么读，不过现在那里应该只有核弹洗劫后的断壁残垣而已。
    自从1974年的第一次核大战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半世纪。出人意料的是核弹并没有将人类文明倒退至石器时代，从避难所中走出的人类很快就建立好了新的城市，停战协议也顺利地签署了，不过世界格局倒是重新分割了一遍。比如说——新的独立国家NeoHongKong。
    据说NeoHongKong以前的名字是叫做“香港”，由于在74年核战的时候不知为何没有被一发核弹命中，城市完好无损。在清除掉地表辐射后便成为了战后第一个可以居住的城市，并迅速地发展成了一个完全独立而且现代化的国家，比其他国家早了整整五十年。
    “麦卡维蒂，还没准备好吗？”布莱尔通过电子脑向麦卡维蒂发送信息，她用的是玖机关的独立线路，不会通过电子通信管理局泄露或被人监听。
    脑中出现了麦卡维蒂在曼哈顿大厦第104层电梯中等待的样子，他全副武装，对全身义体人专用的脑波成像眼镜像头盔一般覆盖住麦卡维蒂的双眼。短小精悍的GIO5无弹壳冲锋枪已经有线连接到麦卡维蒂的电子脑，将数据分享给布莱尔查看。
    “还有一会，快要到位置了。”麦卡维蒂在脑中如此对布莱尔回应。“话说，我一个人攻击正门没问题吗？你知道我枪法不怎么样的。”
    “放心放心，只是解决几个小混混而已，又不是去打仗。你要是对自己没自信的话，上网去下载个射击程序。”
    “好吧，那么其他人呢？”
    “结衣？”布莱尔望向在大楼侧面盘旋的飞鸟直升机。通体漆黑的机身中有一个绿色的光点正在幽幽地亮着，那是结衣的狙击手外骨骼系统上的高性能夜视仪。这种外骨骼能将飞鸟直升机的驾驶系统和狙击手系统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使得有驾驶知识的狙击手可以直接使用电子脑操纵直升机移动或悬停，同时对目标进行狙击。
    “我已就位，视野良好。”脑中传来结衣的脸庞，虽然真正的她整个脸部都被夜视仪遮盖得严严实实。
    “那么，美杜莎？”
    “……在……，你们太慢了我要睡着了。”美杜莎慢吞吞地回应，她正坐在伪装成塑料产品运输车的现场指挥车内，身边配备了两个高AI智能程度的女性机器人助手协助她的信息作战。“话说，有必要出动玖机关吗？毒贩什么的不能交给毒品纠察局去做吗？”
    “有情报表明，这次的目标也许和恐怖主义活动有关，可能不是一般的贩毒团伙，应该是通过贩卖毒品来筹集行动资金的恐怖分子吧。”
    “什么啊，这种口头上的情报有什么可信度，是撒哈拉提供的吗？难道说只要是撒哈拉提供的情报都要我们无条件相信吗？”
    “没办法，她是发薪水的人嘛。”
    电梯门打开，麦卡维蒂打开光学迷彩，连同他手上的GIO冲锋枪的枪身也一同变得透明，只留下脑波成像眼镜的细微光芒像鬼魂一般漂浮在空中。他无声而迅速地小跑过无人的走廊，在“菠萝日报分社”的门口停下，身体紧贴住门边的墙壁。
    “布莱尔，我到达指定地点了。”麦卡维蒂开启眼镜的透视功能，趴在墙体上进行观察。在他的视野中，八个脑状的红色光点在墙的另一端来回走动着，不时通过电子脑向其他地方进行连线。
    “八个人，看来很容易就能搞定了。”麦卡维蒂向布莱尔发送信息：“准备开始吧，快点结束就能快点休息。”
    布莱尔点点头，俯视了一眼NeoHongKong明如白昼的黑夜风景，随后，张开双臂，感受着高空强风带来的阻力，紧接着——
    从200层楼的顶部一跃而下。
    大地是如此遥远，布莱尔身后放出绳索，磁力吸盘稳稳当当地吸附在曼哈顿大厦的表面上，同时布莱尔打开光学迷彩，化作隐形的幽灵。
    “美杜莎，切断大厦电源！”
    美杜莎的指尖在车载终端的操作屏上快速移动，同时将位于脖子后的电子脑数据线插入终端里，两边的AI机器人也与美杜莎保持着无线连接，双手打字共同对大厦的电力管理系统进行骇侵。随后布莱尔的身体像一枚子弹，在撞碎曼哈顿大厦104层的玻璃那一瞬间，整栋大楼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同时麦卡维蒂一脚踹开“菠萝日报”的大门，手中已经变得透明化的GIO喷射出十字火焰，好几发经过近距离射击程序调整的9mm子弹在空气中画出波纹，将离得最近的一个男人的额头打烂，血红而粘稠的大脑碎片和芯片与两根管线在空中飞舞，砸在墙壁上碎成一滩。
    “警察！别动！”
    “笨蛋！你喊得太晚了！”
    布莱尔拔出插在腿边的M1911，将另一名正要打开Maz冲锋手枪保险的男人打爆脑袋。同时，一发狙击子弹准确无误地从布莱尔的耳朵旁边擦过，以毫厘之间的距离命中躲在办公桌之间的一把手枪，将那柄手枪连那个毒贩的右手义肢打烂，紧随其后的第二发子弹从太阳穴钻入，破坏掉天然的大脑组织和密集的电子回路，洒满一地。
    “混蛋，光学迷彩！快把热成像拿过来！”一个男子惊恐地叫嚷着同时挥舞着微型冲锋枪在室内扫射着，有一发子弹从麦卡维蒂的脸旁擦了过去。
    “美杜莎，骇侵他们的枪支许可！”
    “了解。”
    “1号，2号，准备好！”美杜莎向左右两侧的AI助手下达命令，两者的终端上立刻浮现出大量数码文字，机器人助手的指尖超快速地移动，敲击在键盘上的声音如同机枪般密集。
    “1号、2号了解！枪支使用者代码已确认！”
    “完成！”
    冲锋枪上的保险立刻锁死，无论男子们如何扣动扳机，枪口始终也喷射不出一颗子弹，麦卡维蒂与布莱尔立刻从办公桌的缝隙中翻滚出，向对方降下弹幕雨，在结衣的掩护下，将五个人的劣质义体打得粉碎。
    “合计八人，Clear！”但几乎就在同时，第九个身影从隔壁的房间撞开门，矮小的身子却似乎拥有一辆战车般的力量。那个影子将布莱尔从侧面撞开，朝着落地窗疾驰而去，在子弹触及它的身体之前朝着对面的楼房跳了过去。
    “小，小孩子？”麦卡维蒂惊愕地从破碎的窗户往下望，在曼哈顿大厦对面的广告牌上捕捉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个？美杜莎！”“是AI人偶，没有电子脑！别说了，她要逃到地面去了！”正当布莱尔与美杜莎连线的时候，人偶抓住广告牌的支架作为缓冲，迅速地滑到人潮涌动的地面，结衣的飞鸟直升机紧随其后，以超低空高度进行追击。
    “美杜莎！她往你那个方向去了！速度太快了，难道是军用的吗！？”
    “结衣，帮我把那东西赶到下一个左拐的小巷子里！”
    “了解！”紧接着，结衣调整飞鸟直升机的方向，手中的对义体专用狙击步枪喷射出一颗大口径的黄铜子弹，在空气中划过螺纹的弹道，正中AI的右脚，将脚掌从脚腕的地方卸下，棕色的机油在断面喷出。对方立即转身，向着左边的小巷狂奔，踩着高低不平的步子却丝毫没有减速。
    “3号，开车！”美杜莎向着驾驶室吼道，同时从武器架上拿出一把“SilverRush”电浆步枪。
    “3号了解！请系好安全带！”AI助手充满干劲大幅度扭转方向盘，坚固的指挥车在狭窄的街道上以高难度技巧回避着过往车辆，一头冲向楼房间狭窄的通道中。
    “到达！”3号紧急刹车，将车身牢牢堵在小巷的出口处形成一堵稳稳固固的墙。
    “3号！装备电磁弹，随我来！”美杜莎推开车门，这时那具14岁左右少女模样的AI人偶正踩着地面的灰尘向着这边猛冲。确认到前方有障碍物后，AI人偶的口部大大张开，一挺对人机枪从喉咙位置伸出。
    3号立即将身体挡在美杜莎身前，噼里啪啦的子弹打坏她身上的警务人员涂装，但同时，3号的右手像机械花束般分解开，一发闪着电花的强力电磁弹从手部内置发射器中射出，命中人偶的肩膀。后者像癫痫一般抽搐，棕色的机油从破碎的人工皮肤上挤出来。但是毕竟是军用人偶，她的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停止，安装在眼球的激光发射器开始凝聚光束。
    “呜——”随着一声奇怪的鸣叫，美杜莎手中的“SilverRush”射出绿色的等离子块，在空中留下一道绿色的烟雾，命中人偶的胸口，四散的高热液体将人偶脖子以下的身体烧毁融化。
    “布莱尔，逮到目标了。”
    “快导出芯片记录数据，怎么会有军用的人偶落入小混混团体手里？”
    美杜莎指示3号助手连接人偶后颈的接线插口，但随之而来的是3号伴随着电火花的一阵抽搐。美杜莎连忙上前将接线拔下。
    “病毒？还是反击程序？没事吧？3号？”
    “我感觉头有点晕……美杜莎医生……”AI中的幽默程序说着冷笑话，不过紧接着，伴随着头部闪烁的电花，3号像一具尸体般倒在地上。
    “怎么了？！”
    随后赶来的布莱尔查看着人偶后颈部的烧焦痕迹，这幅与人类小孩别无二致的脸扭曲着，让布莱尔赶紧稍微有点恶心。突然间，人偶的头部像是清晨的闹钟一样晃动起来，人造眼球像僵尸般探出，一个红色的光点在脑内急剧地伴随着警告音闪动着——下一瞬间布莱尔将人偶头用尽全身力气丢出，如同一颗触发式手榴弹，在墙壁上炸裂开来。
    “自毁程序？我操，这人偶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我闻到了麻烦的气息……”麦卡维蒂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您是否为遗忘电话号码或走丢的宝贝宠物而烦恼？您是否也为麻木的脚掌和颤抖不止的手臂而烦恼？难道说还生活在1.88系列之中？那么快快加入我们，索尼公司最新电子脑2.00操作系统已经推出，赶紧联系您的医师，为您的生活更新换代吧！索尼——战前世界最大的公司——有你曾在，值得信赖。”
    立体电幕中打着战前风格的广告，卡通的金发小男孩向着屏幕外伸出大拇指，一口白牙闪亮亮地呈半月状，那是索尼公司的吉祥物形象“索尼boy”
    “注意一下。”撒哈拉正襟危坐，提示望着电幕的布莱尔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哪里，凡尔登站在她的身后，像个贴身保镖一样。
    “你们把太平洋制药价值三百万的立体广告牌弄坏了？”撒哈拉穿着黑色修身西服，手中捏着一份报告书，面无表情地盯着布莱尔的脸庞。
    “不，是那个AI人偶弄坏的，它从‘菠萝日报’那里朝对面楼房跳过去，顺着广告牌下降到地面。”
    “那么现在那个人偶呢？”
    “芯片里面装了自毁程序，里面啥也不剩了。”
    “那太平洋公司绝对会要求玖机关赔偿损失，而不是军方。”撒哈拉说道：“最近玖机关的资金有点紧张，我在想要不要从布莱尔的薪水里面扣除。不仅仅是广告牌，有行人还拍到了‘飞鸟’直升机在街道上开火的场景，你们这次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别忘了玖机关是秘密警察部队，而不是街头艺术家。”
    “是是是……”
    “多干点事来保卫国家安全，政府出资的全身义体可不是用来耍杂耍的。你的义体可是索尼电子的财产。”撒哈拉接过凡尔登递来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在战后一百五十多年的今天，像撒哈拉这样完全没有接受义体化手术的人实在算是少数，包括他的兄长在内，他们是少有的一批即使有经济实力承担起消费也不愿接受义体化的人。这些人多半是反义体主义者和技术恐惧症患者，这种现象在军方和警察部队中简直少之又少。
    生物义体化是还在避难所时期就诞生了的技术，但由于当时的技术环境条件十分落后，那时候的人们只能采用无法活动或只能做简单动作的假肢来弥补残缺的肢体。这种技术经过索尼电子公司的推广与革新后逐渐普及化，同时也诞生了与其相辅相成的电子脑技术，索尼公司凭借这种技术的推广扩张到战后世界的全球，渗透到政治金融的各个方面。可以这样说，无论是家中、办公室还是军队的指挥所，十件产品中有五件都是来自索尼。
    当然，垄断产业带来的种种不满随着索尼电子对政治生活的渗透而变得越来越强大，但也由于高度电子化的发展使得恐怖主义进一步升级，矛头所指向的当然也就是政府和在政府身后操纵一切的索尼公司。颠覆主义者、个别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极端分子、狂热爱国志士，还有避难所时期就残存下来的数个少数党派，有意思的是，索尼的大电子时代恰恰为这些头脑发热的激进人士提供了高新科技的反动力量，电子网络恐怖主义如同蝗灾般泛滥。
    因此，独立于政府隶属于索尼旗下的秘密警察部队——玖机关应运而生。由于不受政府的军部、公安和审查机关的束缚，而且独享比国防军还要优先的权利与装备，玖机关在军警部队中恶名满载，甚至还被称为“NeoHongKong的盖世太保”
    “麦卡维蒂，你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布莱尔被狠狠数落了一顿后从撒哈拉的办公室里逃了出来，不免觉得自己没有选择跑现场调查而是回总部真是大失策。
    “好奇怪啊，我在现场怎么找都找不到非法走私的毒品啊，有几个人口袋里有‘深邃死亡体验DDT’的娱乐性病毒，不过根据索尼电子药品列出的名单，这种病毒是合法的，而且娱乐性场所也被允许出售。”麦卡维蒂检查着那几个U盘一般的注射器，瘾君子们通过这种注射器把一小段病毒注射到电子脑后的插口内，以此来获得濒死体验的快感，麦卡维蒂是感觉不到这有什么好玩的啦。
    “那是不是从制造厂盗窃或者抢夺的商品呢？”
    “不是，扫描了条形码后发现是从正规渠道购买的。真有意思，毒贩从国家的指定药店购买合法毒品。”麦卡维蒂将注射器装进证物袋中，同时看向那个被AI人偶撞开的门，那里面似乎是存放与调试人偶的调整室。一些塑材和电线被杂乱地扔在地上，固定人偶的外框架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扯开，如同僵死的昆虫。
    “是被人偶扯开的？”布莱尔在电子脑内确认到麦卡维蒂的视线。
    “不知道，这很奇怪，正常情况下人偶不会去破坏外框架的吧，还是说启动人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故障？导致人偶对框架产生了破坏行为。”麦卡维蒂检查着那些损坏的线路和一边的调整终端，显示器上的日志记录让他若有所思。“喂，布莱尔，你看一下这个。”
    “这个是人偶启用记录吗？让我看看……最近的启用时间是14号下午两点四十分……诶等等，今天几号？”
    “今天16号。”
    “那么为什么刚才调整终端没把启用时间记下来？！”
    “这还用说吗？”麦卡维蒂捏着眉头长叹一口气。“那个人偶和调整终端被不知道哪来的黑客给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