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卡维蒂布莱尔》赤诚之心(四)

    马可士第一次感到孤独,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并没有失去任何东西。虽然自己曾经和结衣旅行过一段时间,但是对他来说结衣只是个跟班而已,在废土上生活两个人比一个人容易。虽然她的眼睛很像“那个人”——名叫艾米丽的女子,不过那位女子已经离开马可士太久了。
    马可士突然想起来他的那支带望远镜的步枪还在结衣手上,于是他转过身缓缓地向着之前来的地方走去。这时他注意到自己已经离刚才的战场有三十分钟的路程这么远了,走了这么长的路,自己却什么也没注意到,是因为结衣的死而分心了吗,马可士叹着气,这一点都不像自己。
    他回到刚才大闹一番的现场,这块小小的山包上多出来许多坟冢,用石头做的墓碑。“人都死了,还需要什么墓碑,真是可笑。”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马可士也没笑,他只是到处寻找着结衣的尸体,终于在离坟堆稍远的一块石头后面找到了。
    结衣中了三枪,最后一颗子弹从她的后脑勺射入,在里面炸开,这使得她的头部残缺不全。马可士见过许多惨不忍睹的尸体——有大部分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但是这次他却回避着正视结衣炸裂开的头颅。他本想拿了枪就走的,不过当马可士看到远处那一排站在石头上的秃鹫的时候,他的脑袋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至少对于她来说是很多余的。
    他从猫王商队成员的坟边找到一把铲子,在地上挖了个坑——他不用挖的很深,结衣只是个小孩子。他将结衣草草埋到坑里面的时候,那几只秃鹫悻悻地飞走了。
    荒诞——马可士的脑中突然蹦出这样一个词,他回想着他自己的一生,到底在干什么?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复仇吗?复仇早已在百年之前失败了,艾米丽的灵魂被囚禁在艾哲蓝石中,早已经失去了灵魂的活性,复活艾米丽也只是成为了一个幻想。那么马可士现在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马可士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人生真的需要一个意义吗?马可士一开始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是消灭“邪恶”,但是现在他连什么是“邪恶”也搞不懂了,亦或是自己也是这“邪恶”中的一员呢?
    但是不管怎样,这段与麦卡维蒂的恩怨应该结束了,它已经伤害了太多的人。
    ···
    从这座山上已经可以看到维加斯城的全貌了,要想进入维加斯只需要下山便是了,往东边看还可以看到那些印第安人打仗的战场,现在战火已经平息,几柱硝烟在其上空升起,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麦卡维蒂和布莱尔无言地走在这条崎岖的悬崖之路上,不知是平静还是消沉的心情包裹着他们。现在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快速到达维加斯城,为猫王传达死讯后找个住处安定下来,虽然旅途已经要到达终点,但他们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也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感觉。
    “到了那里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个热水澡,然后在真正的‘床’上睡一觉,在废土上走了这么久,我已经忘记躺在棉被上的感觉了。”
    “首先还要办理进城护照,你忘记了吗?”
    “护照要用很多钱吧?够不够呢?十块金子?”
    “谁知道。”
    入门费如此之高是所谓的为了“防止外面的流民和拾荒者进城”,虽然这也无可厚非,保证了维加斯城内部的干净与整洁,但是也难免有贪污的行为在其中。
    麦卡维蒂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继续向前走着路。
    就在下一瞬间——一种力道,一道冲击在他们的面前炸裂开,如同炸弹爆炸一般的气浪将麦卡维蒂抛向后方,气浪激起了内华达州地面的滚滚黄沙,如同形成了一道由砂砾组成的墙壁。
    “又……又是这家伙……呜啊!”从沙幕中现身的依然是马可士,他一手抓住了布莱尔的脖子,用他那惊人的臂力举在空中。他的眼中充满了怒火一般的悲哀,就像是对世界上的一切都感到厌烦了一样。
    “又见面了呢,恶魔。”马可士将布莱尔抓到悬崖边上,只要一放手布莱尔就会掉到峡谷的深渊之中。“差不多该给你我的故事画上一个句号了吧,我已经厌倦了整天打打杀杀的生活。这片废土也是,这段人生也是。”
    “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想要结束这种垃圾般的人生吧。”马可士说的是实话,他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具只为复仇和杀戮的空壳,丝毫没有除此之外的任何思想,“所以说,和我决斗吧,杀死我或者被我杀死——不过对你来说,死亡只是一种失忆才对吧?这场决斗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为什么不放弃复仇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麦卡维蒂已经将武士刀拔出,他心里明白,语言已经无法改变这个男子的意念了。
    “从一开始——从两百年前——我早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生活!”马可士像这样咆哮着还是第一次,他将手一甩,把布莱尔扔下峡谷的深渊,冷漠无情。“我的生活就是杀戮,就是战斗,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知道结束这一切的方法就是杀了你,或者被你杀死!!!”马可士再次使用已经被时代忘却的魔法,将那两把尘封已久的直刃刀召唤至手中,双手挥舞对准麦卡维蒂砍来。“你难道不想过上正常的人类的生活吗?你难道不想像平常人一样生活,像平常人一样活着,摆脱这段荒诞的恩怨!享受作为一个人类的幸福!?”麦卡维蒂用刀刃接下马可士的攻击,双方的剑刃碰撞在一起,双方的脸只有咫尺之遥。
    马可士的眼中只有混乱,麦卡维蒂正视着那片混沌。“我作为人类生活的资格已经被你!被你的前世!还有其他的那些人类给剥夺了!”马可士大力挥砍着他手中的刀刃,魔法改造的肢体让他拥有了超人的力量。“人类!弱小!愚蠢!自私!我早就不做人了!”马可士——两只手的怪物,用两把刀在麦卡维蒂的面前挥舞起如雨点般的攻击,似乎在其周身的空气也变作刀刃向麦卡维蒂砍来一般!
    麦卡维蒂将双手的肌肉放松以突破音速的速度挥动武士刀,以自己为中心形成了密不可破的剑阵,如同正在延伸的屏障一样压向对方。“两只手的人类是无法将刀刃挥动得像音速那样快的!”
    “是吗!那么六只手如何!?”马可士将魔力集中在他经过魔改造的骨架上,由纯粹的魔质构成的四只手臂从他的背部“生长”出来,六把刀刃同时刺向麦卡维蒂,就好像是长了六只前爪的螳螂捕获飞蛾一般。
    麦卡维蒂在六把刀刃触及自己的身体之前将自己的身体影像化,刀刃从他的身躯中穿过,同时,武士刀轻巧地在马可士肩上落下,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但是马可士如同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转身再次向麦卡维蒂攻击。
    “切!”
    “我不会停止的,即使把我的每一寸肌肉都切断,把我每一条肌腱都割开,把每一块骨头都砸碎,我都不会停止!”精神的力量远远大于肉体,马可士的眼中绽放出血色的光芒。
    劈砍,斩杀,挥舞,刺击,旋转,划动,拉扯,切割,突刺,横档,钳制,重击——无法被这些简单词语描写的千百种用刀方式被两人一一使出,麦卡维蒂已经没有精力维持住影像化的身躯,只能用武士刀一一将奔袭而来的刀刃挡回去。他的刀刃如同马可士的刀刃一样被砍上几千条刀痕,金属碰撞产生的火花甚至加热了周围的空气。
    “差不多!该结束了吧!!!”马可士和麦卡维蒂终于各自跳开一段距离,身上被深浅不一的小伤口覆盖,那是被搅动的空气产生的风刃造成的。
    “来吧!像个战士一样!像个男人一样!!!”
    两道圆弧形的银光在废土的悬崖上炸裂,似乎有一阵风吹起了地表那积攒千年的砂砾和尘土,制造了一场小小的沙尘暴。几分钟后,废土重新回归平静,荒原上一览无余。
    荒原第一次变得如此安静,如同时间的静止一般。云彩停止了运动,河流停止了流动,草木停止了生长,牛羊低下头保持着吃草的姿势,猎人射出的弓箭在空中停下,子弹在枪口慢慢旋转,天空——如同印第安人的古老传说一样深邃。这里是西部,是美国内华达州的废土荒原,荒诞,愚蠢,奇妙的荒原。岩石与红土展示着时间带给他们的沧桑,生活在这里的人民,杀戮着、盗窃着、背叛着、乞讨着、欺骗着、这里远离文明社会,人们不这样做就没法活下去。
    麦卡维蒂与马可士倒在地面上,鲜红的血液渗进红色的沙土,安静,沉默。
    这时,一只手从悬崖的边上冒出,狠狠地抓住地面,布莱尔费劲了最后一丝力气爬上石头,肌肉颤抖着,抽搐着爬向麦卡维蒂的身体。
    “喂……混蛋……快起来……别死在这里啊……”
    她将麦卡维蒂的身体翻过来,血液从他胸口和腹部流出——从肩膀到侧腹部的一刀,很不妙的一刀,这样看来,有可能心脏已经被切开了。
    “喂……别这样啊……不应该啊……你不是很强的吗?你不是恶魔的吗?你不是超然的存在吗?怎么可能轻易地就死在这种地方?!”
    “……别闹……还没死……”
    麦卡维蒂突然睁开了那无神的眼睛,他将手缓缓伸向胸口位置,那里有一块差点被劈作两半的金属块,是一枚怀表,上面贴着一张女人的头像,旁边“猫王”埃尔维斯菲利普斯演唱的照片已经被割裂,鲜红的血液将照片浸得模糊不清。正因为这块怀表,麦卡维蒂的心脏完好无损,虽然现在正在急剧失血中。
    与之相反的,马可士已经停止了呼吸。
    ···
    “然后呢?故事的后续呢?”印第安小女孩问道,女孩拥有有一头不常见的金发。
    “后续?没什么后续,故事结束了。”印第安母亲回答,她的皮肤相对于族人来说颜色更白一点。
    “怎么会结束呢?麦卡维蒂醒来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们到达维加斯了吗?”
    “啊~这个嘛,这些不重要啦,不过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吧——在那之后,麦卡维蒂治好了伤口,和布莱尔终于来到了维加斯城,他们身上的钱足够他们进城,所以警卫们也没有拦着他们。他们四处寻找猫王的妻子,问遍了维加斯里的每一个人,大家对她们都一无所知。”
    “怎么这样!?”
    “慢慢的,麦卡维蒂和布莱尔也没有再去寻找她们了。他们将怀表丢到科罗拉多河里,希望什么时候怀表的主人会恰巧捡到。”
    “科罗拉多河吗?不就是我们的圣河吗?我和朋友们天天在河边抓鱼,怎么没有捡到怀表呢?”“那是因为怀表已经被主人捡走了啊,傻孩子,丢失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回到它的主人的手中的。”印第安母亲微笑着,她的右手抚摩着孩子那不同寻常的金发,左手的手心紧紧攥着一枚被砍开一条口子的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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