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路辽伊萨姆》-42-突破天际的好运气

    巨大的身躯蜷缩成团，躲在黑压压的角落里，似乎那是它唯一可以放松的港湾。
    卓拉呆滞地张大嘴巴看着那团阴影，背部隐隐有着收起的翅膀的轮廓。
    如果她没猜错，眼前那团家伙就是她花费那么多心血来到西西艾尔的全部意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被手指上传来的疼痛搞得龇牙。
    不是在做梦。
    真的看到了龙。
    所以她的任务算是超额完成了吗。
    卓拉忽然全身虚脱，一屁股坐在石砖地上，关键时刻她的运气总是爆棚，感谢神王的眷顾。
    这样想着她双手合拢，意思意思做了个祈祷的姿势。
    黑影里的家伙显然看不懂了，双眼眯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你是龙，对吧！”
    放下手的卓拉完全无视了黑影的话，一脸兴奋。
    “是妖精龙吗？”
    ——……
    锁链和石砖再度亲密接触，那团黑影没有移动，只是一节尾巴暴露在光线之下。
    尾巴顶端的鳞片和皮肉混在一起，鲜红的血块黏连在缝隙中。
    原来妖精龙的血和人类的血一样是红色的，卓拉想。
    她现在雀跃得不行，每次希望能有什么突破口的时候总能出现意想不到的发展。
    说不定她天生就是好运的人。
    “我说……”
    卓拉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牢门上的窗口，外面无人把守，似乎对他们无法逃跑有着绝对的自信。
    确定无人后，她挪到阴影边缘，有些兴奋地往龙的方向走去。“我说，你是不是被关在这里的妖精龙？”
    冷不防那条尾巴往她面前的地砖上一甩，溅起地上的碎石，把她吓一大跳。
    ——离我远点。
    “你放心，放心！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身上也没有武器！”
    卓拉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把外裙和口袋翻了个遍。
    “看，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
    知道还这样。
    卓拉的动作顿了顿。
    “呃……我可以走近跟你说两句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兽眼带着警惕缓缓闭上，妖精龙完全陷入进黑暗之中。
    接着它重重叹了口气。
    ——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有很多话想说啊。”
    卓拉丝毫没有觉得恐惧，也许是黑暗将妖精龙身上恐怖丑陋的伤口温柔地遮挡，也许是她身陷险境，对这一切都不在乎了，总之她现在特别有斗志。
    “我怕外面有人偷听，可以离你近一些吗？”
    ——看来这次来了个奇怪的人类。
    卓拉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在我之前还有其他人类来过这里？”
    龙不想回答她，鼻孔喷了两团气。
    这是条有故事的龙。
    想什么呢自己，被关在这儿的谁没有故事，光在这儿的遭遇就能写一本书了。卓拉拍了拍自己的脸，活动几下有点麻木的身体，干脆坐在冰冷的地上。
    那双眼睛再度缓缓睁开。
    原本卓拉的视线还比龙眼高出些许，这下视角拉开明显的差距。
    听说龙对身份最浅显的识别体现在姿态上。
    对话时能直视的，是平辈的朋友或者家人，当地位比自己高时，根据情况不同选择降低自己的视线，比如对方坐着的时候自己就要跪着，对方站着的时候自己就要坐着，对方在高位时自己一定要站在低位，这样才显示出尊重的意思。
    面对陌生人时，先自降身份表示尊重，而后如何对待又对方抉择——
    这一条对龙族通用，对外族不好说。
    关于各个大陆和种族的概论是大学一年级的必修课，二年级后必须有选择性地选修与种族民俗有关的课程，卓拉只恨当初自己没认真听课，混了个七十分就沾沾自喜。
    那条龙的脖子伸长了，它显然很意外这样的举动。
    ——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说话，呃……”卓拉摸摸后颈，“你大概因为我是人类所以不想跟我有什么接触，但我没有恶意。”
    ——……
    龙就这么看着她一点点挪近自己的尾巴边。
    “我在这儿说话外面会有人偷听吗？”卓拉小小声地说。
    ——……不会。
    “那我就说了哈。”她清了清嗓子，“我和我的……同伴想要救你们。”
    即使妖精龙说不会被人听到，卓拉还是用很小的音量说着这些。
    龙沉默片刻，从喉咙里发出干燥而低沉的笑声。
    “你别笑啊，我是说真的。”
    ——愚蠢。
    “啊？”
    怎么到哪儿都有人说他蠢，原来是伊萨姆，现在是龙。
    ——如果能这么轻易就离开，我和我的族人又怎会被困在这里数月之久？
    卓拉倒吸一口凉气，已经发生异变的感官系统如同在片刻停止了工作。
    几个月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在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前，卓拉产生了极大的愧疚。
    有些话应该先说出口。
    “对不起。”
    ——你为何跟我说对不起？
    卓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克洛维耶大陆与天翼轨之间的关系，当然还有孤皇九舞那个温顺可爱的女孩。
    如果让她知道她的同伴被人族关押起来进行了一些惨无人道的地下交易，也许对克洛维耶大陆的好感会全数崩塌吧。
    她不知道要维持外交得付出多少努力，可不仅和绝气王成为朋友，还能和他的随从打好关系，萨里耶和伊萨姆应该是下了不少功夫。
    想让眼前的龙知道并不是所有人族都是罪恶的。
    “虽然这个事情不是我做的，但对你们犯下罪行的毕竟是……我的同胞。”
    ——你在代替那些恶人向我道歉？
    “我也是人族，你不愿意相信我的话是应该的，但我想跟你说，外面是真的有人想要救你们，为了找到你们，他们付出了很多很多。”卓拉回想着他们几人认真的模样。
    ——对我说这些又有何用，被你们抓住的我族何止我一人，这么两句轻飘飘的话就妄想我们会原谅你们人族？
    龙的话语间有着极高的素养，一点都不像是野蛮粗鲁的居住于大自然的生物。克制着怒气尽可能交谈的龙让卓拉增添两分开口的勇气。
    “哪怕只能和你对话我也要告诉你，并不是所有的人族都对你们抱有恶意。”
    龙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重重叹了口气。
    ——我知道。
    她抬起头看着龙，从她进入牢房就能闻到熟悉的血腥味，但这条龙一直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处境妥协和气馁。
    ——有关我族的事你了解多少？
    卓拉端坐着仔细回忆，把自己记得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你知道我族原先的名字是什么么？
    “没听说过。”她老实摇头。
    ——我族原名惑龙，擅长迷惑之术，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会被送到我这里来了吧。
    就连教科书上都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
    惑龙。
    迷惑之术……
    卓拉在心里琢磨了半天，翻来覆去总算想到个理由，她啊了一声。
    “外头的家伙希望你迷惑我，让我答应为他们做实验吗？”
    龙深沉地嗯了声。
    不得不说这招很阴险，心甘情愿做这种要命的买卖的人她敢打包票一个都没有，想让人自愿献身靠的居然是他们囚禁的妖精龙，这是不是太讽刺了点。
    都到了这一步，再怎么不情愿也会“答应”啊。
    卓拉背后发凉，忍不住扭了扭身体。
    “那我……你……我已经中迷惑术了？”
    ——我没有对你施术。
    “真的吗？”
    龙发出了不明以为的一声笑。
    ——我被困在这这么久，第一次遇到有不畏惧我的人族对我大放厥词，而且还是个女人。
    这一提，卓拉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女的。
    完蛋，刚才见到妖精龙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现在的身份抛之脑后，只想着尽快跟它聊上几句。
    现在恢复女性形象估计……来不及了吧。
    她心情复杂地回想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冷不丁注意到妖精龙的鼻子已经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温热潮湿的呼气喷在她的胸口，她动都不敢动。
    ——奇怪，你真的是纯粹的人族？
    “对啊。”
    ——你身上有我族的味道。
    那条龙又闻了闻。
    在它贴近的时候，卓拉看清他被鳞片覆盖的脑袋，线条优美，兽型的头骨带着几分凶恶，唯独眼神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很平静。
    人族就不会有灵敏的感官。
    难道其他种族对自己人都靠闻来分辨的么。
    “关于这个……”卓拉的音量更小了，“出了点意外，我被注射了奇怪的东西。”
    ——哦？
    龙回到自己的位置。
    ——既然已经成为实验体，为什么还会被送到这？
    “因为外面的家伙不知道我被注射过了啊。”她很想叹气，这事儿还真解释不清。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有着奇怪姓氏的女人什么来历。
    “简单来说就是，有个奇怪的女人潜入到这儿，发现了我，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提前给我打了针，这里的家伙都被蒙在鼓里。”
    ——……听上去很复杂。
    “这一点我同意。”她严肃地点头。
    妖精龙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卓拉的身上。
    ——你为什么不对他们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