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的夜,除却城市尽头那一痕朦胧的黄色,便只余废港里铁厂微薄的光。
众人的脸都隐在模糊的夜色里。
湿漉漉地爬上岸,从南方云岭里爬出来的人各各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懊恼,尽显疲惫。
老三最后一个游上来,上来就拔出了腰里的手枪,对着那辆卡车走过去。
豹子拽住他,被一把打开。
他一边走一边咬着牙低吼:“耍老子,老子现在就杀了她!”
宛若一头红了眼的野兽,老三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凸起,像极了要吃人的恶狗。
豹子握紧拳头,三两步追上他,也不废话,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拳。
老三被打得一个趔趄,脚下没站稳,一下摔了个嘴啃泥。
“草你吗的......”
挣扎着爬起来,老三呲着牙回身看豹子,也不说话,猛地就扑了上去。
双方扭打在一起。
老三力大,打架不管不顾,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要把人干倒在地,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豹子被压在他身底下,使劲揪着他脖子,嘴里骂道:“我草你吗的马三儿,你他妈敢绑我!”
老三一拳堵住了豹子的嘴。
“我绑你,我不绑你这些人都会被你害死!”
“草你吗的,有事弟兄们一起扛,你他妈给我耍阴招,死就死了,你怕什么!”豹子低吼。
他吼完猛地一个膝撞,老三一声痛哼,捂住了下体。
借这空挡,豹子迅速翻身,将老三压在了身下,他上去就给了老三一拳。
“草你吗,我带你走南闯北,你今儿个反我!”再一拳,豹子嘴里继续吐出话来:“呆一块了快十年,你他妈拿枪指着我!”
“他妈的一起挨枪子都没见你这么怂,你现在学着出卖兄弟了!”
他一拳拳地打在老三脸上,老三被打得说不出话来。
见身底下人不说话,似也是打累了,豹子喘着粗气指着老三道:“以后如果能活着,别再让我见到你,如果死了,我他妈做鬼也会打你一顿,草你吗的。”
老三皱着脸“嗯哼”,下一秒,竟然哭了。
他哭着大吼:“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不一样了!”
豹子骑在他身上喘着粗气,看着他。
“我不想死!我他妈留种了,那婊子给我生了个孩子,她把孩子给我生了......”拉着长长的哭腔说完,老三索性也不反抗了,双手一瘫,四仰八叉在地上。
“草他吗的,那韩骁那小子耍我,我他妈走不了,我死了也要溅他一身血.....”他把手挡在眼上,呜咽道。
豹子站起身,默默地看着他,几秒钟后,出口斥道:“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不丢脸?”他的语气缓和了很多。
“那个婊子,我他妈就该杀了她,她生了我的孩子,她给我生了孩子啊......”老三鬼哭狼嚎地哭道。
豹子想起来那个叫“扎雅”的女人,她是一个毒枭“马贾”的女儿。
自己一伙人沾了那毒枭的货,被着道,要杀了喂狗,豹子派老三去绑架他女儿,绑着绑着,那女人竟和老三搞上了。
一连失踪了一个星期,老三回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绑架不成功,但他们从此得了个靠山。
得这靠山至少在那一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货当然也不在话下,老三却不满足,他把人家甩了。
于是马贾瞬间变了脸色,当即决定要杀老三,豹子一伙人把老三救出来,带着他跑,这一跑就又被打回了原型,从前积累的都化了泡影。
但事已至此,豹子也不好说什么,他看着老三,目光垂下来,伸出手,想要说点什么。
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突然一声巨响在他身后炸了起来。
这响声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万籁俱寂的海岸,除了海水不时撞在防波堤上的细腻声音,这声响任谁都要惊上一惊。
众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朝那声音来处望过去——
只见废码头里他们曾待过的厂房那边冒起了滚滚的浓烟。
这烟在铁厂上头凄白的灯光里显得非常令人震撼。
“草,核弹爆炸了?”一人忍不住出声道。
“厂房里的液化气罐,应该是那个。”豹子皱眉道。
他想起来刚进厂房的时候里面放着的那个巨大的液化气罐。
没想到里面不是空的。
看着那抹浓烟和隐在铁厂如山一般废铁缝隙里的红色火光,众人还来不及感叹,就又被另一种声音吸引得别过了脑袋去。
两道白色的光束正朝这边极速驶来,发动机由远及近,犹如狂暴的怒吼,开车的人仿佛要把油门踩进底板里似的。
“散开!”豹子大吼。
车子在卡车边一个摆尾剌着地面蛮横停下,还转了个尾,没等那车尾完全转过去,车里便钻出一个人来,他手里把着车门,没撒开,抬起一条腿,狂躁地踹向那车门交接处,“咔”一声,车门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嘴里不说话,那人提着车门径直就朝豹子一伙人走过来,快到身边时,突然抡起车门砸了上去。
豹子早有防备,侧身躲开,眨眼间,那人又冲上来,车门在他手里左右挥舞。
“草你嘴的小瘪犊子,给你脸了!”老四大骂一声,提起地上一根为人遗弃的钢筋就冲上来。
狠狠插过去,“蹦”一声清响,钢筋被车门挡住了。
老四肌肉虬结着,把钢筋死死抵在车门上,步步紧逼,试图在气势上扳回一城。
对面人双手拿着车门往前顶,突然一声吼,老四只觉得这力量猛然增大,自己双脚不稳,被这股力一震,连连后退。
几步站定,老四重抖擞起手里的钢筋,往上一抬,劈头朝那人打过去。
下一秒,对面人没有闪躲,也没有继续用车门遮挡,而是直接探出胳膊,用一只手稳准狠地接住了那迅猛劈下来的一根钢筋!
老四呼吸一紧。
那人手里攥着钢筋,一点点往回拉,钢筋仍在老四手里握着,慢慢地在他手心里剌过。
钢筋上带着血。
老四吃不住痛,猛地撒了手。
钢筋不再被抽,稳稳地悬在那人手里。
至少三米长三公分粗的钢筋,被他只拿着一头悬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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