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明唐卫轩李纹月》归去-6

    “什么疑点。。。?”
    松仓重正死死地盯着眼前正在向自己分析着的长谷川秀久,静静地等待着其接下来的后文。。。
    “第一,松仓君脖子上的那处致命伤,明显是被什么利刃一刀割开了喉咙。从刀口看,那一刀必定是又准又稳。如此好的刀法,无论是那些手无寸铁的饥民,或者后来轻易便被侍卫斩杀的那两个倒霉降兵,恐怕都不可能轻易做到。”
    “嗯。。。”
    听着长谷川秀久的说明,松仓重正点了点头,含糊地回答着。总让人感觉,似乎其并不对这件蹊跷之事有什么意外的感叹,而是更在意于长谷川秀久在分析讲述时的举止言行。
    “另外,第二点。。。”而长谷川秀久还在一边回忆,一边自顾自地说着:“松仓君的尸体上我也曾简单查看过,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明显伤口。也就是说,出刀之人对于这一刀也是相当的自信,连补上一刀的意思也没有。如果真的是胆小惊慌的朝鲜饥民、或者降兵所为,一定还会担心一击不足以致命,于是紧张地又连连补上几刀、乱刺一气。那样的话,在尸体身上就一定还会留下其他的杂乱伤口。可是,松仓君的尸体上连被竹枪划破或被木棍砸中的伤痕也几乎找不到。这难道不很奇怪吗?”
    “这样说来,就基本可以说明,并非那些朝鲜人所为了。。。?”松仓重正皱了皱眉头,如此问道。
    “嗯,我想,他们其实大概是不幸做了替死鬼。”长谷川秀久点了点头,“而最让人在意的,是第三点。也是我在后来才无意中想到的。以至于让我有些怀疑,松仓君或许是死于。。。”顿了顿后,长谷川秀久终于还是说道,“我们自己人之手。。。”
    这一回,松仓重正没有说什么,而是似乎触动了某根心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同时再次瞪大了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住长谷川秀久,腰间暗暗握住的肋差似乎也重新攥得死紧。。。
    “这第三点,就是那致命一刀的位置,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而长谷川秀久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与分析之中,对于面前越来越浓烈的杀气毫无提防,“照理说,只要是身为武士,但凡稍有戒备,都很难会被敌人伤到自己的喉咙。战场之上见过那么多的尸体,却几乎从未见过被刀从正面砍中喉咙的。对于这最为重要的要害,松仓君竟然丝毫没有防范,以至于我不得不有些怀疑。松仓君很可能是在面对一个毫无提防之心的自己人时,被一刀致命而死的。。。”
    听到这里,松仓重正似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疑问,未等长谷川秀久话音落下,便忽然冷不丁地径直问道:
    “够了!长谷川君,请坦诚相告,究竟当年是不是你下得毒手——?!”
    。。。
    这——?!
    一时间,长谷川秀久几乎被问蒙了!
    看着正死死盯住自己的松仓重正,愣了足足片刻后,长谷川秀久这才带着几分惊讶和怒气地厉声回答道:
    “你在胡说什么——?!害死松仓君的,怎么可能是我——?!”
    而松仓重正依然是冷冷地看着长谷川秀久,意味深长地说道:“具备足以一刀致命的刀法。。。又绝不会使得舍弟松仓胜正有所提防的自己人。。。我曾仔细地想来想去,难道,在我所知的人之中,不是只有长谷川君才是最为符合的唯一人选吗?!”
    听到这话,长谷川秀久才忽然发觉,怪不得自己刚刚提出这几个疑点时,松仓重正却并没有显示出应有的异常惊讶,而是似乎早已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些疑点。。。
    “难道说,你。。。?!”
    “没错!我早就曾亲自检查过松仓胜正运回去的尸体!长谷川君你刚刚所说的那几条,我也同样想到了。所以今日才想在临离开朝鲜之前,亲自来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究竟是不是你杀了舍弟松仓胜正!”
    看着情绪激动的松仓重正紧紧握住其腰间的肋差,似乎随时都可能拔出鞘来刺向自己!直到这时,长谷川秀久仔细一看,方才注意到,那似乎正是当年松仓家侍卫们从饥民那里找回的那柄本属于松仓胜正的肋差。。。
    看到这里,长谷川秀久百感交集地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没有想到,自己未曾死在几次炼狱般的战场之上,最终今日却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而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长谷川秀久也只是平静地看着额头上青筋暴露的松仓重正,默默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
    “如你仍然坚信是如此,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就请你下定决心、径直刺过来吧。”
    看着凛然无惧、一脸淡然的长谷川秀久,刚刚就已有些动摇的松仓重正不禁再度犹豫起来,似乎是在怀疑自己原先笃信的判断究竟是不是对的。。。
    几乎凝固的空气中,直到在沉默的对峙中过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内心无比纠结的松仓重正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重新放回了那柄还未出鞘的肋差,紧闭着眼睛,落寞地喘了口气候,才将方才狂跳不止的心脏渐渐平息下去,同时自顾自地说道;
    “不。看来真的不是你。。。如果,真是长谷川君你的话,刚刚应该是绝不会主动告诉那些事的。。。”
    重重地长叹了一口气后,松仓重正郑重地俯下身子,再度躬身拜倒在地,行礼言道:
    “方才。。。实在是太失礼了!长谷川君在临撤退前还曾折返调查舍弟的死因,本应感恩道谢,却做出如此不慎的猜测与冒犯。。。还请万望原来在下的莽撞!”
    此刻,看着拜倒在面前、终于明白过来真凶并非自己的松仓重正,似乎也感受到了对方那份沉重的落寞之情,长谷川秀久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也算是原谅了刚才松仓重正的冒犯。
    不过,在发觉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所以为的仇人竟然并非如此,而是另有其人后,刚刚显得不是那么冲动行事的松仓重正,又不免再度激动起来,只见其抬起头来,恳求着向长谷川秀久问道:
    “那么,以长谷川君之见,害死舍弟的,究竟会是谁。。。?!”
    看着松仓重正布满血丝、望向自己的双眼,长谷川秀久的脑海里,几乎是出于本能一般,再次回忆起了馆驿中那个看似普通却又有些神秘的倭军老兵。。。
    隐约记得,那两个倒霉的朝鲜杂役在临死之前,也将疑点的矛头指向了那名倭军老兵。再加上追查此事时在那倭军老兵的房间内曾发现一些被清洗过的血迹。。。
    尽管长谷川秀久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冥冥之中的直觉却在告诉自己,松仓胜正的死十有八九和那倭军老兵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自己始终未能想明白的是,如果真的是那神神秘秘的老兵所为,那么他杀死松仓胜正的动机,又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不觉得,长谷川秀久又不禁回想起了最终离开汉城之时,天草雄一自松仓胜正手中发现的那张貌似信函一角的纸团,以及那上面模模糊糊的三叶葵家纹。。。
    想到此处,冷不丁地,长谷川秀久便是浑身一阵寒意!
    而当松仓重正继续不停地追问之时,难以启齿的长谷川秀久也只能以沉默来作为回答。
    “告诉我,到底是谁——?!”
    情绪已难以自控的松仓重正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冲动,忍不住一把揪住了长谷川秀久的衣襟,喷着满身的酒气,气势汹汹地逼问道。
    不过,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松仓重正的长谷川秀久,也不知为何,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回答。
    而就在这时,幸而门外有几名杂兵路过,无意间听到屋内松仓重正的吵闹声,又不敢进来阻拦武士们之间的纠纷,只好赶忙叫来了天草雄一等其他领头的武士们。随着天草雄一等人的赶到,正好看到已近歇斯底里的松仓重正一副醉态地抓着长谷川秀久紧紧不放,众人立刻一拥而上,费了好一番劲儿才硬是拉开了二人,总算勉强控制住了情绪失控的松仓重正。
    而天草雄一这时的心思似乎也并没有放在这上面,见长谷川秀久没有多讲,也便没有再问。反倒是转而立刻悄悄地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地说道:
    “对了,我刚刚终于知道了,咱们这次所谓的开拔,其实。。。就是为了全军乘船撤退回国!”
    看天草雄一忽然又提及此事而且如此有信心,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而且记得方才松仓重正也这么隐约提过撤退之事,长谷川秀久估摸着大概是军中又有了什么尘嚣直上的谣传,也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却没有太在意。
    可没想到的是,看长谷川秀久似乎并未将自己的话完全放在心上,天草雄一忍不住朝一旁看了看,在确认四下里确实无人在旁边后,又忽然莫名其妙地掏出了一封信函来,递给长谷川秀久:
    “呐,你自己看!我可不是道听途说听来的风声,而是家里前几日从九州寄来的信中就写着。。。”
    说到这里,天草雄一用几乎已经听不到的细微声音才敢说出来:
    “太阁殿下,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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