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明唐卫轩李纹月》喋血-24

    “砰——!砰——!砰——!”
    不多时,紧紧跟上来的倭军铁炮队们就开始了不断的射击,向城头施加着不间断的远程压制。不少来不及躲闪的朝鲜守军在中弹后,直接将手中的酒缸失手摔落在城头。也不知是铁炮射在城头时擦出的火花,还是守军自己在准备火矢时的不小心,甚至不慎误引燃了几处火光……
    眼见城头的守军在铁炮的密集压制下不敢再轻易暴露出自身的目标,而且不少人还在忙手忙脚地赶着扑灭城头误引燃的火情,长谷川秀久也随即挥了挥手臂,下令本队中的一半士卒举着盾牌,趁着这城头箭矢零落的宝贵间隙,立刻冲过了前方不远处的护城沟壑,一边用盾牌掩护着身体,一边快速清理着朝鲜人昨夜仓促堆叠起来的“尸墙”。其余各队也纷纷行动,派出了近半人马,涌到了城下,为龟甲车即将的冲锋,扫清最后的障碍。
    不过,发觉了城下倭军动作的城头弓箭手们,很快又倚靠着城垛的掩护,顶着倭军铁炮队的射击,从各个方向朝着城下的倭军士卒们射来了凌厉的一支支箭矢。
    但是,在倭军看来,好在有铁炮的助阵,尽管不时有倭军士卒中箭倒地,但扫清最后障碍的工作,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时间,只剩下城下的铁炮队和城头的弓箭手们不断地忙碌着射击,铁炮队对准了晋州城城头,而城头的一支支锋利的箭头,却又对准了城下人头攒动、正在忙着搬运尸体的倭军士卒。双方都希望在最后的一击来临之前,争分夺秒地给于对方更多的杀伤,以在最关键的时刻可以多取得一些优势。
    此时,只有七台龟甲车,以及上万倭军大队,却在停步不前,默默地看着前方的一道道矮墙被清出几个两丈多宽的平整缺口,可以使得龟甲车们在跨过护城沟壑后一马平川地直捣城墙。只是,尽管前方的士卒们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后方的上万大军却依旧觉得时间似乎过得极慢。直到两柱香的时间后,七个平整的缺口,终于被彻底清理了出来。但与此同时,在这段时间中,也有上百倭军士卒中箭倒地,为那城下的几座小小的尸体山包,又新增加了一些高度……
    “继续推动龟甲车前进——!”
    看着前面用鲜血铺就的通道,倭军的七台龟甲车又一次发出隆隆的行进之声,在休息了两柱香的功夫后,再一次爆发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奔城下的护城沟壑而来……
    “准备铺上木板!”
    几个为首武士的喝令中,每台龟甲车后立刻各有十余个士卒扛着厚重的两条长木板冲了出来,在他们的身边,还有二、三十个举着大盾牌的士卒为其提供掩护。
    “啪嗒——啪嗒——”
    在龟甲车们和护城沟壑还有最后二十步距离的时候,一条条长木板就已牢牢地安置在了松软的护城沟壑上,为倭军攻破晋州城,铺平了最后的道路……
    只要七台龟甲车开过这二十步、跨过了护城河,再撞击到城墙的话,不用一柱香的时间,晋州城的北侧城墙必然再也难以支撑得住,顷刻之间,就会彻底崩塌!
    眼看火攻、弓箭都已完全无效,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挡住那些隆隆驶来的坚固龟甲车,城头的箭雨开始越发的犀利和密集,几近疯狂。但是,颇有经验的倭军,却已经几乎可以从中断定,城上的对手如今已经是军心大乱,不仅弓箭射出的毫无章法,而且城头往来间都是一个个慌乱的身影。即便是刚刚走上战场的新丁都能看得出,城头的守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陷入了一片绝望之中。这最后的凌厉攻势,就是其彻底崩溃前的先兆!
    “冲啊——!朝鲜人不行了——!”
    “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替咱们的人报仇——!”
    “撞破城墙!看谁先能抢得入城的首攻——!”
    一阵阵的喊叫声中,倭军的士气越发高涨,简直已经是胜利在望。
    而城头的朝鲜守军,则是越发地消沉,不少人都已陷入了绝望,甚至还有个别人已经丢弃了手中的武器,跪在城头,抬头仰望着看不到一丝阳光的阴霾天空,期盼着老天可以带给他们最后一丝光明和希望……
    而这时,上天似乎真的听到了朝鲜人的虔诚膜拜与祈愿,虽然依旧没有投下一缕的阳光,但是,离奇的一幕,竟然就在这时上演了……
    在这晋州城即将陷落的最后关头,
    “轰隆——!”
    一声惊雷霎时间响彻整个战场!足足把双方的士卒都吓了一大跳。
    面对这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雷鸣声,朝鲜守军有些不知所措。而更为紧张的,则是眼看胜利即将到手、不想看到任何变故的众倭军。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打雷?!还是明军带着火炮杀过来了?!
    一时间,原本气势如虹的倭军,竟然先纷纷停下了脚步,狐疑地四下打量着,不知到底是真的打雷,还是真的有援军已经突破了外围的防线,带着那可怖的火炮,及时赶到了战场……
    “哗啦——”
    顷刻间,上天就用一场倾盆的大雨,为战场上的双方给出了答案。
    这……
    抬起被淋湿的脸,望着天空中突然下起的这阵豪雨,双方都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尤其是倭军众人,颇为怨恨这上天的不公,怎么一连阴了这么长时间,非要在这种时候突然下起雨来?!晚上一个时辰也可以啊!
    回头一看,己方的铁炮的火绳和火药几乎全部被大雨打湿,一时再也无法使用。不过,这倒也没有什么,毕竟,铁炮并非决定此战胜负的决定因素。
    但是,很快让众倭军彻底傻眼的是,就在众人原地愣神的这片刻之间,地面上迅速积累起了大量的雨水,而原本坚固、平整的地面,顷刻间也变得泥泞不堪……
    这时,距离护城沟壑仍有十步之遥的七台龟甲车,再想继续推动其前进,可就越来越费劲了。众人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才勉强又前进了两步距离,却再也推不动了。那沉重的车轮,也完全陷入了泥沼当中。就算继续费尽力气推上了木板,跨过了护城沟壑,可还有一段看似极短,但如今在雨水的充分浸泡下,也变得沼泽一样的泥泞路面……
    抬头再看城头,得蒙天助的朝鲜人简直已经是欣喜若狂。没有想到,在这最后的紧要关头,上天居然真的显灵了!不仅浇灭了倭军的铁炮,还将地面泡得稀泥一般松软,使得那七台庞然大物的龟甲车,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这足以证明,就算已经被其他援军所抛弃,上天并没有抛弃晋州城的数万军民,有上天保佑的晋州城,必将坚守到最后!!
    这场豪雨,对城内的数万朝鲜军民百姓来说,可谓救命的及时雨;但对于城外的众倭军来说,则不异于一泼冷水,直接浇灭了那破城在望的巨大希望……
    呆呆地望着城头欢呼雀跃、手舞足蹈的朝鲜守军,城下的众倭军简直恨得牙痒痒,甚至有士卒一边恨恨踹了脚那动弹不得的龟甲车,一边咒骂着不公的上天,但却又无可奈何。
    垂头丧气地前线倭军们,很快便得到了来自后方本阵的撤退命令,带着满腔的愤恨与不甘,拖着被雨淋湿浇透了的身体,开始徐徐撤退。就连那七台龟甲车,也因为陷在了软如泥浆的地面之中,而被无奈舍弃在了战场之上……
    回想着这几天来一系列的不顺之事,长谷川秀久也同其他将领、士卒们一样,感到十分的郁闷。似乎这上天就一直在和倭军过不去一样,每次都在关键时刻给于朝鲜人以十足的偏袒,让倭军原本精妙的计划,总是功亏一篑。这一次,龟甲车都已披上了防火的牛皮,可谓万无一失,但谁又能料到,防了火却防不了雨,大雨泥泞所造成的地面松软不堪,总不能从大营门口直接将木板铺到城下吧……
    一片沮丧的氛围中,陆续撤退的士卒们更是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嚷嚷道:
    “妈的!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这晋州城如此邪门,总是碰到这样倒霉的的事情!”
    “是啊!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偏袒着朝鲜人,连天气都是!”
    “唉,我昨天就岛津家的一些士卒说,这晋州城估计很难攻破。他们有不少人已经以各种理由陆续调回九州去了。估计十日期限一到,就会将剩下的人马也一并率先撤走……”
    “对啊,这时间可越来越紧了。十日的期限,就快到了啊……可看这大雨的势头,恐怕没个两三天根本停不下来。而即便听了,又不知道要多少天地面才能彻底干透啊……这地都泡软了,龟甲车可就彻底报废了……”
    “我就不明白了!怎么我们造龟甲车,他娘的就遇上火攻;我们蒙上牛皮不怕火了,又他妈的下起了大雨推不动车了。就连挖地道,还碰上了城墙下沉、塌了下来!真是倒霉透了!”
    …………
    听着士卒们东一句、西一句的不停抱怨,长谷川秀久猛地眼前一亮,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只见其立刻转回了身子,朝着不远处的晋州城一角望去,几乎完全摒住了呼吸,一瞬间,脸上又渐渐显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场豪雨,到底是朝鲜人的大救星,还是催命符,恐怕,还真很难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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