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明唐卫轩李纹月》喋血-19

    除了最右翼的长谷川秀久和天草雄一两队迟迟未有动作,只是停在原地,在为首两人的指挥下,牢牢地用盾牌护住身体,静静观察着战场的形势外,其余五台龟甲车在一阵混乱不堪的催动之下,依旧是未能再前进半步。而倭军却因为身陷地面的龟甲车,在城下仅仅二十余步处,成为了城头弓箭手们的活靶子,一个又一个轻易放下盾牌、赶去撬动车轮的倭军士卒,即便有友军在一旁的简单防护,也难逃那刁钻的弓箭,只见不断有人中箭倒地,以至于龟甲车的车轮已经尽被染红了,却依旧纹丝未动,反而越陷越深……
    这个时候,在后面观战的加藤清正、饭田直景等人,也是眉头紧皱。实现谁也没有料到,龟甲车虽然坚固结实,但毕竟过于沉重,行驶在普通的地面之上尚还可以,但一旦进入护城沟壑那样填满沙袋的松软地带,立刻便陷入了瘫痪……
    眼睁睁地望着前线的七台龟甲车一个个难以施展,却在不断被动挨打,负责监造龟甲车的饭田直景也是不断地冒着冷汗,满肚子的悔意。只恨自己为何不曾提前想到地面抗压的这一重要问题!
    而加藤清正,此时也是一脸的阴郁,似乎正在犹豫着,是否应该再次承认攻城失败,又一次地发出可耻的撤退命令……
    带着龟甲车信心满满而来,却要在还没有一台贴近城墙下时,就被迫放弃进攻……这,今后该叫自己如何面对世人,又该如何向全军将士、和等待捷报的太阁殿下交待?!而若是不下令撤退,这么一直白白损耗下去,士气迟早也会崩溃,死伤也会更为惨重,到时,不要说无法交待,连翻身的最后本钱都会赔个精光……
    左右为难的加藤清正最后无奈地看了一眼如同自己心情一样阴郁的天空,默默叹了口气,便准备下令全军放弃龟甲车、及时退回本营。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线却又似乎出现了一丝转机!
    “来!给我把龟甲车背上最外层的木板拆下来!快——!”
    始终固守原地的长谷川秀久并没有一味地等待,而是在过了一阵之后,终于给麾下士卒下达了这样一道新的指令。
    “哈衣!”几个士卒应声而出,在其余几个友军的盾牌防护下,冒着箭雨,按照长谷川秀久的命令,开始叮叮当当地拆卸那“龟壳”之上最外层的木板护甲。
    “长谷川,你他娘的疯了吧!你在干什么?!”
    正在一旁的松仓重正,看长谷川秀久迟迟不肯出手,憋了半天后,居然开始动手去拆倭军辛辛苦苦才造出来的龟甲车,不禁破口大骂道。
    就连位于最右翼的天草雄一也是颇为不解,皱着眉头朝长谷川秀久喊道:
    “长谷川君,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就算把龟甲车上面的三层防护木板都卸了,以这个重量,依然难以推过这片填满沙袋的松软沟壑啊!”
    “没时间解释了!快!你们也卸去最外层的木板!跟着我学!”长谷川秀久根本没工夫细细解释,只好朝着左右的两人各吼了一遍。
    “哼!”松仓重正干脆不再理会长谷川秀久,依旧在催动士卒们,用力撬动车轮,而后向前用力推进。
    天草雄一虽然还是不太明白长谷川秀久的意思,但是出于一直以来的信任,也只好硬着头皮学着长谷川秀久的样子,命令手下的士卒们,照葫芦画瓢,开始拆卸顶部最外层的木板……
    很快,最外一层的木板就被士卒们卸了下来,毕竟,这比边撬动车轮边推进笨重的龟甲车要简单一些。
    “长谷川大人!卸掉一层木板以后,还是推不动啊!”这时候,龟甲车后几个负责推车的士卒大声报告道。
    “先别推了!”谁知,长谷川秀久却根本不理会士卒们的汇报,反倒是制止了士卒们的继续推进,而是下达了一道相反的指令:“给我把车先拉回来再说!快!”
    众士卒们愣了一愣,在确认自己的确没有听错后,只好按照命令,用力将龟甲车先从松软的护城沟壑中拉了回来。
    而后,长谷川秀久一边拔出了自己的武士刀,一边对抱着那刚刚卸下的木板、有些不知所措的士卒吩咐道:“喂!把木板给我立在地上,扶稳了!”
    “哈……哈衣!”
    那士卒支吾着答应道,但表情之中却像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长谷川秀久到底想干什么。
    随即,只见长谷川秀久迅速挥刀而出,寒光一闪间,那块足有四尺多宽、一丈余长的木板,登时被整整齐齐地劈成了两半。变为了两块几乎大小一模一样,各自有两尺来宽、一丈余长的长条形木板。
    在电光火石之间,能如此干净利落地将一块如此大的木板瞬间劈成几乎同样大小的两半,这刀法倒也绝不寻常……只是,还未待士卒们对长谷川秀久的刀法发出称赞和感慨,又听长谷川秀久喝令道:
    “快!把这两块长条木板铺在沟壑中的沙袋上,要刚好对准车轮将要压过的位置。分别垫好龟甲车两侧车轮的轨道!”
    哦——原来如此!
    拆卸下一块木板来,原来是为的这个啊!直到此时,众人才顿时恍然大悟。
    这样,或许真的能行呢……!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众人立刻将两块长条硬木板按照长谷川秀久的指令,铺设在了龟甲车车轮将要碾压过的大致预计轨道上。
    “吱—嘎—嘎——”
    一阵木板被挤压的脆响声中,长谷川秀久所负责的这台龟甲车,居然晃晃悠悠地成功跨过了一丈来宽的松软“天堑”!
    再低头去看那两块作为“车轨”的垫板时,虽然都已被压得有些变形,甚至出现了不少的裂纹。不过,好在终于是挺了过来,龟甲车再次来到了结实的地面上之后,士气如虹的长谷川队立刻充满了干劲,一齐喊着冲天的口号,在城上城下无数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推动着隆隆声响的龟甲车,径直冲到了城墙跟前!
    而一直在模仿长谷川秀久作法的天草雄一所部,也紧随其后,在“吱—嘎—嘎——”的脆响声中,同样稳健地跨过了护城沟壑,即将贴到城墙跟下。
    “嘿——嘿——哈——!”
    本以为这次进攻又要卷旗而退的上万倭军士卒,亲眼目睹了这神奇的一幕后,立刻也爆发出了如雷的喊声,一边鼓舞着己方的士气,一边也在为冲过护城沟壑的两队人马喝彩加油。
    位于本阵中军,原已打算下令撤退的加藤清正等高级将领,见此情景,也当即放弃了原本下令撤退的想法,紧紧盯着前线右翼的进展,期待着长谷川秀久和天草雄一可以不负众望,一举撞破晋州城的西北角!
    不过,好景不长,长谷川秀久和天草雄一的这两台龟甲车不仅成为了上万倭军的最大希望,也立即成为了城头守军聚焦的眼中钉、肉中刺。几乎全部的箭雨、石块,一股脑地都倾泻在了长谷川队和天草队的头上。
    “举好盾牌!保持阵型!不要慌!躲在龟甲车的两翼和后方,一步一步地缓慢前进!”
    眼看着麾下几个脱离阵型的个别士卒被乱箭射杀,长谷川秀久立刻大吼道。
    尽管龟甲车几乎已经完成了开始撞击城墙前的最后准备,但是长谷川秀久依然在催促着手下不要慌张,保持阵型,尽最大程度的避免伤亡。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噼里啪啦地落在盾牌之上,犹如阴霾的天空中正下着一阵豪雨一般。而一个接一个大小不一的石块也随即从城头狠狠朝着龟甲车砸了下来。看起来,石块已经濒临用尽的朝鲜人也是摄于龟甲车的威力,把最后的家底一股脑全部拿了出来,誓要摧毁倭军的龟甲车。
    “长谷川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撞墙了吧?!”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龟甲车中传了出来。长谷川秀久扭头一看,恰好正是那天在山坡上观战之时,兴奋地一蹦三尺高、大喊“快看!那是咱们的沙袋”的那个新兵。上次因为只是看了个背影,这次近距离地正面相对,长谷川秀久才发现,这小子竟然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年轻,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大概刚刚元服不久,就被征发到这朝鲜战场上来了。
    不过,这仅有十四、五岁的新兵虽然年轻,但是却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抢先冲进了龟甲车里,也不管头顶的“龟壳”上正“咣咣”地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块,红通通的脸上充满了期待,紧望着随时可能下令的长谷川秀久,两手已经放在了那龟甲车中的攻城锤上,就等主将一声令下,便打算立刻开始撞击城墙了。
    只是,长谷川秀久却没有急于进攻,先估量了一下城头箭雨和石块下落的密度,再盯着那只剩两层木板组成的“龟壳”,最后,又瞅了一眼右侧的天草雄一队。看样子,天草雄一那台龟甲车才刚刚贴到城墙下,还没来得及完成其他的准备工作。于是,坚定地命令道:
    “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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