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明唐卫轩李纹月》地狱之河-18

    “嗯,让程总旗整队完毕后速速到权栗将军的主帐与我会合。其余将士原地待命。”
    “诺!”锦衣卫校尉行了个礼,立刻就打算转身去传令。
    “等等!”唐卫轩却又将其一口叫住,看了看身旁的“明”字大旗,补充了一句:“叫弟兄们就在这面旗下待命吧。务必护好咱们的大旗。”
    交待完后,唐卫轩也整了整衣甲,立刻向着权栗的主帐走去。
    待唐卫轩进入主帐后,无论是处英,还是朝鲜民兵的中上级军官们,也七七八八地到得差不多了。但却始终不见主将权栗的身影。连程本举都到了以后,等了足有近半柱香的功夫,方才听得帐外一阵欢呼之声,越来越近,直到大帐的门口,抬眼一看,一身重甲、全副武装的权栗,阔步迈进了自己的主帐。
    可能权栗也不怎么喜欢训话,张口就道:“方才本将绕着城防巡视了一圈,这次倭贼的确是倾巢而出、足有三万之众。呵呵,”一向严苛的权栗此时竟然笑了笑,“好歹这些日子的活儿都没白干。”
    闻听此言,帐中的朝鲜大小军官也都跟着爽朗地笑了一阵,似乎也像是期待着这天一样。
    “行了。不废话了。”权栗随即一转脸,“各归其位,告诉弟兄们,准备杀倭贼了!”
    “诺!”各级军官一致行礼,而后纷纷退出了主帐。
    唯有唐卫轩、程本举和处英三人,一来,因为唐卫轩和程本举不懂朝鲜话,方才权栗的话,也都是处英代为转译的,因此不能及时作出反应。二者,僧兵和锦衣卫们也未被安排具体防守位置。所以,这道各归其位的命令,针对的也并非这两支新到的援军。
    见麾下各级将官已经出帐而去,权栗也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看着唐卫轩,用汉话开口道:“唐将军,贵部和处英师傅带来的所部一样,暂时驻扎在内城之中,作为机动的预备队。只要不妨碍守军作战,两部的带队首领和所部小队侍卫,皆可在城中自由往来,权某不加限制。另外……昨日不知唐将军便是当初奇袭牡丹峰的大明领军军官,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虽然权栗脸上依然面无表情,也看不出这道歉是否真诚,但大敌当前,唐卫轩也不想联军内部之中再生矛盾。所以,拱手行了一个平礼,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无妨……”
    唐卫轩本还想多说几句和气话,谁知,权栗接着说道:“不过,唐将军在我军中所流传的战绩,除了牡丹峰之外,还有半年前的平壤长庆门突围。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的确有此事。”唐卫轩本不想吹嘘去年长庆门之事,每次一提及此事,都不由自主地在眼前浮现出,史儒所部背水冲锋的那最后壮烈一幕。与其相比,唐卫轩自觉,夺下长庆门,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实在没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但是既然权栗主动问到了,也没必要否认此事。
    听罢这个回答,权栗冷冷地看了唐卫轩一眼,一脸正色地说道:“权某平生最恨的三种人,第一,是同族的叛徒;第二,是该死的倭贼;而第三……就是逃兵!”说到这里,权栗话锋一转,“此战我全体军民誓与幸州共存亡!即便是最后一刻,本将也绝不允许一个乱我军心的逃兵!还请唐将军留意……”
    说罢,权栗也不等唐卫轩回答,带着麾下侍卫,便直奔城防前线去了。
    “气死我了!”程本举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权栗话里的意思,直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这个可恶的权老头儿!还以为他是真心道歉,居然还是话里藏刀!真是气死我了!”
    唐卫轩也是心里大为不快,当初平壤城的形势,岂能和此时此地相比?!何况,明知即将全军覆没、突围尚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若还是一味死守、不寻求突围之路,这种一根筋的作战方法,即便悲壮,也实在不足可取。
    好在一旁的处英又好言劝慰了一番,唐卫轩也不愿意和权栗多计较,程本举气得满脸涨红,在一旁虽然也不说什么。但是,看程本举的表情,对权栗的芥蒂,算是牢牢地种在心里了。
    闻听外面的号角声越来越响,大概倭军也已经陆续整队出了营垒,即将做好攻打幸州山城的准备,三个人也顾不上这些了,即刻出了主帐,赶回了驻地。回到驻地以后,唐卫轩吩咐大多数锦衣卫校尉原地休息、以备激战。只是带了程本举,和十来个看上去最身强力壮、臂壮腰圆的校尉,作为自己的侍卫,一同出发。
    听说权栗去了南面的前线,想必倭军主攻的方向也不外乎是在南边了。于是,唐卫轩带着身后的这不到二十人的人马,也准备直奔南面的前线而去。临出发之时,唐卫轩又特意吩咐,将那杆火红的“明”字大旗,也一并带上。既是为了彰显大明的军威,也算是给友军鼓一鼓劲。也让倭军们瞧一瞧,朝鲜守军,并不是在孤军作战。
    约半柱香的功夫后,唐卫轩带着程本举及一干侍卫,拥着这面显眼的“明”字大旗,来到了幸州南侧的外城土墙上,处英此时也是刚刚到,于是两队人马暂时合在一处,唐卫轩、程本举和处英三人,并肩面向南面的倭军阵营张望。
    对岸,也不知是不是倭军主将所在的位置,隔着汉江,成千上万、几乎看不见边际的倭军士卒,正整齐有序地列阵在汉江的南岸。倭军士卒的背后,都背有印着其所属家族家徽的小旗,旗帜上通常还有统一的底色,因此,望眼望去,数个大型的方阵,每个方阵内的旗帜几乎都是一模一样,而上万倭军,就这样组成了若干个颜色各异的方阵。而方阵之间、方阵之内,通过士卒旗帜数量、密度的目测,也能看出倭军是刻意排出了各式的阵型。虽然对于战法、战阵这些事情,唐卫轩并不十分了解,但是阵阵北风吹过时,成千上万的倭军旗帜也随着一齐翻腾,打眼一看,倒也颇具一番壮观的气势。
    虽然打心底里,唐卫轩等锦衣卫都依然觉得,倭军的军容离大明精锐还有一定的差距,但说其兵强马壮、军容焕然,倒也并非虚言。
    张望了半天,最让唐卫轩长舒一口气的是,虽然对岸手持铁炮的士卒不占少数,但是倭军似乎并没有配备明军那样的重型火炮。按照当初平壤的经验,就幸州这巴掌大的山头,也不怎么高耸,如果有真有几门明军的大将军炮、虎蹲炮,恐怕根本不用进行白刃战,只要一直这么轰下去,就能把德阳山生生地夷为平地。
    而如今,看形势,倭军既然没有重型火炮,恐怕就只能强行冲锋了……
    果然,再往近处细细一看,汉江之上已经搭好了三个浮桥,另外还有两个浮桥正在缓慢地搭建之中。
    不过,倭军似乎也没打算就这么干等下去。趁着还有两个浮桥尚未搭好之际,有三个骑兵已经从已经搭好的浮桥之上,率先渡河而来。
    三个人中,为首一人衣着华丽,至少应该是个有身份的武士或者战将。后面两人,看起来则像是其侍从,或者亲随,其中一人还手执着一面旗帜。北风呼啸下,那展幅不小的旗帜上下翻腾,也带上了不小的气势。
    三个人在众倭军的大声欢呼中,快马渡过了汉江,先是向着南岸的倭军们挥手致意、回应着众人的欢呼,继而悠然带马到了幸州山脚下,勒马停步。虽然看向幸州山顶是仰视的角度,但隔着上百步远,依然可以感觉到对方那傲慢的眼神。
    很快,为首的那个倭军武士朝着山顶上的守军,嘟噜了一连串的倭语,而其身后那个没有执着倭军大旗的骑兵,则将倭语转为了朝鲜话,朝着山顶又喊了一遍。
    此情此景,即便不懂对方的语言,从那居高临下的语气与盛气凌人的举止上,也一样读得懂对方的意思。不是劝降,就是在两军之间叫阵。
    看对方态度如此嚣张,朝鲜民兵自然也不能忍心吞声。虽然在权栗的严令下,没有一人跳下土墙、前去迎战。但是一队弓箭手立刻在权栗的命令下组织起来,张弓搭箭,对准了山脚处的那三个倭国骑兵。
    只听权栗一声令下,立刻二、三十支箭便由山头射出,直扑山下——
    可惜的是,箭矢飞到了一半,也不知是被强劲的风力所影响,还是朝鲜民兵的弓箭劲力太差,距离对方还有二、三十步的距离,就已经将射出去时的劲道消耗殆尽,羽箭纷纷落地。
    这一下,对岸上万倭军的士气更是愈加得高昂,不少倭兵都放开嗓子、哈哈大笑着,对幸州山顶的朝鲜士卒尽情地嘲弄。
    已经渡河的三个倭国骑兵本来对山顶守军的弓箭还有些担心,所以,一开始也只敢待在他们所认为的弓箭射程之外。但是这一阵弓箭射过,三个人也是大为放心,在后面上万倭军的鼓舞下,又放心大胆地前进了大约二十来步的距离。
    权栗见状,又命令麾下的弓手们放出了一阵新的箭雨。只可惜,这一次也没好到哪里去,射程依然不理想,大多数羽箭还是掉在了距离对方三人尚有八、九步远的距离上……个别一、两支箭虽然靠近了对方,但是力道早已耗尽,轻飘飘地就被为首的那个武士用刀轻松拨开了……
    这一下,对岸倭军的士气更是暴涨,甚至不少士卒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对于朝鲜军队弓箭的威力大为轻视。
    尽管对权栗几乎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唐卫轩和程本举二人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士气这样此消彼长下去,幸州守军的形势只会更加被动。
    “他娘的,这些倭国的兔崽子,实在比权老儿还要可恶!”程本举见对方的举止愈加放肆,对着山头上的守军肆意侮辱,再也按耐不住,伸手就从身旁一个锦衣卫校尉手里抢过一把强弓,左手握弓,右手搭箭,一边用力拉出了一个满弓,一边喊着:“正好,教训教训这些倭国兔崽子的同时,也给权老儿看看咱们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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