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明唐卫轩李纹月》剑指汉城-3

    “我大明天朝此番应朝鲜国王之请求,兴仁义之师,誓师渡江,只为来此讨伐奸佞!莞尔倭寇,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昨日激战,赖全军将士上下齐心、竭诚效命,一日之间即克复平壤,足以彰我大明圣上之天威,大明东征大军之军威!”言毕,李如松振臂一举。
    四周的明军将士立刻欢声雷动,齐喝道:“万岁——!万岁——!万岁——!”
    待校场内外逐渐再次安静下来后,李如松继续说道,“此战之中,我大明不仅攻克平壤,归还朝鲜,也俘获了这些残余的奸佞之徒。今日,当在全军将士和众多百姓面前,量刑裁决,以示天下。”
    言罢,李如松一挥手,立刻有一队明军,抱着大量缴获的倭军与朝鲜军的武器,走向了校场中央……
    这可直把在场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到底是打算搞什么?
    而观礼台上的唐卫轩和一干明、朝将领,则似乎早已明了即将会发生些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校场中央的那两堆俘虏。
    因为一个时辰以前,李如松在大帐内点卯之时,就早已商议决定了这些俘虏的命运……
    ……
    当日卯时,明军、朝鲜官军的主要将领,包括休静大师在内,均已早早地来到李如松的议事大帐内等候。
    不多时,李如松已在一片响亮的通报声中,跨步入帐,直接走到自己的帅椅前,一甩战袍,稳稳落座。
    几个高级将领也依次落座后,李如松开门见山,直接言道:“昨番激战一日,我东征大军已攻克平壤,诸位功不可没,向皇帝陛下报捷和庆功的奏章我已拟好,即日发出。还望各位将军再接再厉,上报天子,下安黎民。”
    “谢大帅!”众将拱手应道,同时多少放松了一些,毕竟,大战刚刚取胜,大家的心中还泛着不少的兴奋。也有不少将官跟着及时补充道,“此战全赖大帅指挥有方,运筹帷幄。”“对啊,就算孙、吴再世,恐怕也未必能一日之间即攻克平壤吧。”
    李如松在帅位上一摆手,继续说道:“不过,我军的损失也不在少数。各位将军所部的具体伤亡数字,明日之前务必统计出来,报与提督府。”
    一提到此战的损失,众将的脸色都变了变,略显严肃地回答道:“诺!”
    讲完这两件事,李如松才似乎正式进入了将要议论的正题:“如何处理那些俘获的倭军和朝鲜降军的士卒,诸位将军,有何高见?”
    闻听此言,不少较为年轻的明军将领,本打算有所建言。但是扭头来回看了看,自己毕竟是人微言轻,实在不好冒然出列。而坐在座位上的几个高级将领,大多还没猜透李如松的心思,此时也不好率先表态。
    平时最清楚李如松心思的李如柏,此刻又恰好负责去守城了……左看右看了一阵,终于,大家把眼光都放在了昨日轰破七星门、率先破城的张世爵身上。
    耐不住周围将士和李如松投来的灼灼目光,张世爵随即起身,拱手言道:“末将……末将只知谨遵大帅将令,奋勇杀敌。如何处理这些俘虏,末将亦以大帅马首是瞻。”
    听张世爵说得如此谨慎,旁边的祖承训坐不住了,直接接过话头,大声言道:“这还要商议吗?要我说,全都一刀咔嚓了!省得留在眼前,看着我就恨得牙痒痒。”
    见李如松只是高居帅位、一言不发,既不赞同、也不反对,沈惟敬也试探着站出身来,言明自己的观点:“大帅,以下官之见,还是先不杀,暂时拘押为好。”发现李如松似乎并没有不悦之色,沈惟敬觉得似乎摸到了李如松的用意,更加具体地补充道:“这理由呢,有三:一来,未来可能还可以换回我大明交战被俘的士卒;二来,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停战议和之时,届时兴许这些俘虏还会有用;三来,毕竟有些俘虏是昨晚投降而来……”
    “屁话!”还未待沈惟敬说完,祖承训就直接骂道,“大军攻城前那些朝鲜降军怎么不主动投降?!我军攻城时怎么不临阵倒戈?!昨晚走投无路了,才知道呼天抢地地弃械投降。早管着干么去了?!”
    注意到李如松依然面无表情,放任众将争论,沈惟敬鼓了鼓气,继续说道:“无论何时投降,自古杀降不详,恐怕……”
    “杀降又如何?!乱臣贼子、异心不改,本就该斩草除根!”祖承训不依不饶,气势汹汹,“沈大人既然提到了三条不杀之理由,祖某也有这些俘虏该杀的三项大罪。首先,侵犯大明番邦、或卖主降敌,不忠不义,乃其罪之一。欺凌百姓、抢掠财物、倒行逆施,乃其罪之二。最十恶不赦的是,居然胆敢冒犯天威,抗拒天朝大军征讨,伤我天朝将士,乃其罪之三。有此三罪,还不敢斩尽杀绝、以示我大明天威吗?”
    祖承训这番话说完后,不禁赢得了帐中大多数将领的赞同,回想起前日激战中多有损伤的所部将士,不少人都是惨死在倭军的铁炮之下,实在可恶!杀了,也好一泻全军将士的怒气,于是大半数的明军将领,纷纷不由自主地轻轻点头。
    祖承训本人,更是想到了去年那些跟随自己奇袭平壤时有来无回的三千部下,恨不得早日把这些该死的倭寇,连同为虎作伥的朝鲜降军一并斩尽杀绝,方解心中之恨,也好告慰那年的那些阵亡将士的英灵。
    见帐中将领多附和祖承训的意见,沈惟敬也不再好多言,只好又悻悻地站回了自己的原位。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朝鲜将领李镒,忽然开口道:“启禀天朝东征大帅,那些倭军,诚如祖将军之言,的确当死于天朝大军的刀斧之下。但那些朝鲜降军,可否交与末将或敝国国王处置呢,毕竟,他们说到底也是朝鲜人……”
    听李镒忽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请求,明军众将不禁一愣。按理说,大明虽是朝鲜的宗主国,无论是朝鲜国王、甚至是王位的继承人——世子,理论上都必须经由大明的认可和册封。但是,至于藩邦的其他内务,通常作为宗主国的大明是不会插手的。将这些勾结倭军的朝鲜人交由朝鲜国王或朝鲜将领来处理,似乎也有一些道理。
    唐卫轩位列众人之后,也琢磨着,不知李如松是否会答应对方的这个请求。
    “唐卫轩何在!”谁知,李如松竟忽然叫到了自己的名字。
    “末将在!”迎着周围投来的目光,唐卫轩立刻应声出列。
    “这位唐将军,乃是我大明天子亲军——锦衣卫的总旗官。”李如松向李镒介绍道,“此次攻取牡丹峰,唐将军亲率所部锦衣卫,和休静大师座下的处英师父一起,从牡丹峰北侧悬崖攀岩而上,配合主力发动奇袭,也立下了汗马功劳。”
    “哦,原来如此。果然不愧是大明天子的亲军将官,果然智勇双全,胆识非凡。”李镒转头看了看立在当中的唐卫轩,如此说道。
    而立于中央的唐卫轩,多少不太适应这样被如此多的人注视着,也不知是该谦虚一下,毕竟还不太懂李如松叫自己出来的用意,也只得先立在当场,拱手而立,静待李如松的下文。
    果然,帅椅上的李如松继续说道,“唐卫轩,当日你随祖承训第一次前来奇袭平壤之时,最终是从哪里突围而出的?”
    唐卫轩如实答道:“启禀大帅,是平壤城东北的长庆门。”
    “那当日把守长庆门、欲陷我大明将士于死地的,是倭军,还是朝鲜降军啊?”李如松一字一顿地问道。
    这时,唐卫轩才突然明白了李如松唤自己出列的用意。“回禀大帅,当日把守长庆门、刻意阻拦我大明突围将士的,乃是朝鲜降军。确切无疑。”
    唐卫轩话音一落,周围一些本来还犹豫是否该由明军一并严惩朝鲜降军士卒的明军将领,也立刻义愤填膺起来。他娘的,这些为虎作伥的朝鲜降军,就算战力不值一提,助纣为虐,也不能轻饶了!
    同时,李如松也转过头,对着李镒说道:“贵国之叛卒,本属贵国内务,交与朝鲜国王或李将军处置也算是情理之中。但是,”忽然之间,李如松话锋一转,斩钉截铁地继续说道:“这些降军既伤我大明将士,就不再只是贵国内务。本帅作为东征提督,对此,就不能不亲自处置。”
    感受到李如松灼灼逼人的目光和口气,李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拱手道:“全凭大帅处置。”
    见帐内诸人已多无意见,大多赞同将倭军和朝鲜降军士卒全部斩杀,李如松又转过头,看了看一旁双手合十静坐着的休静大师,问道:“此番光复平壤,休静大师所部也是劳苦功高。不知对于处置俘虏一事,休静大师有何高见?”
    “阿弥陀佛。”休静转身回答道:“贫僧本不该妄议军事,但上天自有好生之德,佛祖亦以慈悲为怀。以贫僧之拙见,无论哪方士卒,皆望大帅网开一面,放一条生路与他们,交由佛法来渡化。阿弥陀佛。”
    闻听此言,众将都不由得一愣,李如松更是直接哈哈大笑。谁能想到,整个大帐之中,唯一未加区别地为倭军和朝鲜降军士卒求情的,居然是在平壤附近抵抗最坚决、也最持久的休静大师。
    无论明军、还是朝鲜官军的将领,不少人只是一个劲儿地暗暗摇头,心想佛法如能渡化这些人的话,还要咱们这几万人马干什么,平壤城也不会直到昨日才得以光复了。这老和尚真是读经读傻了……
    谁知,李如松在哈哈大笑后,居然语气认真地说道:“大师果然是菩萨心肠。也罢,上天既有好生之德,我大明也一直宣仁义于四海。本帅今日就破例留一条生路给他们。”
    啊?!帐内诸将不禁个个目瞪口呆。
    “但是,这条生路,还得靠他们自己来争。”面对众将不可置信的诧异表情,李如松也随之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马上就到辰时了,诸位随我一同去校场,看一出生死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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