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有此意》第1134章 信自己的心

    吃饭时，艺容考问了洛逸几个问题。
    这小子的年龄虽小，但却是很个人见解，且艺容听了，心中都不免咂舌。
    这孩子的聪慧早已超越了她认识的寻常孩童，若是说俞念之也有这样的聪慧，但却是少了一份洛逸身上少有的狠。
    这种狠是对敌人的残酷，就比如当初在天脊山的时候，小洛逸说的那些话，以及他暗中做的那些事情。
    这些艺容都是心知肚明的，这个孩子的心性早已超出了一般孩童该有的，这让她心中很是担忧。
    可是自从天脊山安稳下来之后，她在小洛逸身上便没再见过这孩子在针对吕冰雁时的那种狠劲儿。
    她并不怀疑，倘若逸儿并非是孩童，想来吕冰雁在天脊山时是活不下来的。
    这孩子的可塑性很强，但是艺容也发现了他的思考能力也极强，他身上透出来的多面性让她有些迷惑，她甚至都有点看不清楚这个孩子。
    她看着在乖乖吃饭，安静得如同一般的孩童一样，似乎之前她所见的洛逸就像是假象那般。
    “逸儿，你长大以后想做一个怎样的人？”
    艺容思索了许久，方才问了出来。
    她见过这孩子的爷爷，那时的小洛逸很瘦很黑，唯独一双眼睛是极为明亮的。
    而今小洛逸已是长开了的，他长得与那个老人并不相似。
    并且，这个孩子身上透出来的许多地方，也与他在天脊山那种地方生活的人不同。
    这孩子的身上总是隐隐透着一种天生的贵气，而他的聪慧更是让这种贵气难以遮掩。
    艺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她的确是这样感受到的。
    小洛逸闻言，便抬起头看着她，略作思索后便说了一句：“做我自己。”
    简单的四个字，再一次让艺容感到有些惊愕。
    她是不敢相信此话是一个孩童说出来的，这个“自己”包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你之前不是说过你阿爹说要做个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她反问。
    小洛逸那双乌黑的，漂亮得不像话的大眼睛羽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他放下了筷子，一本正经地回答她：
    “我阿爹是足够光明磊落，做什么事情都是敢作敢当，但是他不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所以他害死了自己。阿爹也足够顶天立地，但是他忽略了这个世道是弱肉强食，弱者才会把顶天立地挂在嘴巴上，所以他没能保护好我阿娘。”
    小家伙嘴巴一张一合，他的话让艺容无以言对。
    她似乎找不到话语来反驳这孩子的话，连一个孩童都知道这个世道是弱肉强食，强权当道的。
    独独只有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又有什么用呢？
    “师父，我不做坏人，也不做好人。世人知道有黑白，却不知灰色，徒儿只做灰色。”
    他见艺容愣住，索性便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
    他不傻，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的想法很骇人，这一点他很明白。
    所以寻常里他都会掩饰得极好，但是唯独在师父面前，他是最轻松的，他是信师父可以理解自己的。
    艺容再次惊愕了，做灰色的人？
    这是个什么样的回答？
    她张了张嘴巴，心情复杂万分，她当然知道这世间不止有黑白，更有灰色地带。
    任何地方，都会有这样的存在。
    再光明的地方也总有黑暗的存在，再黑暗的地方也总有裂缝，也总会有光明透进来。
    两者交织，便是灰色。
    此话若是一个成年人口中说出来的话，艺容尚且还不会如此惊愕。
    可小洛逸只是一个孩童，这样的话未免太过骇人。
    不做坏人，亦不做好人，只做两者之间的人。
    这样的回答，让艺容难以回答他。
    “好人坏人本无明显之分，分别不过在于他所做之事，利于大部分人的，便是好事，所以做此事的人亦是好人，但若是此事损害了大部分人的利益，那他就是坏人。这些都是世人在用一贯的眼光看待世事罢了，何来好坏之分？”
    小洛逸再次开口，艺容张了张嘴巴，好半晌都组织不好言语来回答。
    “师父，我不主动害人，但若是旁人主动害我，伤及我身边之人，我亦不会手软的，我不信佛不信报应，只信自己的心。”
    这下子艺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了，这孩子的言语实在是超出了她对孩童的认知。
    这样的话，即便是一个成年人尚且都无法理解通透，而他一个孩童却是说得如此坚定。
    “逸儿，你……当真是在天脊山长大的吗？”
    艺容愣了半晌，才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而洛逸似乎是明白她的意思，很认真地说：“我是阿爹阿娘捡回来的，我是被人丢弃在路边的。”
    这一次艺容怔了怔，难怪这孩子的性子如此孤冷，想来因他的身世缘故。
    艺容沉默了一会儿，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给放在他碗里说：“多吃点，你在长身体。”
    这次倒是轮到小洛逸愣住了，一般人若是听见他这样的话，只怕是早就被吓到了，哪里还能如师父这样镇定？
    “师父……你不害怕？我之前也说过一些话，把知冬姐给吓坏了。”
    他的神色有些黯然，这是他的直观感受，他并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艺容放下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神色温和地说道：“逸儿说得没错，为师为何要害怕？”
    小洛逸闻言，眼底黯淡的神色顿时便亮了起来。
    “逸儿说得没错，我们不主动害人，但是也对害我们的人的慈悲。我们可以选择不做烂好人，但是要保持一颗善良的心，这颗心我们要坚韧，明确是非。逸儿能做到这些，为师便放心了。”
    艺容语重心长地说道，她担心的是这个孩子就是太过于聪慧，反而是会害了他自己。
    所以尽管他的这些话没有毛病，但是她还是不得不提醒。
    看样子她须得重新给这孩子物色新的先生才是，否则这孩子的见地还不知有多惊世骇俗。
    他才十岁，从一个十岁孩童口中听到这样冷酷的言语，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师父放心。”他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同时心底也是高兴的，只要师父不觉得他是怪胎就好。
    “逸儿，可否把你的玉佩给师父看看？”
    艺容询问他，目光看向了他挂在脖子上的那半块玉佩，那玉佩的质地不一般，若非是残缺的话，只怕早就不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