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踢了?!”
“……”
“喂,小雪,小雪?”
“嗯。”
通话的那一端,传来了摔东西的噪音。
随后,粗暴的吼声传了过来:“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什么时候……对我说话也用上了这种语气?”
女人的声音,丝毫没有的柔和腼腆,像是深渊里的寒冰。
“你——”
“公会招收什么成员,我有一定的话语权,同样,踢走什么样的成员,我也有决定的权利。”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代价,公会花了多大的——”
“不·知·道,但你一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以及我有多么厌恶他。”
“这……”
电话里的男人想必从来没有听到多年的朋友如此冰冷的声音。
“你我都不打算顾及对方的感受,所以,别叫唤了。”
“可,可是,他毕竟已经接触到了我们公会的核心,这个节骨眼踢了他恐怕……”
“这点你放心。”
“……”
“现在的他,恐怕连再次触摸虚拟端都做不到了。”
“……小雪?”
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喂?你今天怎么了?有点不对劲啊。刚才吼你是我的不好……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没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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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诶,好了好了……没事没事,有我在呢……”
从下线开始,小丫头就一直这个样子。
问她原因也不说,只是闷闷的哭着,小小的鼻子一抽一抽的,用毛巾不断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呜……”
宁千川不知所措的坐在她旁边,小丫头右手攥着毛巾,左手扯着宁千川的衣服,整个人靠在宁千川身上,能够感受到她因为哭泣而产生的抖动。
咋了这是?
已经好久没看见这丫头哭的这么惨了。
上次这么嚎啕大哭……是自己在游戏里被那个流氓玩家杀了的那一次吧?
宁千川怜惜的搂着唐怜云。
“你——要不,干脆哭个痛快吧?”
“呜啊!!!!!!”
宁千川的话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唐怜云把毛巾丢在沙发上,拧过身子,两手抓着宁千川的肩膀,趴到他的怀里大声的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儿,哭完了就好了……”
大概哭了十多分钟,唐怜云才慢慢撑起身子,哭声也跟着一点点的弱了下来。
“……千……千川……(吸溜)……”
“诶诶诶,我在我在。”
唐怜云眼眶子哭的红彤彤的,有些肿,看着让人心痛。
“(吸溜)你不许怕我……你一辈子都不许怕我……我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许怕我……”“是是是,我的小祖宗哟,我最怕的就是你哭哭啼啼的样子,别的啥样都不要紧……”
听怜云这个说法,怕不是让人目睹了她下手宰人的现场咯。
宁千川用手抹去小丫头脸庞的泪珠,又轻轻地捏了一下小丫头的脸。
“好了好了,总之……我们先不想这些东西……你看也到饭点儿了,咱们吃点东西,下午我再领你出门散散心?”
“嗯……(吸溜)”
好歹用一顿自助餐把小丫头哄的心情好了一点,然而领着她出去逛了一个下午,不论怎么旁敲侧击,小丫头就是不肯开口说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索性,为了照顾小丫头的心情,宁千川也就放弃了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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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除了,我妹非让我跟你说一句抱歉……你知道这是咋回事儿吗?”
晚上一上线之后就接到了Puppe的会面通知,因为上线之前唐怜云要求自己务必替她向Puppe说一声抱歉,宁千川赶忙拜托露卡娜把自己带回了诺丁城。
这一次会面的地点跟之前几次不同,特意的选在了诺丁城交易市区一间酒馆的二楼单间。
吵闹的人声,简陋的装饰,乌黑的桌子,这些要素无论如何也综合不出一个适合洽谈机密事务的场所来。
然而……
“我知道——知道的很清楚。”
面前的……Puppe?
如果不是同公会显示出的状态,宁千川甚至会误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衣服还是平时穿的,比较平凡普通的圣职者布袍子,发型简单的扎了个马尾,粉红色的头发甩在背后。
她的眼睛……意外的,也有些红肿。
一开口说话,扑面的就是一股子让人皱眉的酒气。
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没有丰盛的菜肴,没有精致的果点,只有一瓶瓶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你……这又是咋了?”
怪事儿真的越来越多了。
宁千川一屁股坐在对面的位置上,好歹扒拉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酒瓶子,他不是个经常喝酒的人,面对这样的场景不禁有些反感。
“我?哈哈——我没事儿。”
Puppe陡然提高声调的哈哈笑了两声,随后脸上又露出了苦笑,后面的话变得低沉而沙哑。
“是嘛……你妹妹……让你来向我道歉……是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咕嘟,咕嘟,咕嘟。”
“嘭——”
装酒的瓶子,被一饮而尽,然后随意的丢弃在了地上。
“你认识那个人吗?一个流氓玩家,名字叫什么——一只野生的狗太。”
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宁千川心里咯噔了一下,狠狠地吸了一口着酒味浓郁的空气之后,点了点头。突然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也是我们公会的成员——曾经是,今天刚刚被踢了。”
Puppe又拿起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重重的把酒杯撂在桌子上。
“因为他太弱了——太垃圾了——”
“……你踢的?”
“对。”
“今天上午,你跟我妹妹在一起吧?”
“……”
“好吧,我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宁千川苦笑着,看着狠狠地往自己嘴巴里灌酒的Puppe。
大概,看到仇敌的一瞬间,唐怜云的杀人冲动爆发了吧。
虽然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手段把那个家伙干掉,不过……一直以温顺乖巧面目示人的萝莉突然化身为恐怖的杀星……那样的场景,对谁来说都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吧。
难怪小丫头要再三强调让自己不要怕她。
呵……
宁千川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不管是那个温柔的姐姐,还是那个威严的副会长都不在,此刻存身于自己面前的,只不过是个想要用虚假的酒精冲刷掉自己脑子里的记忆的可怜人而已。
“我妹妹——还是挺可怕的吧……这点好歹我也是有自知之明……那个……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一般人突然目睹那种画面接受不了是正常的,倒不如说你还能来找我已经是实属难得……”
“不……”
“喀——”
酒杯在桌子上发出撞击的声音,Puppe陡然露出痛苦的表情。
“是我,是我什么都没做——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够反应再快一点……小糖她……就不会……”
“你拦不住她的……”
“可是她已经答应我啊!!!!!”
Puppe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桌子上摇晃的酒杯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呃——”
宁千川惊愕地看着Puppe的脸。
她在哭……
不是单纯的目睹了让人恐惧的事物时因害怕而留下的泪……
其中,蕴含了许许多多自己目前根本无法读取的复杂情感。
她的愤怒,并不是针对宁千川……也不是针对唐怜云……唯有这一点能够清楚的认知到。
“……抱歉……”
怒焰像是炸裂于空中的烟火,转瞬息偃。
Puppe又坐了下去,歉然的低下了头。
“不,没事……”
“小糖啊——”
Puppe的声音拉地很长,有着醉酒的人特有的说话声调。
“她真的是个好孩子,我真的很羡慕,甚至有些嫉妒,你有这样好的妹妹——”
“呃,嗯……”
这可真不像是目睹了怜云下死手的光景后还能说出来的话。“小糖她……很乖……但是那个时候,我竟然忘记了她是个很乖的孩子……我犹豫了……我没有第一时间保护她……明明是以防御出名的人,我却没有保护得了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让她还因为我……竟然……还要向我道歉……呵……呵呵……”
“呃……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那个,你先冷静一下。”
“没事的,没事的——说实话……我本来希望的是,从小糖的哥哥……从你的嘴里得到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因为那是我应得的……哪怕,把我痛打一顿也无所谓……呵呵……明明曾经的你在游戏里是那样的暴戾……为什么现在不下手呢?”
“……”
宁千川皱起了眉头。
“啊,是啊,我真是蠢,你毕竟是小糖的哥哥,是那个孩子的哥哥……跟那种渣滓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我不知道你跟我妹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妹妹的话我已经带到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什么事情的话,我没时间和兴趣陪一个醉醺醺的人聊天。”
“……”
Puppe咕嘟咕嘟地灌下两大口酒,然后无声的盯着宁千川的脸。
然后,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们公会后天将要运输货物,分为两队,其中一队经由炎息荒谷,采用最正大光明,最直接的道路,经由连续的三个地图,到达马因帝国的边境,护送的队伍大概有一百人到一百五十人组成,平均等级在三十级左右,是公会里比较上层的成员负责护送。而你负责的是由十一人组成的特别护送队伍,经由炎息荒谷的时候,会从狂沙地宫的暗道走过,相对安全的穿越了炎息荒谷的时候,会到达斯菲尔柯大草原,然后经由草原穿过丛林,最后到达马因帝国的边境。”
“……”
Puppe的笑容更深了。
被酒精染红的脸庞有着说不出的,让宁千川陌生的感觉。
然而,宁千川此时已经无暇继续顾及Puppe的表情了。
“不对劲啊……为什么……我们不是应该抄近路吗?炎息荒谷姑且不说,后面的两张地图……难道是路线不同?”
“路线……大同小异,先后顺序也没有严格的把控,百人部队会比我们先走几步,但是具体运行过程中的速度是没什么具体要求的。”
“你想说什么?”
Puppe喝了一口酒,然后张开嘴巴,说出了被酒气浸透的话语:“究竟,诱饵部队是哪一支?其实谁也说不准。”
“掉包……这种拙劣的小心思,对于一个千人大公会来说有点太小家子气了吧?”
“呵呵……小心思嘛……不是啊……呵呵……不是。”
Puppe摇了摇头。“两边……都是诱饵部队,又都不是。”
“……什么意思?”
“不论哪边运输成功,哪边失败,只要有一个队伍成功到达了目的地,就是我们神圣雪域获得了胜利,不要把赌注全部下在同一匹马的身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
这个Puppe。
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好了——我喝醉了酒无意间歪出来的醉话就到此为止了。这个东西,你拿给小糖吧,我没有脸,也没有勇气亲自给她,不要告诉她是我给她的。”
Puppe把一个红棕色的木箱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
“我的歉意吧。”
Puppe摩挲着木箱,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宁千川叹了口气。:“要给她你自己给吧……她,会原谅你的。”
“无法原谅我的是我自己——拜托了,你给她吧,她很需要这个东西。”
“……”
Puppe的眼神,哀求中,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决绝——
以及,不知道为何,从她的眼底里能够读取到跟曾经的宁千川同一类的疯狂。
“拜托了……谢谢……”
“……你……打算做什么?”
宁千川把手按在木箱子上,抬头盯着Puppe。
虽然一直以来Puppe都给他带来各种意义上的违和感和不自然感,但是今天的Puppe能够感觉出是跟之前完全不同的存在。
“我?我……打算结束我自己'什么也不打算做'的状态。”
Puppe露出了笑容。
让人心痛,却又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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