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到齐王府时,楚逸暄突然叫停了马车:“调头,出城。”
鹿鸣一愣,“王爷是要去哪儿?”
“废太子被刺的杨树林。”
“王爷要去那树林?”
鹿鸣大惑不解,废太子刚传被刺,想必所有人都把怀疑的眼光投向了王爷,此时王爷竟然不避嫌,还要去杨树林?王爷去杨树林做什么?
虽然心里疑惑,但鹿鸣比不会违背楚逸暄的指令,便命车夫调头。一路上,楚逸暄仍是沉默不言,鹿鸣望望楚逸暄,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王爷是想去查看树林现场是否遗留凶手的线索么?”
楚逸暄摇了摇头:“就算凶手留下些什么痕迹,又能如何能够证明他们的身份?”
这倒也是!
鹿鸣不好再问,便清清嗓子,低下了头。
马车一路疾奔出嵇城,身旁不断有快马疾驰而过。鹿鸣掀帘看了一眼,“是大理监的捕快。”
楚逸暄点点头:“出这么大的事,父皇当然会派人前往查看。”
鹿鸣如释重负:“也好,有七宝司的人在现场,别人也该赖不着咱们什么了。”
他是担心,别人会认为他们到现场是为了毁灭证据!
楚逸昭出事的杨树林里,此时到处都是大理监的捕快。见到楚逸暄,捕头宋虎过来行礼:“捕头宋虎参见齐王殿下!”
楚逸暄点点头:“如何?可查到什么线索了?”
宋虎不着痕迹地道:“近段时间天太冷,这树林里是人迹罕至,唯一明显的便是林中道上的打斗痕迹,要查些线索应该不难。”
“当然不难!”鹿鸣说道,“若是有人故意巡视栽赃,一定会给你们留下明显的证据的!”
“哎!”楚逸暄制止了鹿鸣的话,责备地道,“就算发现些什么证据,宋捕头及大理监的各位大人也定会明察秋毫、秉公处置,不必瞎担心。”
鹿鸣低下头去,声音也低了许多:“是。”
宋虎看看鹿鸣,又望向楚逸暄,含笑拱手道:“这个案子牵扯到前任太子,也事关皇室清白,大理监定会查明真相,陛下也定会作出公正的决断,王爷还请放心。”
楚逸暄点点头:“本王很放心。”
宋虎回头看看周围正在聚精会神寻找证据的手下,对楚逸暄微笑道:“王爷若想看什么,请自便。”
楚逸暄道:“本王跟着宋捕头看看就好。”
宋虎正要说话,这时,一个手下手捧着一块橙黄色的布片跑了过来,道:“宋捕头,打斗现场发现一块布片!”
宋虎立即接过,皱了皱眉:“这像是从女子衣裙上扯下来的,先收起来,拿回去做鉴定。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发现?”
那手下道:“这布片上沾了些雪沙,那雪沙里混合了一些赤色的粉末,雪砂沾手化了,那些赤色的粉末却未化,闻起来像是朱砂的味道。就打斗痕迹最集中的这一片,地上也有此类似于朱砂的赤色粉末。”
“朱砂?”宋虎皱了皱眉头,“把那些赤色粉末收集起来,一并带回去鉴定。”
“是。”
那些捕快又跑远了,蹲到地上收集雪沙中的粉末。
鹿鸣望着宋虎手中的那块布片,越看越眼熟,然后心里不由一惊,那是一块衣袖边还是裙角边?那以金线绣的云龙图案……很像是王妃离开王府时穿的衣裳啊!
王妃平时穿什么,鹿鸣都是有印象的,因为,之前那两年王妃一直是粗布素衫,直至那次死而复生后,王爷才改善了王妃的待遇,鹿鸣记得清清楚楚,那之后王爷对王妃的态度真的有所改变,不光补发了王妃两年里应该领取的用度,还给王妃置办了好几身漂亮的衣裳,那些衣裳质地优异,且款式新颖,那些衣裙边都以金线绣着云龙图案,那些衣裳在王府里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不光是鹿鸣记得,想必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印象深刻吧!
鹿鸣转头望望楚逸暄,楚逸暄却是不动声色,没有一点表示。
鹿鸣忙道:“看这布片的质地,难不成是太子妃她们留下的?”
宋虎答道:“有这个可能。”
鹿鸣惊道:“也不知太子妃她们是否安好?”
宋虎道:“遵陛下旨意,大理监一部分捕快已经追赶太子去了,此一路定会护送太子安全到达贬谪之地。”
楚逸暄点点头:“这样便好。”
宋虎回头瞧瞧自己的手下,对楚逸暄抱拳说道:“小臣失陪片刻,王爷若有需要,请吩咐小臣便是。”
楚逸暄摆摆手道:“好,忙去吧!”
宋虎不在身边了,楚逸暄扫了树林一眼,便朝林中走去。
鹿鸣忙跟在身后:“王爷发现了什么?”
楚逸暄的确是发现了什么。
他发现这偌大的杨树林里,除了这打斗场地上,每棵树上都积满了厚重的落雪,但唯独不远处的一棵扬树,树上的积雪却已几乎消失殆尽,很明显,那棵树上有人停留过。
顺着楚逸暄的目光,鹿鸣也发现了那棵树的不寻常,他立即腾空而起,飞跃到那棵树下。
那棵树下没有脚印,但是积雪面上却有整齐的划痕,一看便是有人故意扫平了落雪,抹去了脚印的痕迹。
鹿鸣又跃上树去,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树枝,轻轻地捏过什么,神情一怔。
树下,楚逸暄已经收住了脚步。“有何发现?”
“有!”
鹿鸣跃下树来,指了指头上的树桠杈,轻声道:“有人在这棵树上待过,而且,还以那棵树桠杈为弓,大力地拉动过一次。”
楚逸暄微微蹙眉:“如何看得出来?”
鹿鸣指了指树桠杈的根部:“从这里可以看出树桠杈弹动过的痕迹,而且,树桠杈弹动后,树上的积雪纷纷下落,弹回后落下的最后一点雪沙,便集中落在这个凹槽里。那个树杈上有一丝橙黄色的绸丝,想必是有人以刚才那块破片为包裹,将朱砂混合的雪沙弹射了出去,结果有一丝绸丝被划破,遗留在了树枝上。”
说着,鹿鸣将那丝橙黄色的绸丝放到楚逸暄的手心里。
鹿鸣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楚逸暄脑补了那样的场面,面色凝重。
鹿鸣望着楚逸暄,轻声问:“刚才那块衣袖边,王爷是否觉得眼熟?”
楚逸暄当然明白鹿鸣在说什么,但他只是沉默着,默默地凝视着手心中的绸丝,缓缓地将绸丝握在了手心里。
当然,他突然改变念头要到这树林里来,当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在快回到王府时,他突然想到,废太子被刺时被三个神秘人所救的事。那则消息说,救废太子的其中一个女子,使毒击败了所有的刺客。
使毒!——他于是想到了齐雨。
难道,齐雨没有死吗?先前他得到的消息并不真实?
鹿鸣也立即想到了这一层,惊道:“难道……”
楚逸暄紧紧握着那丝绸丝,虽然仿佛只握着空气。那块破片,连鹿鸣都觉得眼熟,他何尝又没有感觉到惊愕。
那几套衣裳,还是他亲自为齐雨选的,因为他觉得许柔止的改变可以算得是上鲤鱼化龙。——她的确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不是吗,只不过,那时他还没有想到,死而重生的人已经不是许柔止,而是一个全新的女子。
“徐记医馆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遗体?”楚逸暄问。
关于许柔止的死,缪青也说得不太确定,鹿鸣更是含糊其辞,谁也说不清楚许柔止是怎么死的,她到底死在哪里。只不过所有的人都确定她已经死了,这由不得他来生疑。
然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终究还是疑点重重。
他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
她那么聪明,那么机灵,而且还会使毒,苏乐瑶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完全可以从苏乐瑶手中想办法脱身,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
再度被问到这个问题,鹿鸣低着头:“当日王爷伤重,昏迷不醒,陛下怕王爷受到刺激,所以并未向属下透露什么。还是属下心里生疑,去问缪青的。缪青说,他看到蒙面人砍倒了王妃,随后缪青与手下便被埋在了医馆的地下,失去了知觉……再后来,便有人在医馆的废墟里发现了无数的尸骨……”
只是如此而已!
发现了无数尸骨又如何,并没有人能认出哪一具尸骨是齐雨的遗骸。
此时,楚逸暄更加地确定了,齐雨一定没有死。她不但没死,人还就在嵇城里,而且还很活跃!
她竟然还参与到废太子的事情里来……她竟然来救楚逸昭?
她还活着,却没有回来找他!
难道,她真要与他一刀两断,真要与他分道扬镳么?
是不是她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他,更不曾真正地决定站在他的身边?那么那时候她答应与他同生死、共进退,都只是应付他的话?
是不是她真以为她是东宫的人,所以看到楚逸昭被废,便因此认定他不是个好人,认定楚逸昭是受他所害,所以她对楚逸昭施以援手?
“回去吧。”楚逸暄说着,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
他现在只想找到她,弄清楚她人在哪儿!
以及,和她一起来救楚逸昭的另两个人是谁?
其中有一个可能是碧苏,那另外一个呢?还能有谁帮着她一起赶跑刺客、救下楚逸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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