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106章 地下囚塔

    4月7日，晚上20:00
    老人划着桨，在浓雾中渐行渐远。
    海面上只剩下它们几个，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了。羽一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想到这个老头会不会坑它们。刚刚在行进过程中，他就发现老人似乎特意避开了直行靠岸的路线，迂回前进。他觉得很奇怪，海水除了腥臭之外，并未发觉有其他异样，应该不是出于安全考虑。再加上先前这老头还没收了他们的武器，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个好兆头。
    钟声回荡，似乎来自不远处的地下，羽一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当即警觉地开启【血眼】四处张望。
    「这里难道有教堂？」
    「也有可能是钟塔。」
    大小姐出身的茜娅见闻比羽一广很多，笑着补充道。
    「……嗯，也对。不过这附近好像什么也没有啊，为什么这钟声听起来就像是在耳边一样？」
    羽一慢慢扭过头来，血红色的瞳孔中映射着老人的身影。老人仍是低着头，良久才低低回应。
    「就快到了。」
    雾气的影响开始减弱，但那不是因为它变淡了，恰恰说明，羽一等人所在的小船正在靠近某个事物。
    「……羽一哥哥，那里好像有个山洞。」
    是的，有一个山洞，所有人都看见了。也正因为如此，羽一才不说话。半连着海面的漆黑洞穴，样子就像某种爬行类动物的头，不过已经变得破碎不堪，因此难以辨认具体的物种。
    从交掉自己的武器，踏上这艘小船的时候，羽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如今，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起来，好像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就要发生。
    果不其然，那老头就像是事先计划好的，故意避开前往小岛，为的就是将他们一行人送进这个洞穴。
    「怎么有种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感觉……」
    茜娅打了个寒噤，抓住羽一的袖子。
    「不过看样子，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小船行了半个多小时，身后早已只剩下茫茫无尽的大海。若说这海水纯净无毒、味如妹汁，万一遇到危险，他也真就跳海游回去了。可偏偏这海水却腥臭得仿佛泡过死人一样，在这样的海水里游泳，他倒宁愿自己死了算了。
    眨眼间，小船已经驶进山洞。羽一从椅子上直起身来，聆听着从顶部滴下来的水滴打在海面上的声音。叮咚……很是清脆，却也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幽暗的洞穴空间十分冰冷，呼出的空气在一瞬间就会凝结成雾。周围很黑，除却船头有一盏油灯支撑着微弱不堪的光明外，再无其他。
    「啊！」
    茜娅的惨叫把众人从寂静中惊醒，她正倚在小船的边沿注视着海底。
    「怎么啦？」
    「海底下都是骷髅……」
    按理说，环境这么黑，她应该是什么也看不见的。直到他也探出头，看了一眼后，才改变了原先那天真的想法。位于海底的这些森白骷髅也不知是磷粉，还是魔法，如星星眨眼般始终散发着忽明忽暗的绿光，诡异至极。
    阎魔地狱之中并不乏这样的景象，可每每见到，茜娅都会吓得不轻。倒不是嘲笑她胆小，反而应该夸赞她勇敢。无所畏惧的人的勇敢是神赐予的礼物，而心生畏惧的人的勇敢却是与命运搏斗的产物。
    羽一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她圆圆的脑袋。她似乎也很喜欢这种方式，每次羽一这么做的时候，她都会笑得很开心。可如此一来，羽一也在心中更加肯定了之前的那个预感。这个NPC老头定然是在将他们送往一处极为险恶的地方。
    「奈月。」
    「什么？」
    羽一将手指摆在她的嘴唇前方，示意她小声一点，然后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悄悄对其说道：
    「我觉得没有武器肯定不行，一会儿等船快靠岸的时候，我先行动手缠住那老头，你就乘机把武器夺回来？」
    身为一个夺人武器的NPC，老头的实力在羽一看来至少不会太弱。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两个人一起上来得比较稳妥。
    「老头不见了。」
    羽一心想奈月一定是在说胡话了。这个山洞除了小船所在的航道以外，四周皆是封闭，老头不可能逃得掉。若是跳水也是不可能，从进洞到现在，他的耳朵一直都竖着，就连水滴落下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又怎会漏听一个大活人跳进海里？
    为了证明是奈月看花了眼，羽一决定扭过头去确认老头的存在。
    「怎么可能？！」
    羽一惊得差点跳起来。
    视线所触及的画面中，只剩下一柄船桨，以及尚还在船头发光发热的那盏油灯。他维持着平衡走过去寻找，被捆成一扎的武器同样不翼而飞。
    「这该死的老头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羽一的声音有点颤。
    「不知道，回头看的时候就不在了。」
    望向茜娅和呜喵，得到的答案也都是摇摇头。
    「这该死的GM设定！」
    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征兆的消失，这是反规则的！一次次的被坑，甚至被这个游戏系统当做小白鼠，真是受够了。羽一现在只想破口大骂一句：辣鸡游戏，吃枣药丸。
    往回走是不可能了，划着这破船又没有指南针，一旦迷失在海面上，分分钟挂掉。相反，若是顺着这个山洞往下，兴许能靠岸？
    「怎么办，是回头还是继续往下？同意回头的举右手，同意往下的举左手。」
    羽一还是犹豫，即便能靠岸，下面等着他们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若是遇到几个厉害的怪物，没了武器的他们还真保不定就死在那了。
    民主投票开始，接着——只有奈月举起了左手。
    「茜娅，你为什么不投票？」
    「我，那个，我也不知道该往哪走，可以弃权吗？」「那你呢，不要老顾着吃，偶尔也要出出主意啊，不然带你过来干嘛？」
    呜喵擦了擦精致的小嘴，冷冷地笑：
    「哼，上次千尸柱那会儿，母上大人不是还嫌弃我瞎指路嘛，我觉得我也弃权的好。」
    「混蛋，要不要这么小心眼，你妈妈……不对，你爸爸我心胸可是很开阔的，快说说，下面到底有些什么。」
    呜喵耸耸肩，露出一脸不信的表情，接着说：
    「好吧，管你信不信，但是，这下面给我的感觉，绝对……超赞！」
    「超赞？」
    「嗯，不过对你们来说，也该就是超恶劣。没有武器的你们……唔，虽然不忍心看着你们送死，可是还是想去试试呢。」
    「……你这丫头，想的就只有自己的口粮吧。」
    在攻略之前，和呜喵这个不省心的女儿达成了协议。她用自己的嗅觉帮助羽一导航，若是遇到好的素材什么的，就分出一半给她吃。想来，她惦记的也就只有这个吧。
    「OK，二对一，行了，那就往下吧。」
    也懒得想了，自己做不好决定的话，就让所有的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你们坐稳了哦，我没划过船，所以……」
    话还没说完，船上忽然喧嚣起来。
    「啊啊啊啊，船怎么摇起来了……」
    「好疼，我刚刚吃东西咬到舌头了……」
    「小呜喵，你不要紧吧，快，爸爸抱着你。」
    ……
    「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啊！老子还没摇桨呢！」
    山洞的河道到了后半段便开始变得陡峭，小船的速度也逐渐不受控制。这虽然不完全是羽一的锅，但也和他那三脚猫的划船技术脱不了干系。此刻他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钟声再度回荡，这一次，声音更加真切了，感觉就像是在面前一般。羽一正这么想着，急速下冲的小船突然撞到了什么。咯嘣一下，船体传回剧烈的震荡。
    「触礁了？」
    不对，触礁的时候，船体会有向上翻起的感觉，在来回天空湖鬼宅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数次感受过了。但刚刚的冲击，却几乎是殷殷实实地撞在了墙壁上，不可一概而论。
    「羽一哥哥，我们好像……靠岸了。」
    坐在小船前面的茜娅忽然这样说道，羽一楞了一下，看了一眼船体，刚刚的碰撞让小船的一侧出现了一个窟窿，散发着腥臭味道的海水正不断涌进来。羽一暗暗自责刚刚因为划船太过紧张，忘记了给小船加上剑气护罩，但此时后悔已是无用。
    他跳下船，和已在岸上的茜娅她们站到一起。
    「羽一哥哥，刚刚我用心气网络探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个地下空间似乎异常的广大呢。」
    茜娅的心气能力远胜于自己，这点羽一非常确定。或许她本人并不自知，但羽一知道，单论副职业能力，或者说是大脑的感知能力，能够与她媲美的，怕是只有天镜兮这样的人物了。当然，后者是能发出十一道心气的怪物……
    「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火把或者篝火的设定，要不就用魔法光球把四周点亮吧。」
    「好啊。」
    先前一直称赞魔法方便的羽一也是学了些皮毛，于是他便和茜娅一起开始制造魔法光球。魔法的使用的要诀是【合理的想象力】，既要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又不能脱离逻辑与规则的范畴。羽一并没有觉得有多困难，但是在熟练度上及魔力上确实又差了许多，以至于片刻后两人制造出来的魔法光球的大小差距实在是有些太大了。一个最多只是加大版的棒棒糖，另一个则几乎快可以当做热气球了。
    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羽一纯当自己在出演一片小绿叶，尴尬地笑了笑。
    魔法光球缓缓上升，约莫飞到离地三四十米的时候，两人才让它们停下来。
    狰狞的景象终于暴露在视野中，羽一在目睹这幅光景的瞬间，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进去了。
    那到底是什么建筑？一座巨塔？
    青灰色的圆柱形建筑上面开了无数的小窗，每一个层阶都是八个，相当整齐。塔身有点斜，从上面、下面，生出好几十根大象粗的铁链固定着。塔顶还有一个巨大的钟，从设计的造型看倒有些风铃的意味，也不知是什么能领惊动了它，令得它发出深沉的低鸣。四周都是尸体，不光是塔的边上，就连此刻尚海站在岸边的羽一等人脚下，竟也埋着许多尸骨。
    羽一拉住茜娅的手，和奈月一同走近了看。那青灰色高塔的前方有一块墓碑，破破烂烂的，但依稀能够看清上面的字。
    ——骸骨囚禁之地，入塔者，当舍弃一切生之妄想，但求死之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