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69章 命运之轮

    正如威斯利所说的，其实在使用唤魂笛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怪物离开阎魔地狱，逆向召唤至不法城，搁在原先的话是不可能的，本应是不可能的。可现在却成了现实，其中的原理就如同游戏的外挂程序一样令人不解。无奈他实在是太想取代圣葬团的地位了，这才最终妥协，并以什么游戏应该不会有问题这类理由来敷衍自己。可是，在见到刚刚那些屠杀的场面之后，他的心中还是泛起了一丝抵触情绪。
    怪物屠杀玩家，掠夺玩家的属性与能力，这样的行为简直与农夫养蛇无异，而自己还就偏偏担当了唤魂笛使用者这个农夫的角色。
    和威斯利眼神相互交汇，西弗里斯沉默不语，心情很是复杂。
    而另一边，处心积虑策划的好戏受到阻碍，藏身于树叶阴影下同时眺望着下方战斗的两个人影，视线一下子变得焦虑与厌恶。他们从暗处飞身跃起，落到教堂一侧的建筑上。
    「西弗里斯会长，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难道这到手的美食您还要亲手放弃不成？」
    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他们，令得在场的众人皆是吓了一大跳。
    特别是躲在小树林里的羽一。因为他们不是别人，恰恰就是自己当初和奈月一起在心脏时遭遇到的，也是他最近一直在留意调查的——紫名玩家（拥有紫色ID的玩家）。
    「……龙先生，您居然也在，这还真是让人意外。」
    「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可是盟友啊，前来助战声援不是人之常情吗？」
    龙为了促使血蜘蛛和圣葬团开战，不惜以提供大量的战斗物资为条件，甚至还将近乎开挂一般的魔法道具，唤魂笛交给西弗里斯。这般不顾一切地想要煽动他们进行交战，若是说其中没有阴谋什么的，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不过，此前西弗里斯和龙交谈时，作为交易，对方的确提到过事成之后会向他提出一个请求。从这点上来讲，动机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这时，从身后那近千人的队伍中走出来一个玩家，附在西弗里斯的耳边轻声说道：
    「会长，事已至此。即便今日罢休，来日圣葬团的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索性就在此将他们一口气解决了吧。再说那唤魂笛只是个一次性的道具，加上其只能召唤被使用者杀死过的生物，我看并不会有太大威胁。」
    对这个人的样貌感到熟悉，羽一立即就认出了他——当日在通往地狱三层入口处的引起喧闹的那个家伙，鬼蝎。
    身材矮小却不失健壮，真是应了那个词语所形容的，短小精悍。
    听到自己人的主张建议后，西弗里斯闭着的嘴巴终是解开了沉默。他耸了耸肩膀，叹息道：
    「哎。威斯利会长，不管今后怪物会变成什么样，你我之间的这一战总归是难免的。不如，就在今天来做一个了结吧。」
    「卑鄙！」
    「落井下石，算什么本事！」
    西弗里斯话引起了圣葬团那些幸存成员的不满，但他却一笑置之。
    「哈哈哈哈……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你们是有多傻才会去追求拿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威斯利会长你受了伤，但好歹也是5层攻略者。对付我这个4层攻略者，应该也绰绰有余了吧？」
    正如西弗里斯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公平这么一说。人们一直误以为的公平，不过是在某种衡量标准下的相对值而已。
    就比如说，按照一对一的正统对决标准，西弗里斯趁对方受伤下手，便是违背了所谓的公平。但若是按照实力对比的标准来衡量，那么西弗里斯作为四层攻略者对战受伤的5层攻略者就显得很公平了。
    「也罢，就算是为了花千，这一战我也无可逃避。既然如此，就下点赌注如何？」
    回复平静的威斯利将花千的尸体安置在一旁，然后阴沉着脸淡淡答道。
    「哦？赌注吗？可以啊，只是不知道威斯利会长想赌些什么呢？」
    「如果我赢了，就请结束这该死的【葬魂时刻】，让圣葬团的其余成员们安全离开这里。」
    在原地怔了一下，西弗里斯忽然朝着某个方向抬起脸，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有趣，还真是有趣呢……可惜的是，这个葬魂时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结束。不过，假如你能打败身为施术者的我，或许能解开也说不定呢。」
    紧握着寒冰弓弩的威斯利晃晃悠悠站起身，用充血的眼睛瞪向西弗里斯。不接受赌注，还被告知这一切都是他的主谋。威斯利的怒气一下子就提升到了空前的水平，那是平常心平气和的他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样子。
    「……果然，这个葬魂时刻是你搞的鬼。」
    静谧的一句话，将周围的声音吞噬殆尽，一股肃杀凌然之意。
    威斯利迈出步伐，冰冷刺骨的蓝色魔力似是黑夜的精灵，从他手中的寒冰弓弩上爆流出来，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周围的水气在他魔力的操纵下，在他的脚底凝成了一根粗大的冰柱，缓缓升起，将他推至高空。
    见状，除去西弗里斯，血蜘蛛其他的玩家们纷纷后撤。
    「受死吧！」
    话音一落，威斯利立即拉开弓弦，射出魔法箭矢。
    第一箭是【散落之矢】。
    高速飞袭的蓝色光束在空中分裂成无数箭矢，如流星一般划过夜空，落向地面，巨大的攻击范围令人避无可避。
    「快，撑起护罩！」
    站在一旁的布泽尔拔出自己的佩剑大声指挥道。闻言，身后犹如人墙一般的玩家中便有几个专门司职防御的小队立即举起魔杖，释放出护罩类的防御魔法【圣光庇护】。霎时间，金色透明的半球形光罩半径迅速扩张，散落下来的箭矢射在上面，纷纷弹开、断折，哔哩哔哩的声音如同交响曲一般清脆响亮。
    当然，西弗里斯是不会躲在里面的，他的扑克牌可不是普通的纸牌，而是用一种非常稀有的材料制成的武器，坚硬度乃至比起刀剑都不遑多让。
    只见他以魔术般的手法变出一把红桃花色的扑克牌，然后用剑气驾驭，使之环绕在身体四周，形成了一个密集的保护圈。
    就像是一个拥有独立意识的自律型盾牌，无数的箭矢铿铿射在牌面上，却怎么也破不开它的防御。
    「威斯利会长，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啊，否则，可是无法胜过我这【命运之轮】的哦。」
    西弗里斯轻笑了一声，接着便屈膝一蹬，朝着威斯利弹射过去。
    和西弗里斯那中距离的战斗技巧不同，威斯利一向都是担任远程魔法输出的角色。张弓、搭箭、瞄准、射击，这种大手大脚的攻击方式实在是太过笨重了。一旦被人近身，那绝对是无可挽回的大危机。
    威斯利眯了眯眼，随即对着天空射出一支蓝色的光箭，直插云霄。
    「寒冰领域！」
    片刻间，天际乌云顿时像是被射穿了一样泛起层层涟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在朝着威斯利弹射过去的西弗里斯，忽然发现面前飘起了小小的雪花。
    没等他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股寒意猛然入体，身体居然在空中冻结住了。
    「糟了！」
    他凝聚起剑气，企图破开冰封，但还是晚了。
    「夺命之矢！」
    一道划破天际般的耀眼光芒以肉眼所不及的速度撕开夜幕，径直朝他飞去。下一瞬间，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周遭的一切尽数湮灭在了其中。
    「会长赢了！」
    之前还被恐惧笼罩的圣葬团成员们一下子大叫了起来。与此相对，血蜘蛛阵营的玩家则都露出了焦虑之态。
    然而，威斯利却没有放松警惕。以他数千场的战斗经验来看，虽然不排除西弗里斯大意的因素，但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待到光雾飘散，呈现在他面前的一幕恰好是最坏的结果。
    以十三张花色为红桃的扑克牌组成的坚实盾牌正挡在西弗里斯的前方，从牌面上分布着的爆炸痕迹来看，恐怕刚刚那一箭【夺命之矢】也被其阻挡了下来。
    「哦呀，差一点呢，威斯利会长最近的运气还真是有够差的。」
    「……」
    威斯利没有他那种悠闲玩耍的心情，直接张弓又是一箭射去。
    「不要这么粗鲁嘛，就算你射到我，我的命运之轮也是拥有着足以将箭矢挡下的威力……」
    正如他所言，威斯利射去的魔法箭没有一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即便用寒冰领域的特效冻住他的身体也是无用，因为那命运之轮只需凭借意念便可自由行动。
    「喂，奈月，圣葬团的会长怎么这么弱啊，还不如刚刚那个拿双刀的厉害。」
    「大概。」
    奈月撇过头，露出一副好像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不过有那个寒冰领域的存在，西弗里斯应该也靠近不了。只是你那个会长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了太多，再加上维持那个寒冰领域也应该需要相当数量的魔力，这么拖下去，早晚会被西弗里斯耗死。」
    羽一的分析不能说百分百正确，因为两人明显都还留有后招。但就目前的状况而言，确是相当中肯的。
    战场上，两人还在持续交手。
    不过，经历了刚刚那一波，西弗里斯明显改变了策略。
    他没有再踏入威斯利的寒冰领域范围，而是游离在边上，一面用命运之轮红桃扑克牌的盾牌效果抵挡威斯利的攻击，一面则利用自己的机动性，将手中另取出的十三张方片扑克牌如飞镖一样投射过去骚扰。
    方片花色的扑克牌和红桃花色的效果不同，那是一种比刀片还要锋利的东西，配合其上缠绕的凌厉剑气，杀伤力怕是不弱于火箭大炮。
    站在冰柱之上的威斯利没有太大的空间闪避，被迫架起冰墙抵挡。
    于是没多久，这场决斗就提前进入了白热化。
    「呼呼……」
    消耗过大的威斯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整晚的战斗，他所透支的不仅仅是体能和魔力，更包括了自己的精神与意志。
    察觉到这一点，西弗里斯的嘴角吊起一丝鬼笑，被在身后的右手，悄然将扑克牌换成了梅花花色。
    「是时候决出胜负了，威斯利会长。」
    他把声音放得很大，故意让威斯利听到，让其能够清楚地确认他的位置。对此，威斯利自然无法视若无睹。待到威斯利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后，梅花花色的扑克牌立时便从他手中投射了出去。
    一瞬间，威斯利紧缩的瞳孔中忽地映射出成千上万张的方片扑克，而且每一张都包裹着强大的剑气。那气势，几乎就像是一座刀山倒塌下来后带给人的震撼。
    他立即提取出所剩不多的魔力，将寒冰领域的威能提升至最大，企图将这些刀片似的扑克牌冻结在空中，再不济也要将它们挡下来。
    然而，没有成功。倒不是说那些扑克牌威力太大挡不住，而是它们居然毫无征兆地径直穿过了寒冰领域所处的空间，穿过了他身前的冰墙，最后竟连他的身体也一并刺穿。
    而且，没有任何的实感。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什么？！」
    这一刻，威斯利散布在全身的毛孔都不觉缩了起来。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感，那种完全束手无策的颤栗感，支配了他整个身体。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回过头望向西弗里斯之前所在的位置，结果——空无一物。「别看了，威斯利会长。收下我的这份礼物，就此作别吧。」
    心脏一阵悸动的同时，身后响起了如同恶魔一般的嗓音。
    威斯利感到自己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插了进来，腹中一阵滚烫。用手摸了一下，是浓稠的鲜血。
    「你……」
    说不出话来了，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哈哈，哈哈哈哈……」
    西弗里斯大笑着落到冰柱上，然后从HP降为0的威斯利腹中拔出了那张滴着血的黑桃A。
    「抱歉，真是抱歉啊。没能让你体验一场痛快的战斗吧。不过这样也不错呢，在【绝死通牒】下阵亡……哈哈哈哈……」
    他控制不住地捧着肚子大笑，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
    刚刚的那一幕，或许作为当事人的威斯利并不自觉，但在场的人中却有不少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就比如躲在小树林张望的黑城羽一。开启了血眼的他，其动态视力远远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即使时间很短暂，强烈的画面还是烧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根据他观察后得出的分析，西弗里斯手中梅花花色的扑克牌效果应该属于【幻觉】一类，而那张黑桃A则应该染有一种致命的剧毒，而且兼具恐怖的杀伤力。
    不过，技能效果虽然令人震撼，但最令人惊讶的还是他出招的手法。
    首先，以言语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并在同一时间凭借魔术般灵巧的手法将方片花色的扑克替换成梅花射出，营造令人猝不及防的感官效果。最后，在对方方寸大乱的时候，快速转移自己的位置，并在合适的时机射出那张【绝死通牒】，黑桃A。所有的过程一气呵成，只能说，真不愧是拥有着扑克王称号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