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62章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想找到呜喵这个小家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费劲周折赶到南区的甜心城堡，放眼望去，周围却已是一片空地。也即是说，短短三天，战斗造成的废墟已经完全被人收拾掉了。
    「还真是神速呢……」
    如此一来，呜喵的行踪就更难琢磨了。
    不过倒也不必太过担心，以那小祖宗吃不饱的特性，在不法城估计也没有多少人养得起。失去了羽一的管束，说不定它现在已经在某个大仓库里开始尽情偷吃了。
    话是这么说，可羽一也不敢放弃搜寻。毕竟家里还有个人等着他把那小家伙带回去呢。
    思绪被街道上嘈杂的声音拉回现实。
    抱着试一试的心情，羽一不断向路过玩家询问最近是否有出现素材类物品失窃的情况。可惜，问了很多人，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抬头看了看夜色，心想圣葬团的晚会估摸着也差不多快开始了。
    他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想去看，又不想去看。纠结与伤痛的回忆的相伴，此时此刻，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受着苦。
    踱步。茫无目的地踱步。
    随即在不知不觉间踏入了某条熟悉的街道。
    「……中华街？」
    和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不同。
    造型精美的魔灯一串串地挂在墙头，闪着柔和唯美的红黄色光芒。也有飘在河里的船灯，宛如夜空中的闪烁着的星星，迷人却又不会让人感到目眩。
    街道上呈现出一片非常热烈气氛，玩家们提着灯笼在街道上奔跑，在两边的商铺里购买喜爱的食物。
    空气有些湿润。以三月来说气温偏低，稍有凉意。
    羽一用手摩擦了一下自己裸露在外的臂膀。正好视线落在在旁干着手艺活的大叔，便上前搭话。
    「那个，你好，请问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啊？」
    「嘿嘿，你不知道吗，今天是元宵节啊。」
    「元宵节？」
    算了下日子，确实刚好半个月。
    「咦？大叔，你这是在编什么吗？」
    「灯笼啊。我这一辈子在编这玩意儿，嘿嘿。现在年纪大了，又跟着儿子搬去了城里，平常都碰不到。早些天，儿子给我买了个头盔，说在里面干啥都行。我一听以为他在忽悠我呢。结果一戴上，立马就乐呵了，没想到在这里面居然还在真能编灯笼。而且你看！」
    说着，大叔突然站起身来，炫耀了一下自己年轻的身材。
    「我这本来都70多岁的人了，进来以后居然变成40岁的样子了。哈哈哈，返老还童了都。」
    羽一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对啦，小兄弟，你要不要也来一个灯笼。」
    「......不用了吧，我看得见。」
    「喂喂，灯笼可不只是用来照明的啊！」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能置若罔闻的话，大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把手搭在羽一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看你应该也是中国人吧，带着灯笼，出门赏月，这可是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得好好继承才行不是吗？」
    「……」
    「等下那边还有放孔明灯，猜灯谜，吃汤圆的活动，现在天色还早，赶紧叫上朋友一起去玩啊，哈哈哈。」
    大叔自顾自地笑着，能看出来他对这个节日有着很深的情感。
    可羽一得不到共鸣。甚至还在言语之中感受到了一些嘲讽之意。
    在那不愿忆起的十年里，每天所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只有该如何生存下去而已。哪里会有什么节日，更遑论是朋友。
    整个国家的人类都把自己当作是汉奸、杂种……在他们眼里，自己根本就不是中国人。还继承文化传统？真是可笑。
    一念及此，在之前那些回忆与事件中积攒的杀气便霍然于胸中腾起，眼神中甚至浮现出些许嗜杀，暴虐之意。
    猛然将目光射向身旁的这个大叔，却在他的脸上收获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是啊……他只是一个钟情于手艺的人而已，又有什么错呢？又能有什么错呢？
    苦笑着压抑住心中的怒火，羽一接过大叔递给他的一个花灯，随后淡淡地回了一句。
    「那就多谢了。」
    走远了几步，回过头，大叔还站在那冲着他微笑挥手。
    总之，再离远一点吧，等到他看不见的时候，就把花灯丢掉。心中这样想着，羽一便迈步走上了拱形的红木桥。
    仿佛有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视线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彼此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她不是应该在参加晚会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要开口的嘴始终紧闭着，各自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无论在脑海中如何搜寻，空白的空间只是不断扩大，始终找不出一句可以瓦解这份尴尬的话。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想不出来。
    不知道站了多久，从桥上来来往往的人已经多到数不清。
    必须要说出来。不这么做的话，总觉得自己太没出息。
    慢慢开始调整呼吸，破开厚重的沉默。
    「……晚会，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嗯。」
    两人都是出色的剑士，纵然隔着一定距离，但都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不去参加晚会吗？」
    「出来了。」
    不清楚她这么说的理由，但总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逃避。
    「......那要不要一起走走？」
    她点头。羽一朝她那里走去。
    袄裙，穿在奈月身上的衣服。是昨天和她一起在陌上花雨的商店里购买的。
    样子很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纤细的手，宛如故事中的江南女子，恬静、温柔。
    两人没有牵手，没有并肩。
    羽一走在前面，奈月则跟在后面。
    看上去就像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这时，「咻咻」的声音响起，一颗球体冲向高空。「噼里啪啦」，晴朗无云的夜空中绽开一大朵花。
    「好美。」
    她抬起头望向那边，平静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表情。
    「呐，那边的情侣朋友！」
    身后响起这样的呼喊，但那肯定跟自己没有关系，羽一没有理会。
    结果，发出声音的男子直接凑了上去，以锁喉的姿势强行对羽一打了个招呼。
    「哟吼，小哥你还真是无情啊，有了漂亮女朋友居然都不理我们。」
    「……你是在叫我？」
    「当然啦，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元宵节啊。我们这里正在搞情侣猜灯谜的活动，两位要不要参加啊？」
    「不……」
    「嘛，你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啦，哈哈哈。」
    被对方以更高的音量压了过去，羽一想要表达拒绝的心情完全得不到机会抒发。
    然后，和奈月一起，两人便被莫名奇妙地拉上了舞台。
    「大家好，现在又有一对情侣要进行我们今晚的元宵节猜谜挑战。由于之前已经有99对情侣挑战失败，我们的奖金池已经达到了99万贝鲁币！如果他们能够挑战成功，这些钱就将全部属于他们！现在有请这对情侣登场！」
    舞台上空魔灯散发出的集束光忽地聚焦在了两人的身上。紧接着，台下无数道目光也都齐刷刷地望向他们。
    主持人将羽一单独拉过去，面向观众。
    「哇，小哥你给自己的女朋友买了这么好看的袄裙，可自己却穿着这么普通的T恤，这可真是让人感动啊。」
    「……不，不是这样的。」
    主持人漂亮地说着场面话，至于羽一说的，则统统被无视了。
    「算了，这次……我就勉为其难地破费一下好了。由我个人出资送这位小兄弟一套大氅（chǎng）吧。」
    说完，两个侍女模样的玩家便取来了一件对襟大袖，宽大且有系带的衣服套在了羽一的身上。接着也不顾他同不同意，主持人便将羽一推回到奈月身边，从一旁欣赏他们。
    「哇，果然不错，郎才女貌！好，那么现在我们的挑战就要正式开始了！」
    大手一挥，一连串漂浮在半空中的灯笼出现在舞台前方。
    「每个灯笼里都有一个谜题，请随意选择其中一个解答吧。」
    话音刚落，主持人便倏地跳下了舞台，躲地远远的。前排观众也类似地退后了数步。
    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羽一也没有多想，回头对奈月说道。
    「看来是跑不了了，要不你选一个吧。」
    她点了点头。然后举起双手从前方取下了一个灯笼。里面有个小纸条。
    如是写着：一个老头，不跑不走；请他睡觉，他就摇头。（打一物）
    是什么呢？
    奈月歪着头，一副呆然的样子。似乎已经完全把希望寄托在羽一的身上了。
    这个可爱的动作让羽一一时有些无语，做出了扶额叹息的动作。
    （老头？没有腿？睡觉应该暗指躺下或者平放，摇头则是摇晃……）
    十几年像是白活了一样，挖遍记忆的角落，仍是一无所获。
    「平放就摇晃……推倒就摇晃……等一下！摇头也可以指代拒绝，也就是说……推不倒？推不倒的老头，啊！我知道了，是不倒翁！」
    说出答案的一瞬间，舞台地面上立即出现了一个法阵，一个两米高的巨型不倒翁出现在了面前。
    「哈哈，恭喜二位进入到第二环节。接下来，你们需要击败这个不倒翁，限时只有3分钟哦。」
    躲在台下角落里的那个主持人，挂着猥琐的笑容如是说道。
    以为这是个阴谋，但台下的观众似乎对此并不吃惊，反而是更加狂热地看向他们。
    「原来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我们吗？可恨……」
    苦笑着吐槽了几句，羽一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这个不倒翁身上。
    和谜语里描述的一样，没有腿，不会动。即使走到它的背后，也是一样。
    可是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不然这些家伙躲这么远干嘛？
    取出樱落，试探性地朝它发出了一颗魔弹。
    下一刻，心中的担忧就变成了现实。魔弹的冲击将不倒翁微微撞斜之后，立即被它复原的反作用力推动，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朝羽一射去。要不是他的速度够快，否则……
    不过，也难怪这些玩家会躲得远远的。想来他们肯定都知道谜底里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善茬。
    魔法攻击不奏效的话，那就试试剑技攻击。结果，无一例外的还是被它给弹开了。
    看着这个东西在自己面前摇啊摇的，羽一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时间在一秒秒地过去，三分钟转眼就要到了。
    「羽一。」
    「嗯？」
    「只要打掉这个东西就好了吗？」
    奈月的视线试探性地转向羽一。她的眼神看来有些呆呆的，但应该是在确认着什么。
    「大概吧。」
    「我明白了。」
    像这样回答了。
    接着，伸出右手，粉色樱花花瓣顿时从指尖飞出，凝成一把两米长的紫色太刀。
    「……樱花之舞！」
    舞台下一些识货的人顿时尖叫起来。
    「难道那个少女就是传闻中的骷髅女王？」
    「不可能吧。骷髅女王的话不是应该和圣葬团的人一起在开庆功晚会吗？」
    ……
    没有理会那些嘈杂的声音，奈月双膝微曲，高高跃起。然后在跃至半空中的刹那——反向踩踏剑气。
    获得了巨大的动能。
    速度快到令她几乎化作一道落雷，笔直刺向不倒翁的头顶中央。
    （对啦，攻击头顶的话，那东西就无法摇动了！）
    似曾相识的一幕，但就结果而言，都是极其完美的实战演绎。不过还没完。那不倒翁的身上有一层保护膜，应该是被人施加了某种魔法后获得的，并不容易打破。
    双方一上一下，持续较力着。
    血红色的光效不断爆裂开去，和周围的事物碰撞发出铿铿的响声。终于，在几秒之后，薄膜开始碎裂。
    然而，就在奈月即将贯穿它的时候，不倒翁却忽然开始震动起来。
    「自爆？」
    没等羽一肯定自己的猜测，猜测便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巨大的轰鸣声。
    空间内四溢的气流几乎形成了一个真空区。
    羽一撑开伞，注入自己全部的魔力以作抵抗，但仍被吹飞了十余米。
    （奈月呢？）
    待爆炸渐止，羽一环顾四周找寻着少女的踪影。
    「看！骷髅女王在天上！」
    人群中忽然有人这么喊，羽一抬起头。的确是她。
    原来刚刚的爆炸把她吹到天上去了。
    不过这个高度太高了，而且她的速度也不足以令她使用踩踏剑气的绝技，这样下去，一定会落地摔死的。
    虽然心中仍在责怪她当初抛下自己，但她本性却是单纯且沉静的。至少，当作是报恩，他也没法在此刻抛下她不顾。
    快速跑动起来，借助舞台、墙壁、树立的旗杆，羽一连续跑跳，使自己尽可能跳得更高。
    然后，在空中，和奈月身影重叠的刹那，用手揽住了她的纤腰。
    樱落于手中撑开，空气提供的上升阻力令他们下坠的速度极大地减缓。
    也就是这个瞬间，樱落的伞面开始缓缓转动，无数闪着粉色光效的樱花花瓣沿着伞骨四处纷飞。
    ——整个世界下起了樱花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