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皊竹银鸦》第373章 忆的箭矢

    想到凯特现在似乎是有家不能回，白正则突然想知道她的家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说起来，你没有别的亲人吗？你妈妈牵扯进这次的事，为什么不见你的父亲？”
    “他失踪了……”说着，凯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姐姐也在前年失踪了。但我姐姐失踪前我隐约听到她和爸爸跟我妈妈的两次争吵。他们都不约而同提到了一个组织名字。”
    果然，凯特所说的这些和自己查到的完全能够对上。原本还觉得有些问题不能深入探讨，但是现在从现实情况来看，这个担心似乎是不成立了。白正则思考了片刻后，觉得或许可以将自己调查所得和过去得知的一些情报告诉这个孩子，便主动开口：“那个组织是不是叫黑隼？”
    凯特瞬间讶然：“您怎么会……”还没说完，白正则就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先不要声张。凯特对白正则的举动有些不解：“怎么了吗？”
    白正则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在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这个问题有些敏感。你是个好孩子，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被针对。”
    “敏感？难不成我姐姐……”
    凯特何等地敏锐。她已经猜测到了一部分的内容。白正则微微点头：“你所说的，也是我这次帮你解决你妈妈的事时才查到的。原本以为你不知道，所以想晚点再找个合适的实际和你说这些，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没这个必要了。”
    凯特歪着脑袋看着白正则，脸上的表情越发疑惑了。白正则看着一脸茫然的凯特，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将一个可能会给她带来天翻地覆的打击的事实，小心翼翼地对这个孩子娓娓道来：
    “你姐姐和妈妈说的这个组织叫黑隼，是我们驯兽师联盟的敌人。而且，你妈妈、姐姐，还有你失踪的父亲，都是这个组织的人。”
    说完这些，白正则就立刻噤了声，安静如鸡的模样就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一般，一声不吭。沉默下来之后，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凯特的身上，只是带上了几分小心与谨慎。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凯特脸上的神色，生怕她会不会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或是出现其他的反应，并且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设想起了自己能想到的每一种发展的情况，然后思考出应对的方案。
    在听完了白正则所说的事实之后，凯特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样的反应倒是还在白正则的预想范围之内。凯特看着白正则，除了满脸的惊诧以外，还露出了疑惑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愣了好久，才终于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正则，并试探性地确认着自己的这一最新认知，仿佛是想要求证一般：“什么？！照这么说……难道您是说他们都是坏人？！”
    听了凯特的问题，白正则沉默着迟疑了片刻之后，缓慢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实话……可以这么说……”
    然后，他看着凯特脸上失落与难以置信的神情，思索了片刻后又赶紧补充上了自己的推测：“不过以你母亲现在的状况来看，她落到了这样的一个下场，很有可能会被黑隼所舍弃，成为他们的一枚弃子。这样的话，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可以借此机会完全脱离这个组织，和黑隼彻底撇清关系。”
    “您说的是真的吗？！”闻言，刚才还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儿了的凯特又猛然振作起来，冷不防地把坐在一旁的白正则吓了一跳。几秒钟之前还一脸失落与难以置信的凯特，现在却一脸期待，那双黑色的瞳仁仿佛是在放光一样，闪闪发亮。
    有那么一瞬间白正则怀疑自己可能会被凯特身上突然出现的闪光特效闪瞎自己的眼睛。真的该说小孩子的情绪转换就是这么快的吗？白正则看着在短短一秒的时间内就重新满血复活的凯特，沉默了片刻后，还是选择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这个结果我的猜想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这次的事情闹得有点大，也很有可能会牵扯出黑隼。为了自保，黑隼势必会放弃你的母亲。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个千载难逢的能够重新开始的机会。”
    “只是，关于你的母亲，还有父亲和姐姐，关于他们加入黑隼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我就不得而知了。之前白家的疗养院目睹手下的医生给你母亲进行治疗期间，我能感受到她还是心存善意，而且你的确是个好孩子，所以我想紧握一切所能的帮助你们，其中也包括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
    “谢谢您！”凯特再一次郑重其事地向白正则道谢。白正则欣慰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但是欣慰之余，眉间的平稳却又被浓重的担忧取代。
    他皱起了眉头，双手交握抵在自己的面前，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但又像是在对凯特说道：“只是……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既然你的父母还有姐姐都是黑隼的成员，那么黑隼想必也是清楚你们的家庭背景的，包括也知道你的存在。我担心他们在知道了你的家庭背景之后，将你的母亲伊莱恩作为一枚弃子的同时，打算利用你为他们卖命。”
    说完，白正则严肃而担忧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凯特的身上。凯特听着白正则一字一句说出来的这番充满了担忧的严肃的话语，先是愣了许久。当她回过神来，意识到白正则不知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她说出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看着白正则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对未知的担忧，甚至是对未知的些许的恐惧。如果……白正则的猜测是真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后也很有可能……会加入那个叫“黑隼”的组织？就像自己的爸爸、姐姐，还有已经受伤并落下残疾的妈妈那样……
    不！她才不要！凯特回想起了以前自己的爸爸还有姐姐，与自己的妈妈争吵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其实不然，她一直都在外面偷偷地听着他们的争吵。原本第一次听到他们的争吵是偶然——自己一次起夜去上厕所，结果无意间偷听到了晚归的父亲和自己的母亲在客厅里发生的争吵。
    平日里一家人都是聚少离多，很多情况下，一家四口都不能完完整整地待在家里，哪怕是她和姐姐的生日。父母突然间的争吵让凯特产生了一种不安感。在那之后，凯特开始时不时地注意这些没有被自己注意到的动静。一开始，他只是发现自己的父母有时候会晚上偷偷离开，然后在回来之后产生争执。再后来，争吵开始发展到了自己的姐姐和妈妈之间。每次听到他们的争吵时，凯特都会听到那个叫做“黑隼”的词——当时她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凯特的内心越发地不安了。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自己的家可能会在这样的争执当中分崩离析。小孩子的第六感是很强的。而现在，她的这种不安的预感终于得到了应验。
    她才不想进入那个叫“黑隼”的组织。她不想让这个家更加地破碎。好不容易自己的妈妈现在有机会得以从中脱身，她要陪着自己的妈妈。在这样的想法的驱使之下，凯特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我不要！”
    “放心，我也不会让你去那种地方的。”白正则说着，伸手揉了揉凯特的头发以示安慰。接着，他又沉默了下来。在内心经过了一系列的挣扎和深思熟虑之后，白正则像是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他扭头看着凯特，沉吟片刻后，深吸一口气，说道：“凯特，我有一个想法，可以保护你和你的母亲，不过我还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是什么？”凯特问道。
    “我可以动用我的力量和办法，让你进入联盟成为正式的少年队员，并且是像凯和杰森那样，成为我的直接负责与监护之下的队员。这样黑隼不敢，也不会轻易找上你，我也可以用我的力量保护你和你的母亲，同时也可以教你一些东西……”
    白正则话还没说完，凯特就立刻表态，迫不及待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当然，我愿意！”
    凯特毫不犹豫的回答让白正则倍感意外。他愣了两秒后有些迟疑，忍不住再一次询问道：“这么快就决定了……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知道这很突然，但这是我目前想到的最周全的办法。如果你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没关系，你可以在我的监护之下学习和训练，不必出任务，也是可以的。虽然我很想倾尽所能帮助你，但我也不想用帮助的名义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没关系，我早就想像凯那样了。”凯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而且我这样就有时间照顾凯了。”
    “是吗？”白正则看着一脸认真的凯特，欣慰地笑了笑，“那我现在就去筹备一下，你先和白露待在一起吧。”
    在这之后的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凯特在白正则的帮助下成为了驯兽师联盟的正式队员，并且归属于白正则的直接负责与监护之下。短短一周不到的时间里，白正则与叶白露这对夫妇便多了两个新负责的少年队员，这也让联盟里的不少人感到惊讶，也有和这对夫妇相熟的人则是与他们开着玩笑说他们把好苗子都收走了，让别人哪里去找好的苗子来培养。
    就这样，凯特在白家夫妇的监护之下开始了作为驯兽师联盟的一名少年队员的新生活。在自己的母亲伤势痊愈回到纽约之前，她按照白家夫妇的安排，暂时搬进了两个男孩住着的公寓。叶白露为凯特准备了一间女孩子的卧室，并陪伴着她度过了最初的适应期。在这期间，已经开始投入训练的杰森一度都因为凯特和叶白露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一些，而感到有些吃醋。
    在叶白露的陪伴下度过的适应期期间，凯特无意中从叶白露那里得知，白正则是学武出身，同时他也是一个擅长使用弓箭的好手。然而前些年手臂受了些伤，导致他现在没法长时间使用弓箭。不过即便是没法继续长时间使用弓箭，教导凯特是也就是绰绰有余的。在开始对凯特进行训练的时候，白正则就着重训练她的弓箭术。
    凯特曾告诉过叶白露，自己的弓箭是她的父亲教导的。在看过凯特对弓箭的掌握程度之后，白正则便开始用自己的方式继续教导她使用弓箭。一段时间过后，凯特在驯兽师联盟里的生活和训练都渐渐地走上了正轨。在白正则的专门训练和教导下，她的弓箭术又比过去精进了不少。
    许久以后的一次训练中，白正则看着凯特的训练成果，忍不住夸赞道：“凯特你最近的训练成果很好，你果然是学习弓箭的料。”
    “谢谢叔叔。”凯特走到靶场的一边，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对着自己现在的导师笑了笑。
    白正则拧开了一瓶矿泉水的瓶盖，将其递给现在结束了训练之后需要补充水分的小女孩，又说道：“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妈妈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下周我就把她接回纽约来和你团聚。”这个消息对于凯特来说绝对是最好的好消息了。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她立刻就愣在了原地，又惊又喜，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了，生怕自己是听错了，便又试探着追问了一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看着凯特欣喜若狂的模样，白正则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平稳地笑着，“而且你的母亲现在和黑隼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以后可以过上普通人的日子，这对你们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
    “谢谢！”听到这个好消息的凯特欣喜若狂，竟然喜极而泣。她等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白正则见状，连忙拿出纸巾为她擦去眼角喜悦的泪水：“以后我和白露每个月来纽约的时候也会来看看你们的。到时候也要记得过来训练。还有，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说着，白正则站起身来，从训练场的角落搬出了一个长长的黑盒子，重新回到凯特的面前。凯特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黑盒子，有些好奇和疑惑：“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在白正则的示意之下，凯特打开了面前的盒子——里面是一把复合弓。看上去应该是使用了有些年份，而且过去肯定是被主人经常使用的。但是因为主人细心保养，所以并不让人觉得这是一件已经被废弃了的旧东西，反而有一种备受珍视的，稳重踏实的感觉。
    “这把弓跟了我挺久了，只是现在因为我带伤，没法继续用了，所以我只能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你。以后他就跟着你了。”说着，白正则伸出手，温柔地摸着凯特的头，眼神中带着自己的殷切期望。
    这份礼物让凯特倍感意外，她放下手里的复合弓，上前拥抱着自己的导师：“谢谢叔叔！”
    箭羽对于箭的飞行速度及命中率有着密切的关系。古人对箭羽的选择及用量的多少都有严格的规定。如果羽毛太多，会减慢箭的飞行速度，射程缩短；羽毛过少，飞行时箭身不平衡，影响准确度，因此必须有恰当的比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箭的尾羽，就是为了稳定箭矢的飞行速度，还有方向，以保证它的命中率。
    对于凯特来说，白正则和叶白露的出现，还有他们对自己的帮助、关照还有教导，正是像箭矢的尾羽那样的存在。
    让她没有在那段难熬的时光中迷失自己的方向。
    白正则赠予她的那把他曾经使用过的复合弓，至今依旧跟在凯特的身旁。那是一位倾尽所有的导师传承给自己殷切期盼的一位得意门生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