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皊竹银鸦》Chapter.321 杰森的生日（上）

    虽说凯交给白皊竹让她带去学校的那张请假单上说“因故请假，回校学习具体日期不定”，但事实上是，第二天凯就回校学习了。放学之后回到西郊别墅，白皊竹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对方询问前一天他请假一天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凯只是表明自己去了一趟古董店。
    这个回答白皊竹心领神会。他们认识并且还最熟悉的一家古董店，只有离潇阁这一家，而且离潇阁的店主人还是他们两个人再加上银鸦，三人的师父，月山离。既然凯说自己去了古董店，那他去的肯定就是离潇阁；既然他去的地方是离潇阁，那么他去找的人一定就是月山离。
    想到这里，白皊竹便明白了他昨天去离潇阁找月山离是为什么了。在那里待了一天，肯定是找月山离，希望他能开导自己。虽然看凯现在的精神状态明显比昨天要好了不少，但白皊竹还是好奇那位年轻的古董店老板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问道：“师父和你说了些什么？”
    “其实……也有和你还有彼得告诉我的那些话差不多，不过师父还说了另外一番话。”说着，凯从一旁的薯片袋子里拿了两片薯片扔进嘴里。今天是凯特和白寒松负责出去买菜，趁着人还没回来之前，凯寻思着先偷偷多吃几口薯片，总不亏。
    他把放在两人中间的薯片包装袋往白皊竹的方向一推，示意她自己拿零食吃，然后继续说：“师父告诉我，既然我的父亲能够接受曾经是黑隼的王牌特工身份、后来弃暗投明的母亲作为他的妻子，和她在一起还拥有了我，那么就说明他不介意我母亲的身份背景，而且也能够接受她的弃暗投明。这某种程度上也是他给了像我母亲这样的人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也证明了，只要你愿意给别人一个机会，而别人真心想要改变自己，那么他过去是什么样的人就都不重要了。比过去更重要的是未来。”
    “说实话，师父的这一席话真的提醒了我。”凯思索片刻后，决定对白皊竹说起一件陈年往事，“其实在很久以前，白露阿姨也教过我同样的道理。”
    闻言，白皊竹疑惑道：“我妈妈？”
    凯点点头，回忆起往事的他决定对自己的搭档说说这些和她父母有关的事情：“对。那是她最初遇到杰森，打算收养他并纳入联盟，和正则叔叔一起负责他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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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岁的时候，凯的父母因为马戏团那场表演时的“意外”过世。
    在葬礼上，他见到了父亲的朋友——当时听闻挚友的死讯后匆忙放下工作从杭州直飞到纽约的白正则。其实这并不是凯第一次见到白正则，他有时候会在马戏团表演结束后，在帐篷外面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对方交谈甚欢的样子。同样的，那次葬礼也不是白正则第一次见到凯，曾经来马戏团看望好友的时候，他偶尔会看到挚友的儿子在附近玩闹。
    对于马戏团的人来说，白正则也算是一个熟人。大家都知道托马斯·弗洛斯特有一个关系非常好的中国朋友。在托马斯的葬礼上，白正则不仅难得地甩下了手里的工作以最快的速度专程赶到纽约来见挚友最后一面，也帮了不少的忙。葬礼结束后，他找到了那个时候还是个小男孩的凯，对他父亲的遇害表示了悲伤与遗憾，同时也向凯表明了愿意收养他的意向。
    至今，凯仍旧记得当时自己父亲的这位挚友向那时一瞬间成为了孤儿的自己伸出的援手。然而，父母的遇害让凯失去了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正如他曾经向白皊竹讲述的那样，绳子来回一荡的时间，他就成了孤儿。失去父母的打击让他的心情跌至谷底，前所未有的失落与伤心。在这样的一段低潮期中，他婉拒了白正则的好意，搬进了凯特的家里，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他就被秋山家收养了。在这一年当中，他没有得到关于父亲的挚友的任何消息。
    一年后，恢复过来的已经九岁的凯加入了联盟，成为当时众多的少年成员之一。根据规定，每一位少年成员都要有一位联盟内部的老手作为负责人，负责培养和教学这些新生代的新人苗子。非常幸运的是，在刚进联盟后不久，白正则得知了故友的孩子回到纽约加入联盟的消息后，二话不说直接将凯划入了自己的负责范围内。
    虽然白正则的这一举动有些越规操作，但是一来他是联盟内部重要的高层，二来凯是托马斯·弗洛斯特的儿子，而托马斯·弗洛斯特和白正则原本就是关系非常好的挚友。一年之前托马斯遇害，现在他的儿子加入联盟，白正则自然是不会不管故友留下的孩子的，而且绝对会为了自己的挚友，将自己的一切都对凯倾囊相授。因此也没人对此发表什么反对意见。
    毕竟，纵观整个联盟，估计是找不到能比白正则更适合的人来照顾凯了。
    就这样，白正则和他的结发妻子叶白露开始全权负责起了凯。不仅仅是对他的教导和训练培养，还有他的日常生活起居。夫妻二人将他们在纽约时居住的公寓改造了一番，作为凯在纽约的住所，而他们则是会在每个月来纽约的时候住在公寓，一方面照顾凯另一方面对他进行培养。凯对白家夫妇同样很有好感，不仅仅是将他们视为恩师，更将他们视为家人。
    那段时间，联盟里的其他人每次说起这件事，都会忍不住感叹：白家夫妇对于他们的故友留下的孩子，真的是视若己出。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第二年冬天的一天夜里，凯在训练时不慎受寒感冒，还发起了高烧。那时正好是白家夫妇这个月来纽约的时候。由于凯发起了高烧，叶白露便让白正则照看他，自己外出买药。也许是出门的时间很晚了，叶白露花了好些时间才带着药回来。
    因为生了病，第二天白正则便决定给凯放几天假好好养病，然后就先一步出门去处理联盟的事务。叶白露留在家里照顾他，中途出去了一趟买菜。白正则尽快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变立刻回来照顾还生着病的凯，只是回到公寓时没有见到妻子，这让他觉得疑惑。按照她的习惯，很可能是去买菜了，不过，他看了看钟表，这个点了还没回来，倒是少见。
    好在叶白露也没有让家里的一大一小担心，没过几分钟后她便回到了家。这个时候的凯刚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裹着衣服去上厕所，在回卧室的路上他听到了叶白露回来的声音。原本打算出去迎接的他无意间听到了客厅里夫妻俩的交谈，这勾起了小男孩的好奇心。于是凯便躲在客厅一旁过道的视觉死角处，听着客厅里两人的谈话。好在叶白露离开前在客厅里开了空调，室内还算暖和。
    当然，在客厅里的两人并没有发现躲藏起来偷听的小男孩。白正则立刻上前将手里的外套给刚刚买菜回来的叶白露披上，关切道：“今天买菜花的时间似乎有点久，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叶白露摇摇头，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了餐桌上：“也不是什么事，只是去看望了一个孩子。”
    白正则疑惑：“孩子？”
    “准确的说是昨晚去给凯买药时遇到的一个孩子。”说着，叶白露就说起了昨晚给凯买药的事。他们居住的这块地方附近没有药店，叶白露只能走远一点的地方，或许是太晚了，她找了好几家药店都关门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药店的时候，钱包突然被人抢了。叶白露连忙追上去，发现了实施抢劫的是两个孩子，其中一个黑发绿眼的，像是个小头目。
    叶白露与他们进行交涉。之后，那个黑发绿眼的男孩便去帮她买药，还把钱包还给了她。据那个孩子所说，叶白露打算去的那家药店是一家黑药店，价格特别高。对此，叶白露很感谢他。那个孩子看着也就和凯差不多大，但是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旧。她原本想把自己的围巾给那个孩子，最后也被退了回来。
    于是，在这天早上，叶白露去买菜之前还做了些吃的放进了保温盒。她又一次绕了点路去了昨晚碰到那个孩子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住处，把吃的给他送去，还特意和那个小男孩聊了几句。临走时，那个男孩还特意告诉她哪里可以买到好吃又便宜的菜。叶白露按照他说的地址去了那家市场，果然买到了物美价廉的蔬菜和肉类。
    “难怪昨晚你出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听了叶白露的讲述，白正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不过按照你说的，我应该对这个孩子有点印象，纽约警局有他的案底。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叫杰森·德雷克。”
    叶白露点了点头：“我昨晚也去警局稍微了解了一些那孩子的情况。光是抢劫案就有十起，偷窃和入室行窃就不说了。昨晚我也是因为从那个区域出来所以被警察问有没有看到他，我看那孩子不坏，所以就就没告诉警察，只是顺便问了些情况。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坏孩子，没必要帮我去黑心药店以很低的价格买回我急需的药，更不会把钱包还给我。”
    “确实是这样，这孩子还是有善心的。你今天出门买菜的时候去看望他了？”白正则试探着问。妻子点了点头：“对，带了点吃的，而且偶然找到了他的家。那孩子是一个人住，好像也这样一个人生活了几年了，我想他应该是失去了双亲的孤儿，能看出来他过得也很辛苦。”
    “他没打算去找孤儿院求助？”
    叶白露摇头，看上去有些无奈：“我问了，他似乎没有这个打算，应该是个自尊心挺强的孩子，也很独立。临走时他还告诉我哪里能买到质量好价格也便宜的菜，我今天就是去那里买菜回来的。”
    “看样子他也不像警察说的那么坏，有自己的一套道德准则，也还有善心。至少他也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叶白露的话让白正则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孩子又多了些许好感，他点点头，语气里满是对杰森的赞许。
    “这也是我在考虑的一个问题。那样的孩子一个人生活在那里很辛苦，依靠偷盗抢劫维持生活，我不认为他应该继续待在那样的地方，而是应该有人引导他不误入歧途。”
    叶白露的话说得很委婉，不过白正则却立刻明白了她想要表示什么：“那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去为这件事做些准备，到时候再找个机会带我去见见那个孩子。”
    这个回答让叶白露喜出望外。她的表现可以说是欢呼雀跃：“嗯！谢谢你能理解我，正则。”
    “你那么心善又那么温柔，怎么可能没法理解你？”白正则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如此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头一低便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
    “我反对！”
    突然从另一边想起的稚嫩嗓音打断了夫妻二人的交谈。二人循声望去，便看到了穿着外套额头上还贴着退热贴的凯不知什么时候从卧室里出来了，因为发烧，脸颊还有些发红，不过他明显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凯？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白正则看着凯走到他们面前，眼神有些疑惑，但更多的还是对他身体状况的担忧。叶白露则更在意他之前说的那句“我反对”，便蹲下来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能说说原因吗？”
    凯忍不住反问道：“万一他是有目的的呢？”他的意思不难理解，白正则很快就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你的意思是他对白露表现出来的善意可能是伪装？”
    “当然。”
    叶白露想了想，试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是因为杰森的出身和他之前犯下的过错？”
    “像他这种人我以前接触过很多。”
    “所以你就认为像他这样的人都不是好人？”
    “当然。像那些人他们只配去坐牢！”说这句话的时候凯一脸的愤愤不平。
    虽然凯说这句话的时候，更多的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的普遍想法，但叶白露听了后还是皱起了眉头。她少见的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思索片刻后反问这个孩子：“那好，凯，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条件只是假设。假设你过去的背景和你说的那种人一样，但是你还有颗善心，也有可以改变的机会，而你也想改变自己的现状做个好人并且下了决心，却被人说以你的背景只配去坐牢，那你会怎么想？”
    “我……”这个问题一提出来便让年幼的凯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低下头，一脸的惭愧。
    叶白露知道自己的这个设问已经让这个孩子明白了什么，也不打算继续为难他，语气也缓和下来试着问道：“觉得很委屈对吧。你自己都觉得委屈了，何况别人，而且还是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
    凯态度诚恳地道歉认错：“对不起……”
    “凯，你的年纪还小，你现在接触到的和未来相比才只是一部分。无论是谁都没法单纯地用好人或是坏人这种非黑即白的观念去判定，更多的时候情况会比你看到的要复杂。”叶白露在他面前蹲下来，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所以我不希望你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人的背景和出身就肯定或是否定他的一切。”
    白正则一旁肯定了妻子的看法：“白露说得没错。在没有了解清楚之前就给随便给别人打标签是很草率的做法。这也很容易伤害到别人。”
    “我知道了。”凯认真地点了点头，把两位导师说的这一席话深深牢记在脑海中。
    “你能明白就好。现在接纳杰森这件事我和正则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准备，如果能够成功接纳他并由我们负责，那自然是最好的情况，如果他不想加入联盟的话，我也希望他能够走上正道。他是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我不认为他只能在那样的地方过完自己的一辈子。”叶白露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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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起叔叔和阿姨那个时候对我说的这些话，对我坚持我自己的选择起了很大的激励作用。”凯感叹着从书包里拿出了杰森之前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的游戏机，“所以，我当然是决定成为像我父亲那样的人，而且我也想要继续延续叔叔阿姨的主张。”
    “那样挺好的。”白皊竹吃着手里的棒棒糖，看着凯手里的游戏机，突然想起了什么，“凯，你知道杰森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凯手上的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儿后才艰难地道：“也快了。”
    “我在想能送他些什么会比较好。”
    “你选吧，毕竟如果是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
    “你不打算回礼吗？现在你们的关系也没一开始那么恶劣了。”
    凯叹了口气：“我要是能容易的整到武器就好了。要是在美国我出门遛个弯就能给他买回来。”
    听了这话，白皊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之前回纽约的时候，凯特地带她去看了当地的武器店。她仔细一想后，完全能理解凯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接下来，凯拿出了自己的电脑，一番操作后便调出了联盟的信息资料库，然后把电脑屏幕转给她示意她看：“都在这里，有关杰森的信息。”
    白皊竹立刻凑过去看。呈现出来的是杰森在联盟档案库里的信息表。这份表格还是杰森以前在联盟时录入的信息，还有他每一年拍下照片。白皊竹甚至还发现了刚进入联盟时十岁的杰森的照片。说实话，还是个小男孩的杰森，比她想象中还要可爱。
    很快她就在这些信息中找到了杰森的生日：“五月四号？那不就是大后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