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狐言》第231章 何为大局？

    庙峡，又名为妙峡。两座巍峨险峻的凤凰大山，疤水擎天，夹江而立，引人入胜的鲤鱼跳龙门活灵活现，伟岸雄奇壮观。
    龙溪河畔住着许多户乡民，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家家户户皆过着安居乐业的美满生活。
    一年，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名男子来到龙溪河畔处，男子身着黄色衣袍，模样颇为俊美，行为举止皆不凡，乡民朴实十分热情的好生招待。
    据黄衣男子所言，他姓穆字唔，本是京中有名的世家子弟，奈何奸人当道，当今圣上昏庸无道，遭人诬陷而惹来诛九族的惨剧，幸而他游历在外逃过此劫。听闻此言乡民无不同情感叹世道无常，让穆唔安心在此安居。
    天色渐晚，乡民也逐逐散去，留穆唔在村子里无人居住的小木屋里。乡村的夜晚里，最多虫鸣鸟声，清风吹得空月舒波，隐隐从远处传来的沙沙声，穆唔嘴角镶着一丝不知其意的笑，眉眼处渐渐露出了一缕戾气，又迅速消去，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滚回去。”穆唔抬脚斜挎坐在窗口处，带着轻笑轻轻吐出三个字，双眼依旧细细地观看挂在空中的明月，一股杀气直直逼向不远处的竹林。
    “是，主上。”那人嘴角带着血声音嘶哑但却满是遵从，他着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渺然，我来寻你了。”声音若有若无，像似饱含深情般的自言自语但却轻描淡写的从他嘴里说出。
    是呀，渺然，我来寻你了，来寻回被你挖走的心了。
    当年他初成人形，兴奋之余便四处绕云飞到龙溪河畔处，此处风景如画，他便在峡口处定居。饿了就随口一张吞了不少人类所养的牲畜，他以为人类既有那么多牲畜，定不在乎这几个，困了就召开风雨卷着龙溪水就寝。却不知他已将两岸的黎民害得怨声载道，叫苦连天，因他呼风唤雨破坏庄稼，吞噬两岸黎民辛辛苦苦喂养多年的牲畜。
    可他并不知情，从未有人教诲过他，为何都将过错压在他身上！渺然，当年你假意接近，哄骗得我真心真意全托与你，却将云台仙子所送的法器挖走我心，将我沉睡上千年，如今我回来了你也成仙了，这个心是否还我了！？
    “只要是为乡亲们除害，消灭你这恶龙，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心甘！”记忆里她那么毫不犹豫不带一丝情谊的话也如同以往那般悦耳。
    “愿你所言，渺然。”穆唔低头捏着衣角哧笑。你不是肯为他们粉身碎骨也心甘吗？那就便如你所愿好了！
    夜间向来都是虫子的天下，处处皆是它们演唱的鸣声，但今夜却寂静无声，像是畏惧些什么，静悄悄的带着诡异。
    清晨，竹叶上沾着露珠，乡民们一如既往的日出而作，忙碌的一天开始了。穆唔随手将一旁的发带行云流水般的将头发束好，嘴角含笑的向路过的乡民问好，模样温文尔雅，他嗓子里定是蕴了一江春水，叫人听了竟觉得清润至清心，也不知醉倒了几位妙龄女子。
    闲来无事，穆唔独自一人在竹林中也不知在寻些什么，转个几个圈也未寻着，他袖子轻轻一拂，竹叶纷纷飘落，“墨镜，替吾寻只鸟来。”一阵风而过，只见墨镜单膝跪地低头询问“不知主上要寻何种鸟类？”
    穆唔低头瞧着眼前的墨镜，转身迈腿向竹林深处走去，“寻能烤熟的鸟。”
    “…………是，主上。”墨镜有些迟疑，倒却没多做停留，足尖用力，风儿轻轻卷着地上的竹叶，再无人影。
    竹林处隐隐约约藏着个人，穆唔扫视一眼，只含着笑继续往前走，那人见状快步上前，伸手拦住去路，穆唔低头带笑注视，“姑娘这是所谓何事？”
    女子含娇带羞的踌躇不语，穆唔颇有耐心的站着也不开口，女子似乎下了决心一般，用力仰头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我…我喜欢你穆公子。”
    “哦？不知姑娘中意在下何处？”穆唔丝毫没有惊讶，带着温柔如风的语气低声询问。话语羞得女子满脸通红，甚是惹人怜，“公子模样俊俏，且才气不同凡人，我……我心系公子。”
    “谢谢姑娘厚爱，在下已有心上人。”穆唔话锋一转，颇为惋惜的按着自己的额角。
    “不知……不知是何人？公子能否告知？”女子脸色苍白的垂下头，带着哽咽一声探问。
    “何人？她便是渺然，我的心头骨。”穆唔的话令她不知何意，但女子也知晓推进，轻轻弯腰便捂脸跑远，隐约听到细碎的哭声。
    穆唔轻轻拍了拍袖子，眯眼看着竹林深处，渺然，你可知你是我的心头骨，恨之如骨失了心。
    庙峡处的龙心隐隐传来的兴奋之意，穆唔按了按胸膛，伴着竹叶的旋转，消失在了竹林之中，瞬间到达庙峡脚下。他单膝跪地抚摸着地面，他的心就在此处召唤着他，戾气瞬间溢满了四周，“不急，且等几日。”似安抚又似自言自语，他缓缓起身，单手捏了个诀从往地表送去，柔光四射，转眼即逝，穆唔脚下一用力，径直往山顶飞去。
    山顶风颇为强烈，将穆唔随意束起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他不曾在意，直径走向一块巨石前，伸出手半路又缩了回来，“渺然你真是可爱，竟用符镇住我的心！那本尊便陪你玩玩。”他勾起嘴角，转身往山下走，丝毫没有犹豫不决。他知晓心不可离他过几天，他的功力恢复极为缓慢，但他却不曾在乎。
    渺然，我倾尽全力，讨你欢，可好？
    “仙子，龙心封印有波动。”河蚌精有些惊慌的向坐在不远的女子禀告，女子眉目带着柔软，轻轻点头安抚“无妨，你先下去。”声音轻柔好听到了极点。
    饷午时分，穆唔慢步渡回木屋里，刚刚迈进一只脚，就听到屋内传来轻轻的呼吸声，穆唔微微一愣又恢复了常态，他进屋里便看到一位穿着浅色朴实衣裙的女子，这女子并非之前那位，女子乖巧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桌上的饭菜冒着香味。
    女子见他走到跟前，慌忙起身，“穆公子回来了，秀水我怕公子仍未吃午饭，便自作主张做了一些，望公子不要嫌弃。”女子的话中带着浓烈的爱慕之意，穆唔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菜肴，倒是令人挺有胃口的，他轻笑微微抱拳道了声劳烦秀水姑娘了。
    “穆公子先吃吧，秀水该走了。”秀水紧张得都捉皱了自己的衣服，穆唔并不挽留，待秀水走到门口时，他开口道“秀水姑娘，以后不必如此，在下是粗人，自然能自己动手养活自己。”
    大致是穆唔的话有些直白，秀水脸色苍白，低头泪水就砸到地上，她用力捉着衣袖，过会又缓缓松开，“秀水知晓了，穆公子趁热吃吧。”话音刚落，就提着裙子狼狈的快步离去，穆唔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不已，真是容貌惹了祸。
    这几百年的沉睡使穆唔懂了不少事，人类是一种可爱又多情的动物，他虽自小在深渊里不了解世事，但在沉睡中以及这几百年的经历让他明白了什么是过与错，虽说他这几百年来依旧厌恨人类，但却不轻易出手伤他们。
    但渺然想粉身碎骨护的东西，他定让她粉身碎骨去护。她哄得他将弱点明明白白的说与她，转身就将他的心挖出使他沉睡，他定让她后悔当初！
    “主上，鸟捕来了。”墨镜将手中用树叶包好已烤熟的鸟恭恭敬敬的递给穆唔，穆唔接过，轻轻嗅了嗅，满意的指着桌上的饭菜，言道赐给墨镜。墨镜一脸惊慌的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令穆唔觉得好笑，他手一抬凭空将墨镜扶起，“罢了，你回去让众人准备好，本尊过些时日回去。”
    “遵命！”墨镜话音刚落便消失了，穆唔咬着鸟肉，自言自语道墨镜法力渐长了。
    “墨镜，主上有何吩咐？”一向急性子的墨尘捉着墨镜的手，语气十分急促，墨镜拍来他的手，头也不回的扔下“等主上回来。”便化为雕飞向西方，墨尘愣了愣，笑得嘴角都快裂开，主上要回归了！看那蠢蠢欲动的青蛇还敢不敢嚣张！
    难得的好心情，穆唔轻轻跃上竹子梢头，闭目养神般得去倾听，“穆唔，这怎能生吃！快松手，我还未清除掉它的苦味。”女子带着娇嗔以及无奈的话语隐隐在耳边回响，穆唔嘴角微微上扬，转眼又敛收回去，满目凄凉的转身返回地面，临走时随手捏了个诀，那根正葱绿的竹子瞬间化为灰烬。
    世事无常，原本他心心想着能与她厮守，未曾想过她怀着别的想法守在他身边，深渊里的孤寂令他丝毫没有顾虑的全身心去信她，而最终却换来了沉睡百年失了龙心。这着实可笑，穆唔冷着脸，抬手狠狠的砸在一旁的竹子上，竹子应声化为乌有。
    “渺然，渺然，渺然！！！”他低吼着她的名字，你想护的任何东西，皆要你粉身碎骨方可休！
    四周寂静无声，估摸是因畏惧穆唔身上的戾气，他微微抬额，看着明媚的天空哧笑出声，“这般明显的结界，渺然你倒也是常常小瞧我了。”想用结界护他们永世平安，我偏不让你如愿！
    “今日是怎了？怎会这般不安？”水底宫殿里的女子轻轻蹙着眉，纤手缓缓的按着胸口，隐隐约约传来的不安是来自何处？“罢了，应是近日来睡眠不足所致，又或者穆……”女子猛的捂住自己的嘴，美丽动人的眼眸里尽是悲凉。
    穆唔，是我渺然欠你的，我渺然注定此生难安了。
    渺然失魂落魄的走出殿门，茫然的看着前面，目光呆滞涣散，“我只是不想乡亲们受到伤害。”她喃喃自语的安慰自己，眼泪瞬间掉了，又迅速融入水中，这话估计连她自己都觉得冷冽，怎能安慰得了自己呢。她缓缓朝前走去，路经她的水族向她请安问好，她却不同往常的笑意盈盈，反而失神落魄的继续朝前走。
    蔚蓝的颜色遍布整个水宫，据穆唔曾说的，他自小所在的那深渊里，那水是清澈透明了，常年透着寒气。而这个龙溪水是暖暖的，可她的心却是冰冷异常。
    “穆唔，不要怨我。”声音嘶哑带着浓烈的渴望，渺然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
    她是仙，是龙溪里的仙，她需要守护着龙溪，不应感情用事。她知道她都知道，可今日她着实想上岸寻寻穆唔，瞧瞧他是否会带着稚气言她恼火了他，瞧瞧他是否依旧一如既往的爱笑……
    时光悠悠梦里无寻处，早知如痴迷，何必当初那般决绝？
    今日的天气着实好，穆唔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书，卷在手心里，想寻个好地仔细研究一下书里所说的故事，里面无非记载着他与渺然的事。
    “穆公子，你怎会在此？”秀水带着惊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穆唔微微皱眉又缓缓舒展开，他带着温润的笑容转身看秀水，“在下想寻个阴凉之地看会书。”他说着便扬了扬自己手中的书，秀水仔细一瞧，倒也笑出了声。那书不就是儿时老人们常与她说的故事吗，秀水伸手轻轻抽出穆唔手中的书，有些惊讶穆唔的顺从。她低头看了几眼，翻了翻书页，“若是公子不介意，秀水可以说与你听，无需公子这般……”秀水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带着笑容。
    穆唔低头想了想，像是在考虑，秀水紧张的握紧书本，生怕穆唔的拒绝。谁知，穆唔抬头笑容更加温暖的点头道好，秀水一下子倒没了反应，许久才惊喜的领着穆唔去阴凉之地，认认真真的讲述书中的故事。
    “相传很久以前有一条孽龙，它无恶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