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雪凛华七濑真响》第298章 （下） 信徒与繁星

    ……
    ……
    ……
    每个人都深爱着某人，这是曾经有人说的一句话，暂且不去管这句话是否完全准确，但对于大多数人来看明显是适用的。
    无论是友人亲人还是爱人，每个人给予那个特别的人不同程度的爱意，这便是深爱着某人，于是两个人慢慢接近，从身体的距离到心的距离。
    不是所有人都经受得住孤独，但也不是每个能经受住孤独的人，每个深知孤独的人都会拒绝与他人相遇并相互靠近。
    那是无法抗拒的，人类感情的极致，如火热的希望，如深邃的绝望。
    周而复始，人们开始与彼此相遇，物语便由此诞生，即使是身处世界角落身处冰冷黑暗之人，同样会一边唾弃着一边走向那唯一的出口，因此有人说物语的本质便是一个个明知前方是无尽麻烦却还要执意向前的，可怜又做作的人类产出的事物。
    可即便用这样贬低的辞藻去形容它，物语依旧是一件人们无时无刻发自内心去期待的东西，那毫无疑问是件美好的东西，所以我们也能因此得到人们生活的本源。
    人们讨厌麻烦，却又害怕孤独。
    ……
    ……
    ……
    “岛村老师你真是个笨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美雪发出了我从来没听到过的强烈的愤怒的嘶吼，而其中包含着的感情我觉得有不亚于岛村伊织感情的复杂，而且我在顶楼天台的感觉也得到了印证，美雪将这幅景象与过去某个时候自己看到的景象重合了起来。
    “你……是谁？啊对了你跟樱雪同学和七濑真响是一个班的……名字是什么来着？突然想不起来了。”
    “我的名字是雾岛美雪，我确实在班上不是什么存在感特别高的学生，但此时此刻，我必须要阻止岛村老师你。”
    “哈？也就是说你也是阻止我和诗音永远在一起的人了？你应该知道我刚才说过，我绝不会允许我们之间存在阻力。”
    “那……那只是你逃避的借口而已！”
    “……”
    “……”
    “有趣，那你倒说说看啊，我怎么可能会逃避与诗音在一起的一切？”
    “我说的不是那种事情，是你逃避了你本该面对的东西，你所做的一切说到底只是迁怒你喜欢的人而已，到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不明白，继续伤害着园田同学……你这种人真是糟糕透了！”
    “唔……你又懂什么！”
    美雪现在说的话毫无疑问是在挑动他的情绪，就算手臂上有伤但我还是担心美雪，担心岛村伊织什么时候突然激动地拿着刀向美雪冲过去。
    “我当然懂了！因为我身边也有过和岛村老师一样的人！”
    “……”
    “那是无比爱我的人，我们成为了彼此生活上的支柱，可是他一时间没有走出那个死胡同，做出了伤害我的事情，但他最终注意到了自己的错误，没有再做出伤害任何人的事情，我们还是能继续一起生活下去，岛村老师你觉得现在的你还有资格吗！”
    “我……我怎么没有资格？”
    “你真的打心底这么认为吗？岛村老师？又或者你真的……诚恳地问过园田同学的感受吗？”
    “……”
    “而且除了我刚刚说的那个人，我自己也是这样的存在……”
    “……”
    “在最无助的时候，在最孤独的时候，找到了属于我的特别的存在，我打心底喜欢着她，于是这样的自己……想做的只有待在她的身边仅此而已。”
    “美雪……”
    不用将名字讲出来，我也明白此时的美雪口中的她是谁，也是美雪现在的话语让我再一次知晓了她对待这份感情有多么认真，也是她接下来的话让我知晓了美雪身上最闪光的地方。
    “没错，我和岛村老师一样也想和她一直在一起，想要成为恋人，想要以恋人的身份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是，对于已经给予我那么多的她，我还能过分奢求什么呢？不去讨论她能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在付出自己的爱之前，在为想要成为恋人的人着想之前，去考虑自己的得失，那样的爱也太自私了吧！”
    “唔……”
    美雪像是没有任何畏惧一样，反而一步一步向岛村伊织逼近，不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怎么样，反正我的神经是紧绷着，可能和受伤了也有一定关系吧，但是如果岛村伊织再发起疯来我们可能就真的没办法了，所以现在一切就依靠美雪了。
    “仅仅是能像现在待在她身边就很满足了，如果她能喜欢上自己，那就是最平凡的但却每个人都在祈求的奇迹，可那是不能强求的东西……喜欢上了对自己来说宛如太阳一般的人不就只能是这样吗！待在她身边注视着她就好，努力做着为她着想的事，帮助她一起度过难关，也许这样的话……她说不定会喜欢自己。”
    “……”
    “至于岛村老师你在逃避的事情便是你最该去面对的事情！你从来没有和园田同学冷静地解释过吧？只是想着去束缚，让对方在你的掌控之中，按照你的意志去活着，不让她反抗，那些你曾经最害怕的事情，你现在全部施加在园田同学的身上了！你明明说过你讨厌你的家人，现在的你却活成了你家人的样子！”
    “唔！”
    在我眼中，美雪每一句话都是对岛村伊织的控诉，而最后一句话更像是用他手中的那把小刀反过来捅到了他的身体里一样，岛村伊织整个人都待在了原地，美雪也没有继续向他逼近，同样站在原地，直直地注视着他。
    “如果你明白了的话，就把自由还给园田同学吧，那才是你对她的爱。”
    “唔……”岛村伊织转身面向被绑在床上，嘴巴也被堵住的小诗，在我们的注视下缓缓走了过去给她松了绑，而注视到小诗身上一处处伤痕的他，表情慢慢从凝固变成了悲伤，估计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做出的这些事情吧。
    泪水从他的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流下，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小诗，全被小诗一巴掌甩开了，再度直视小诗眼睛的岛村伊织看到了小诗眼中无尽的憎恨与敌意。
    “滚开！”
    “诗音……”
    “不要直呼我的名字！你这个垃圾！”
    “唔……”
    小诗一下把毫无防备的岛村伊织推到了一边，像是用了浑身的力气一样，她咬牙切齿等着岛村伊织，全身上下每一处动作都表达着对岛村伊织的仇恨，看来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不如说被那样对待了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了。
    “事到如今还露出那副表情，是想要怎样？啊？想要得到我的原谅？别在那里痴心妄想了岛村伊织！你接下来遇到什么，会被怎样对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你以为这是童话故事吗！”
    “……”
    “……”
    “……”
    事情发展到这样，站在一旁的我们都只能保持沉默，平心而论我们也没有说服小诗原谅岛村伊织的理由，他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可恶，就连我们都觉得不能原谅，况且道歉是一方面，是否决定原谅是另一方面，现在就连说服岛村伊织的美雪也只是站在一旁静静观察着事情的发展，说不出任何劝解的话语，毕竟如今的她也应该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有些事情她比任何人都要知晓得多，但在有些事情上她依旧在不停地探索着。
    但是啊，但是啊，也许还有别的什么，我们应该探寻的道路。
    “喂！樱雪！”
    “凛华！”
    我扶着墙强撑着站了起来，用手按压住了还在缓缓流着血的伤口，真响见我这样立刻扶住了我，而美雪也终于动了起来跑到了我身边。
    “小诗。”
    “嗯？凛华？你的伤没关系吧？”
    “没关系……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无法原谅他对吧？那就报警把他抓起来吧。”
    “凛华……”
    “让他进去关个一年，出来之后你们再尝试面对彼此怎么样？”
    “……”
    “不愿意？啧……那你的憎恨和诅咒也就这种程度嘛。”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会说让你原谅他这样的话，他做的事情可恶到了极点，简直让我唾弃，这点对于小诗你来说也一样，就算你们喜欢过彼此，这一点也不可能改变，但是……”
    “……”
    “不去报警，给他两年时间，向你忏悔赎罪，到了两年后，你上了大学去法国留学之后，要不要原谅他，要不要再喜欢上他，你自己决定，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善良一点，同样……也有自己的原则。”
    “……”
    “至于岛村老师你，不要再想着去逼迫小诗了，现在的小诗至少有我们这些人，有着待在她身后的力量，不要小看我们这些小孩子的反抗，还有……不要逃避，你也要反抗下去啊。”
    “唔……”
    “最后，你自己决定吧，小诗。”
    “……”
    小诗皱紧了眉头，思考了良久，转身看向了岛村伊织，只不过她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来。
    “不要觉得你现在就是得救了，我不会报警的，一切骚动就让我们一起让它平稳收尾吧，但是你记住，现在的我绝对不可能原谅你，你确实曾是我特别的存在，但是现在不是了，如果不是凛华的话，我一定会让你现在就接受制裁……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始不报警吗？不单单是因为害怕自己无法反抗，还有就是单纯不想将事情推到最坏的那一步，但你还是做了这样的选择，你应该再谢谢凛华。”
    “嗯……”
    “我会回南砺上学，但以后在学校也不要跟我说话，我们只用做一对关系不是很密切的师生就行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两年后，带着你的诚意来法国找我吧，我是不会放弃我的梦想的并且我一定会让它视线，到时候希望……你也能完成你的抗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诗音……呜呜呜呜呜……”
    最后在岛村伊织悔恨的泪水中，小诗跟我们道了别说她现在就返回南砺的家中，岛村伊织则要在次日和安城老师说明情况之后才能回到南砺继续当班主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如果岛村伊织是个能够真诚悔改的人的话，那他们自然会迎来属于他们的真正期望着的结局。
    美雪本来想送我回家，但真响说他就足够了况且我们两个人的家也近，美雪还要回去给贵树做晚饭，不过贵树这种时间应该自己已经吃完了吧，总而言之现在是真响扶着我一步一步向家的方向走去，伤口已经用在小诗家找到的绷带绑起来了，幸好小诗一家离开之后家里还有这种东西。
    安安静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两人都保持着沉默，我突然觉得这个冬夜显得格外明亮便抬头望向天空。
    “呜哇，好美的星空啊，在冬天也能这样注视着繁星呢，感觉都温暖了许多。”
    “……”
    “真响你也说句话嘛。”
    “……”
    “算了，你不用回应我也行……天空中的繁星确实有种吸引人的魅力呢，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确实有被吸引的可能啊……唔！真响？”
    就在我不断说着的时候，真响突然伸出双臂将我揽在怀中，从刚才开始他就不时瞥向我手臂上的伤口，没有扶着我的那只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且不断发抖。
    “啧……”我明明瞥见泪水从他的眼中流了出来，他却依旧逞强似的皱起了眉头，但却根本忍不住泪水，这也是真响第一次在我面前，大概是无比悲伤地哭了出来。
    而我能做的就只是反手抱住真响，虽然伤口还有些疼，但这种时候还是忍下来比较好，因为只有我表现得和平常一样，才能安慰现在的他嘛。
    “真是的你搞什么啦，男孩子随随便便哭什么？”
    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此时的真响没有办法看向我，不知道在他眼中我的笑容又是怎样的呢？这也是种遗憾啊。
    “算了……今天就允许你这样吧，毕竟今天是特别的嘛，正好趁着在这片美丽的繁星之下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
    “真响，我想过了，想了很多事情，可能我真的不太了解你啊，不过只剩一年时间了……仅仅是这一年时间里，我们能不能，至少变得不那么讨厌彼此呢？”
    “……”
    “因为我感觉啊自己没法那么无情，而且……感觉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都有你陪伴着啊，这也是一种缘分不是吗？所以……我们能努力变得不讨厌彼此吗？”
    “不能。”
    “唉？果然你还是讨厌我？不过我已经……不那么讨厌你了。”
    “不是，我不能努力变得不讨厌你，因为……”
    “……”
    “我喜欢你，樱雪……这次不是开玩笑，也没有说谎，我就是……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喜欢你了，很久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