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皇,是微臣带回来的尸首。”向日龙再次出列,两米高的大个头即使站离较远,也映衬得地跪拜着的细胳膊细腿的老臣们像鸡崽似得,“回皇,刀剑无眼,吴王死于剑下,脖子伤口极深,死状骇人……再加审查案件耗去了一周时间,尸身腐烂,恐怕难以推出去游街示众。”
向日龙低头禀报,微微瞄了一眼李梦瑶,见李梦瑶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知道自己没说错话,高兴地傻愣愣地摸了一下后脖子。
“不得不考虑市容问题,总不能推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游街让民众接受这便是李建弼吧?”皇长吁一口气,巍峨气势重回身,大喝道,“拟旨!罪人李建弼,本当游街示众以儆效尤,但尸身溃烂,破损不堪,责令以其官袍断发代之!其罪恶滔天,只游三天三夜不足示警,朕下令各大州重地皆游街示众三天三夜!弼儿自作孽不可活,三公爱卿们何罪之有,朕绝对不允许爱卿们为弼儿自己的过错负责,游行示众一事众卿不可同行!另,各部门听令,吴王府所有财产及封地充公,与之有关受难之人悉数赔偿,不得有误!此事若仍有一人喊冤,朕拿你们脑袋是问!”
“臣等接旨!”
百官领命下跪。本朝皇治国有方,朝廷众臣本还算廉洁自爱,这种火烧眼眉的大事更是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没人敢借机饱私囊。
官袍长发可拟本人的身份和尊严,若尸身不整确实还不如不要推出去。三公老臣们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了一番,算是接受了这个决定。
但看到他们还没有起来的意思,皇心底发虚,不知道他们还想怎么为难一个只想保存自己爱儿全尸的父亲:“各位爱卿为何还不起身?难道要朕亲自下来求你们起身?”
“承蒙皇大赦,罪臣们不敢当!但吾等还有一事相求……”
“你们还有什么事?难道连弼儿的全尸也不可留给朕!”
“不,吾等所求非此事。”三十多个老臣又俯身在地,朗声齐呼,“求皇赦免魏王弑弟之罪!”
这一次他们的高呼,竟得到所有人的回应,朝殿之武百官全数跪下,显然众望所归。
杨太傅带头悲乎哀哉:“茶商会一事现已查明乃是李建弼心怀不轨,死于魏王剑下纯粹自作孽不可活!魏王不该有罪!”
皇稍稍松了口气,原来说的是这事。
他的两个皇子送回来南京,一死一伤,李天翰急急忙忙说自己误杀了皇弟,还没等他多问几句自己请罪入了大理寺。现在案件理顺之后,李建弼对李天翰设下的陷阱可谓昭然若现,谁是谁非大家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目前也只剩为何反倒李建弼死在李天翰的手这点小细节有待查清楚。
大理寺卿不敢耽误,立刻跟进禀告:“结合当时在现场的两位公主……咳咳,证言,加蛟龙将军到达现场后反馈的推断,我们还原了当时事情经过。”
两位公主在现场的事情相当忌讳,大家能不提及都尽量不提及,尽管她们是十分重要的目击证人。
“吴王派杀手左右拦截,将魏王逼入了死胡同内。一路让魏王的护卫消耗殆尽,等待魏王孤立无援,吴王近乎病态般亲自下场要亲手斩杀魏王,两位公主也亲耳听见……谁想最后却被筋疲力尽的魏王失手斩要害。吴王疏于习武,魏王练武勤奋,吴王骄傲自大小瞧了魏王,有这般结果也不怪……”
“吴王的侍卫呢?他的近身侍卫不可能不随他同行,而且公主曾和我说,她亲眼目睹吴王的四个近身侍卫与他一同入了深巷。”李梦瑶皱着眉头出言问道,多年办案的经验让她一下子抓住疑点,不解开不爽快。
这李建弼死得太无语了些,天时地利人和之下,竟然在一大堆自己人之被李天翰给砍死了,真让人难以置信。
“我们在深巷找到了一条暗道,暗道通往其一个吴王安排的杀手匿藏之地。这个暗道十分巧妙且隐蔽,若不是魏王告知,我们怕是不能发现。魏王依稀记得,自己被吴王追砍数刀后倒地爬行,此时吴王似乎要慢慢虐他致死,便让护卫从密道离开先行招呼茶商会肆虐的杀手们撤离。根据后来对活抓的杀手们拷问之下,他们承认确实看到四妖僧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通知他们大事已成赶紧撤退。
后来魏王失血过多,迷迷糊糊间挥舞长剑反击吴王的虐待,之后晕倒不省人事。约莫是其一剑斩吴王脖子,一剑致命。指挥使大人,对于误杀了吴王一事魏王供认不讳,若是事有蹊跷,于情于理魏王都不该如此坦然承认自己的罪行。”
大理寺卿这么一解释,李梦瑶算是解惑了。魏王又没有矢口否认自己杀人一事,哪来的蹊跷。
皇早已了解过案件,出事的是他的儿子,当然任何人都关注此事。但他作为明君,自然不能做得偏袒让百官说闲话,只能任由李天翰收押在大理寺听候发落,等大理寺查得水落石出。
算他已知悉李天翰该无罪,放人这话也不该由他亲口说出来。
此时百官请愿,倒是顺了他的意。
“错手弑弟,那也是弑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爱卿且说他该如何惩罚!”皇心里如意,但该装还是得装,肃穆严苛道。
“不,皇,魏王自卫反击误杀吴王并非大过,按我朝律法可从轻发落。魏王这些日子来除了养伤便是在抄写佛经,为吴王超度为自己赎罪,微臣觉得这便算惩戒。大理寺打算今日对魏王弑弟的案子结案,将魏王送出大理寺。”
皇听闻魏王在狱仍能抄写佛经为皇弟超度,心升起一阵暖意,微微点头:“既然这是大理寺卿按我朝律法断的案子,朕不反对。其余大臣有无反对之意?”
皇这一问他自己也知道肯定是白问,这些人正是要求放了魏王才跪在地,当然不可能反对,但他总得摆出自己的大气气派。
“王恩浩荡!”武百官均俯首赞颂道。
杨太傅接着说:“魏王光明磊落为人正直,性格坚韧且胸怀仁义,对朝自己痛下杀手的弟弟仍心存善意,乃是不可多得的轩宇大器!大难显本性,臣觉得,皇已可不必烦恼太子之位……魏王还重伤在身,若在大理寺内继续受审没能好好调理落下病根,得不偿失!”
“皇!臣等觉得魏王是国之未来,切不可葬送于此!”众臣朗朗口,没有事先约定,但竟然异口同声同样一句话!
这句话是当初在茶商会,魏王被江东士兵围困,夜鹰冒死拦下敌人后悲呼而出……在当时,附近仍有许多普通民众,听到了夜鹰这情真意切之言,心为这主仆真情、为这国家拼死的情操感动无。随后此言被那日活下来的民众口口相传,世人皆说吴王阴狠弑兄丧心病狂,魏王才是国之未来……
至此,夜鹰那日故意安排演出的一场拼死救主的好戏,渐渐展现其价值。从细微之处用情义引导民心,人们知道魏王好在哪了吗?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魏王的侍卫拼命要救他,拼死也要救下这所谓的“国之未来”,那便被感动了,舆论是这么好牵引。民心所至,便如洪潮浪涌一发不可收拾!
“国之未来……”皇没想到武百官这种时候万众一心,原来自己有一个孩儿已经成长到让大家都信服地步,长长叹了一口气,或许此祸应天理,是老天帮他挑了一位继承人,“大理寺卿,放出魏王后让他不用回关东了,让他入宫见朕。年关将至,魏王留在宫好好养伤。年后还请劳烦几位太傅悉心对他栽培,所以,你们还不起来?”
从来不听立太子进言的皇说出这番话几乎等同默认立太子一事,众臣终于安心下来,纷纷起身。
“接下来,应当论功行赏。蛟龙救援及时,各部门诚诚恳恳日夜加急办案,皆有赏赐。唯独一人,功不抵过,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皇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众臣原以为此事这么过了,没想到龙颜忽然在此时大怒,威喝之声洪盖朝殿,“拱卫司指挥使李梦瑶听令,即日起,革职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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