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之嗤笑一声:“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着实算不上好听,引得服务生纷纷朝这边侧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这边上演了两男争一女的戏码。
也不知是不是被众人看得有些窘迫,夏漫下意识把头垂得更低。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了拉沈彦之的衣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彦之,我没事,别和秦羡一般见识了,我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沈彦之圈紧手臂,把夏漫紧紧搂在自己怀里,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若有似无地拂过夏漫耳畔:“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现在就回家。”
每当回家一词从沈彦之口中说出时,夏漫总觉得莫名心安。
她点了点头,紧攥住他的衣袖不肯松手,就这么倚在对方怀里出了咖啡厅。
秦羡眼里燃着火,带着恨意,可他并未追上去,只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则电话。
夏漫在沈彦之的搀扶下坐进车里,小别克比不得卡宴气派舒适,可每次只要坐上副驾,她总是觉得心里满满当当,充满了安全感。
沈彦之自走出咖啡厅以后就一语不发,夏漫看他冷着脸也不敢说话。
沈彦之这人本就是这样,不说话时候的气场有如数九寒天,让人寒意丛生。夏漫和他相处了一段日子,多少也摸清点他的脾性,知道他这是因为担心自己而生气了,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她慢慢垂下了脑袋,说话时闷闷的,似乎还带着点鼻音:“彦之,对不起,我不该擅作主张上了秦羡的车。”
沈彦之的目光微微一暗,转向了别处:“你没有和秦羡有过太深的接触,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来。”
他紧抓着方向盘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着白,可他好似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失态一般,整颗心都在夏漫身上。
他只是太害怕了,关心则乱。
夏漫一早就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对,根本不敢抬眼去看沈彦之,她转过头看向窗外,不知该如何像沈彦之解释。
如果她说她跟着秦羡离开只是想要从对方口中更好地了解沈彦之,他,会相信吗?
沈彦之越想越是烦闷,从烟盒里拿出支香烟,刚要点燃才想起答应了夏漫不再抽烟,他只得悻悻地把香烟重又放回了盒子里。
夏漫见他这样,不知为何突然想笑,沈彦之趁着红灯的间隙偏头看她,一脸的莫名:“在笑什么?”
夏漫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其实……如果你真的想抽的话,偶尔抽上一支也不打紧的。”
“就是要和我说这个?”沈彦之的心情好了几分,却依旧绷着一脸的严肃,“我答应过你不再抽烟的,说了不抽就是不抽,没有例外和特殊情况。”
“哦?是吗?”夏漫为了不让气氛这般沉闷,故意语带调笑地笑道,“那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随身戴着烟?”
沈彦之闻言突然打开车窗,把香烟连带着盒子一起扔了出去,还不忘和夏漫解释:“下午时候在分局和人谈事情,硬塞了一包给我,后来我又拆开分了几支给同事,我保证自己一支都没抽。”
夏漫见他一脸的信誓旦旦,就差举起三指对天发誓了,忍俊不禁道:“好了,我又没有要你向我报备行程,你事无巨细地说与我听做什么?”
沈彦之难得地老脸一红:“我以为你在怀疑我话里的真实性。”
“哪有。”夏漫轻声咕哝一句,突然想起一事,“你不是说今天可能一直到晚上都不能看手机吗?怎么后来又看到了我发给你的微信赶了过来?”
一说到这事,沈彦之的无名之火又上来了些许。
“漫漫。”他深情地唤了声她的名字,“有时候我和同事讨论案件真的不会把手机放在身上,所以我说你可能会联系不上我并非是在敷衍你。”
夏漫动了动嘴角,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就又停住。
沈彦之轻轻发出一声喟叹:“漫漫,以后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不知该怎么继续以后的生活。”
那是夏漫从未见过的深情,哪怕是当初和向北辰在一起,整日蜜里调油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在夏漫家楼下停住。
夏漫坐在位置上不肯下车,闻着车里若有似无的古龙水的气味,生出一股不舍与依恋。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沈彦之,满心期待汇成了一句:“你想要去楼上坐坐么?”
夏漫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他要点头的准备,哪知沈彦之只是不易察觉地一笑,淡淡道:“同事还在等我回去讨论后续的案情,若非事有紧急,我怕是根本脱不开身。”
他并未责怪夏漫,却让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我是不是耽误到你工作了?”夏漫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多此一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对方诚实应答,还是编几句善意的谎话安慰安慰她。
沈彦之最是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再开口时语气里满是宠溺:“别多想,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按道理我是应该要多抽些时间陪着你的,这件事上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他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夏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正想在他颊边印下一吻当作安慰,手机铃声便突兀地响了起来。
夏漫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还是生生被惊出一身冷汗。
她看着屏幕上妈妈两字,一时百感交集,手忙脚乱地点下了接听。
夏母的声音温温和和,一如往常:“我晚饭都烧好了,怎么还不见你回家?”
夏漫鼻头一酸,心头袭上一记钝痛,可沈彦之此时正坐在她身旁,她只得努力管理表情,又隐去声音里的哀伤,故作轻松道:“妈,我已经到楼下了,一会儿就到家。”
夏母不疑有他,乐乐呵呵地应下,又问道:“彦之今天过来吃饭么?”
夏漫和沈彦之俱是一愣,而后又异口同声回道:“不了。”
“彦之在你旁边吗?我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夏母很确定刚才听到的声音属于沈彦之。
夏漫知道沈彦之工作上的事情十万火急,禁不起耽搁,今晚是绝不可能留在她家吃晚饭的。
面对母亲的疑惑,夏漫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彦之他只是送我回来,一会儿还要回去看他自己的爸妈。”
她不敢告诉母亲沈彦之要去忙的是工作上的事,怕她老人家又记挂在心。
夏母倒也没有坚持,只说回去陪陪老人也是必要的,说话间锅里的汤滚了,夏母边往厨房走去,边挂断了电话。
沈彦之听她打完电话,这才想起一事,关切地问道:“你今天不是去医院给你妈拿病理报告吗?医生怎么说?”
夏漫一只手刚要去拉车门,听闻这话手下动作一滞,不尴不尬地悬在了半空。
“怎么了?”沈彦之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是不是情况不怎么乐观?”
夏漫神情怔忪,又不敢被沈彦之瞧出异样,忙换上一副笑脸,佯装生气地推搡了他一把,故作不满道:“胡说什么呢,我妈的身体好着呢,医生说照她现在这样,长命百岁都不是问题。”
沈彦之将信将疑:“医生真是这么说的?”
夏漫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以此掩饰自己的慌张。
她看得出沈彦之的关心发自肺腑,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承受不起。
“沈彦之。”她已经很有没有这么正式地唤过他的名字,再叫出口时竟觉得有些陌生,“我是个成年人了,很多事情我都可以自己处理好,你真的不用事事为我/操心的。”
夏漫根本不敢在沈彦之面前多呆一秒,匆匆拉开车门,逃也似的离去。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又响,她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般。
打开家门的那一瞬,夏母已经备好了一桌饭菜,她再自然不过地把沾过水的双手在围裙上轻轻擦拭,转身进了厨房。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个砂锅,夏漫不用看也猜出母亲炖的是自己最爱喝的冬瓜海带汤。其实要真说起来,汤的味道没有任何惊艳之处,可却满载了夏漫整个童年的回忆。
那时父亲还在,酷暑难当的天气里总让人格外没有胃口,母亲便会做这道冬瓜海带汤。
清爽之余带着特殊的香气,夏漫就着汤总能多吃上半碗饭,就连一向话少的夏音也会在吃饱后露出餍足的表情。
夏漫眼角湿润,可她不想被母亲瞧出自己心情低落,借着回房放包的工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这才敢坐到餐桌前。
夏母的精神似乎不错,可夏漫却怎么也放心不下,又不敢问得太过明显引起母亲的猜疑,再三思量后装作无心地问道:“妈,你今天好些了么?要是觉得累的话就又不要做饭又做家务了,这些事留着我回来做就可以。”
“你这孩子说的算是什么话。”夏母笑了笑,眼里满是慈爱,“你只管忙工作上的事情就好,家里大小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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