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夏漫按照单子上的程序带夏母有条不紊地做着检查。
不知为何,今天下午做脑CT的人有些多,她们到的时候,检查室外走廊上站满了人。夏漫看了一圈,有些无奈地说道:“里面怕是没位子做了,妈要不你先去大厅那里坐着,我在这里看着叫号,快到了的时候,我去找您。”
夏母看着人满为患的样子,有些为难地说道:“要不就算了。你看快五点了,夏音也要下课了,我们还得回去接夏音,我怕她第一天去学校紧张。”
夏漫摇头,难得的固执,“今天都来了就一次性做完吧。您之前不是说头疼吗?这个脑CT肯定要做,夏音那边,我想想办法。”
夏母还要劝说一番,正这时,夏漫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将一堆检查报告递给夏母,拿出手机,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接起电话。
屏幕上是个有些陌生的号码,她有些狐疑,开口询问道:“您好?”
电话那边人说话语速极快,“你是夏漫?夏音是你妹妹?”
夏漫心里抖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和夏音有关?
她快速接话,“对,夏音怎么了?”
“她把同学的脑袋砸破了,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你这里能现在过来下吗?”
听她说完,夏漫握着手机的手一顿,呼吸都凝滞了,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沉默半晌才重复地问了句:“夏音情绪很不稳定?”
“是,另外一个同学已经送到医院了,夏音还在学校。”
夏漫声音有些紧绷,愈发紧张:“能请问下你是哪位吗?”
“我是夏音的班主任言灵犀。”
电话那头的女人快速说完最后一句,便将电话挂断,夏漫恍若在云里雾里,有些站不住脚。
夏音……
她嘴里喃喃念道这两个字,恨不得脚下生风,飞奔回学校。可夏母还在这里,夏漫只能按耐住心神,强颜欢笑地走过去,可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忐忑。
“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夏母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有些担惊受怕地看着她,“是不是夏音出事了?”
夏漫连忙安抚道:“没有没有,和夏音无关,是我网店一个顾客有事,我和他说了待会儿会给他处理的。妈您先去那边坐着休息,我去打个电话。”
劝说好夏母后,夏漫赶紧走到远远的角落里,掏出手机给凌念念打了个电话,却发现一直是忙音。
她心里有些烦躁,关键时刻却找不到凌念念,而她更不能腾出手回学校。
她一回学校,夏母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肯定急巴巴要跟着去,可脑CT却还没做。
想到这,夏漫心一横,闭上眼,深吸口气,直接拨打另外一个电话。
她祈求,他刚好有空,能帮他这个忙。
很快电话就被接通。
还未待夏漫反应过来,熟悉的声音轻柔地响起,让她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无论什么时候,沈彦之他永远会第一时间接听自己的电话。
夏漫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有些湿润,心里翻江倒海,好像有东西要破壳而出。
她瞥过头,用手背快速地抹了抹脸,状若没事地说道:“沈彦之……”
说完这三个字她便沉默了一会儿,见到夏漫这般安静的样子,电话那端的沈彦之眉心皱了皱,翻身从床上起来。
他睁大眸子,声音愈发放轻柔,“我在。夏漫,你怎么了?”
“你刚睡醒?”夏漫深吸口气,有些惊讶地问道。
沈彦之顿了顿,握紧了手里的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些,“没有。夏漫,出什么事了?”
他脑袋里凸凸的,不舒服极了。他快速地看了看手机,才恍惚忆起自己刚刚入睡才一个小时。
昨晚他收到江滨区警察局电话,人手不够安排他出警,折腾了十几个小时,他直接回了自己公寓匆匆入睡。
沈彦之的呼吸有些沉重,可他逼着自己强打起精神听夏漫说话。
“你能帮我去学校接下夏音吗?”夏漫声音极低地问着,带了些忐忑不安。
夏音?
沈彦之眉头皱了皱,有几分不解,“夏音怎么了?”
隔着遥远的无线电,他听出了夏漫声音分贝的颤抖和不安,这和往日的她大相径庭。
唯有可能是夏音出了事情。
“你现在方便吗?”夏漫试探性地再问了句。
沈彦之当下也认真起来,直接一掀被子下床,朝着浴室走去,边走边回答:“你说,我现在可以赶过去。”
“夏音在学校出事了,我在医院陪我妈做检查过不去。沈彦之,你可以帮帮我吗?”夏漫犹豫了几秒钟,这才逼着自己开口。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还在位子上等着的夏母,闭眼深吸了口气,“我不想让我妈知道。她会担心的。但是夏音那边什么情况,我现在也不知道。可以麻烦你去学校帮我看下吗?”
回答她的是沈彦之一声干脆利落的“好!”
沈彦之快速收拾好自己,电话也没挂,只是叮嘱道:“那你在医院陪着伯母,夏音这边,我应该能处理。”
夏漫不语,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向前走了几步,在窗户前停下脚步。
窗户外盛开了冬日才有的腊梅,万物俱寂,唯有它蓬勃蒸蒸日上。
夏漫看着,一些莫名的情绪不断在心里发酵。
她想到很多,想到夏音,想到夏母,想到沈彦之,更想到刚刚打来电话的女人。
她说她是夏音班主任言灵犀。
而沈彦之的前女友也叫言灵犀。
夏漫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两个人的名字不断地重合,最后交叠成一个人。
她真的是她吗?
夏漫有些不敢想,更有些微微的恐惧。她忽的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对着手机语气急促地说道:“沈彦之,不用了……你不用去了。”
正在停车场取车的沈彦之动作一愣,车钥匙刚插进去还未来得及发动。
他听出了夏漫言语里愈发浓烈的不安和恐惧,不解开口:“夏漫,怎么了?”
“沈彦之,你千万别去,我找念念,她可以帮我的。”夏漫随便胡乱想了个理由。
她有些恼怒自己,刚刚怎么没想到这一遭。
“夏漫,你冷静点听我说。”沈彦之听她慌乱回答连忙安抚。
他不在她身边,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样,但他明白夏漫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只能努力劝诫,打消她的不安,“这件事情既然我知道了,我能做,你完全可以信任我,没有这个必要再去找其他人的。”
沈彦之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怎么。
夏漫遇到事情的第一时间,她是想到了自己,她交付了她所有的信任。
那他沈彦之又怎么能辜负这样的信任。
这番话一说完,回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
“夏漫?”
沈彦之轻声唤了她的名字,以为是不是停车场信号不好,电话中断了。可夏漫很快地嗯了声,显示她还在。
“乖,好好陪伯母去检查,夏音我会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夏漫闻言叹了口气:“彦之,有件事情我不想瞒你。”
“如果不想说的事情大可以继续瞒着。”沈彦之勾唇,神色未变地说道。
他尊重她想隐藏的秘密,并不会怎么去强迫她必须如数坦诚相见。
夏漫握着手机身形顿了顿,下一秒笑笑,却有了几分坦然,“夏音的班主任和你的前女友同名同姓。”
……忽的,气氛一下子寂静下来。
夏漫听不见电话那头传来任何声音,甚至连刚刚绵延的呼吸声也断了,她不知道此刻沈彦之表情是怎么样,可大概也能猜到,他心里估计翻江倒海不再平静。
她莞尔一笑,脸上有了几分解脱,“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同一个人,但我心里不愿意让你去。沈彦之,你说事情会不会就是这么巧合呢?”
她说话的样子平静的很,看不出任何波澜,可她紧抓着衣角的手却泄露了她的紧张和恐惧。
夏漫佯做镇定,可她自己知道,她是用尽所有勇气才说出这些话的。
“沈彦之,我有些怕,我怕夏音出事,我也怕你……”她深吸口气,可在说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仿佛泄了气那般,到最后只能喃喃道,“彦之,你在听吗?”
“夏漫,我知道了。”沈彦之很快回应过来,言简意赅地回答,“不管她是不是一个人,那都没关系,现在是夏音要紧。”
他冷着眉,仿佛刚刚诧异震惊的神情与他丝毫没有关系。
“我可以答应你,夏音一定安全无事。”他给了夏漫一句承诺。
夏漫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仿佛沈彦之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样信誓旦旦地承诺。
她甚至脑海里可以浮现出沈彦之说这话时候的情形。她猜,他肯定是用他那双深邃的眼注视着自己,如一潭深泉,更似诱人旋涡,让人不敢对视。
夏漫心猛地一跳,仿佛被人紧紧揪着。
“彦之,我等你回来。”她不动声色地快速说道,却也是松了口气,立马将电话挂断,姿态僵硬地站在那里。
她猝不及防的举动让沈彦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他便失笑出声,心知夏漫此刻心里估计是辗转反侧了。
他也不急着现在回拨回去,只是发动了汽车,快速从地下通道离开。
当车子稳步汇入车流时候,沈彦之这才是有时间回味夏漫刚刚说的话。
巧合?
他自嘲地笑笑,心如明镜般。
不会是同名同姓,只会是一个人。
他没想到,言灵犀来的那么迅速,甚至开始在杭城扎根。可她回国后却没有联系自己,沈彦之摸不准言灵犀这举动是在做什么。
是准备伺机抢回童童?亦或决定放弃,从此不相往来?
沈彦之开始陷入了猜测。他认识言灵犀那么多年,可却知道自己大概是从未深入了解过她。
他眼中的她,与真实的言灵犀未必是一个人。
想到这,他心里不禁涌上几分黯然。
每到沉思的时候,沈彦之的手指便有些无意识地扣着方向盘,这次也不例外。
在开往学校的路途中,他不断揣测言灵犀的目的以及下一步行动,可想的越多,关于他们过去的记忆也是纷至沓来地涌上脑海,让他猝不及防。
沈彦之叹了口气,想到过去那些事情,总归有几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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