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起时,姚尚君先是吓了一跳,而后便不由有些恼怒,恼怒过后,却又是陷入了担忧。
在离开之前,他和儿子之间的约定是,他会主动打电话回去询问,而他们则不必事事向他汇报。
他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和方瑶在一起,他们打来电话的时机,并不一定适合他听电话。
所以,此刻看到儿子主动来电,姚尚君自是会不满。不过幸而方瑶正在浴室里洗澡,姚尚君拿起电话时松了口气。
“什么事?”
姚尚君拿起电话走到阳台上去接,脸上的神色是越来越凝重。
听到电话里儿子的声音,姚尚君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手心沁出一层薄汗,顷刻间冰凉了。
浴室门一阵响,姚尚君匆忙挂了电话,在阳台上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洗好了?”
姚尚君走上前两步,将方瑶抱在怀里,“我闻闻看,真香。”
方瑶在他怀里缩了缩,抬起头来看他,问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心里本来就有事,被这么一问,姚尚君罕见的心虚起来。
“我……没事啊!”
姚尚君把人抱得更紧了,一脸云淡风轻,方瑶左右问不出什么来,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躺在chuang上事,却觉得他更加奇怪了。
这个人,一向是怎么“吃”她都不够的,可是,今天晚上怎么会这么老实?
方瑶抬起手,试探性的探进他的胸口,用指头摁了摁。他的肌肉紧密结实,自是和她的很不一样。
柔软和紧实两相接触,其中邀请的意味很明显了。
可今天,姚尚君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思?他一把握住方瑶不安分的小手抓在掌心里,低声说到,“很晚了,睡吧。”
方瑶手一僵,确信他一定是有什么事。
“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姚尚君一惊,迟钝的瑶瑶,怎么就在有些方面异样的敏感呢?想起下落不明的小儿子,心底一阵苍凉,却只能强撑着笑脸,“怎么了,是不是瑶瑶想要了?那瑶瑶可以直接说,我喜欢你直接。”
说着,人已朝着方瑶压下来。
身下方瑶拼命摇着头,这个并不是她的目的!可侵略已然来临,她已没有了开口的机会和力气!
炙热的纠缠中,汗水挥洒而下。
在那顶峰时刻,姚尚君默默闭上眼睛,暗自祈祷,他们的孩子一定要平安,如果……如果,万一有如果,那么也请永远不要让瑶瑶知道!
方瑶睡着了之后,姚尚君才又走到阳台上去打电话。
“是我。”简短的两个字,姚尚君已经失了主张,他甚至已经在心底最好最坏的打算。
“爸爸,您好好陪着妈妈,我和顾及叔叔已经出来了,不管怎样,都要顺着线索找一遍。”
听着儿子的回答,姚尚君揉了揉睛明穴,默默点头。如今也只有这样了,“要小心,恣昊……爸爸可能……”
他说不下去了,可电话两端的父子却是心知肚明。姚尚君可能只有姚恣昊这一个儿子了,大儿子是不能再出一点差池了。
“爸爸,儿子知道,放心……”
许久之后,电话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姚尚君握紧电话,高大的身躯重重沿着墙壁滑下。
他捂住眼睛,任由指缝在无声中潮湿。
**
有些人,想要用尽全身力气去保护。如果可能,姚尚君企图将伤痕累累的方瑶如同真空一样密密实实的保护起来……
然而,这世界上毕竟没有谁能够真正活在真空中,总有些一些伤害如同细菌滋生,让人防不胜防。
方瑶只是打了通电话,在那之前,她无意于去打探些什么。
那通电话是打给姜筝的。
先前姜筝在姚家住了一段时间,而后没和她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姚尚君说,是杜朗来过姚家,把姜筝接走了。
出来几天,方瑶有些记挂姜筝的情况,于是便给她打了个电话。
姜筝的手机无人接听,于是,她便拨了杜家的号码。而这通电话,不是杜朗接的,却是杜朗的母亲接的。
“……瑶瑶?”
于是,事情便瞒不住了。
杜老夫人在电话那头苦苦哀求方瑶,“瑶瑶,筝筝可是你妹妹,不管她的父母做了什么,尚君不能这样对她啊!他最听你的话,你就帮着劝一劝,放筝筝回来吧,好不好?”
“……”
方瑶的手机滑落在地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在阳台上活动筋骨的姚尚君……他把她带到这里,就是因为这个?
“孩子……”
出事了?
其实,她早隐隐有些感觉。也许母亲和孩子之间的感觉是天生的,从回到姚家,见到那个孩子的第一眼起,方瑶就没有想象中的热切感。
虽然也是极尽疼爱,但总有些微妙的感觉不对。
“哗啦”一声,姚尚君转身拉开阳台门走了进来,薄唇咧着朝着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睡醒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海滩上散步好不好?”
方瑶怔愣着点点头,倏尔握住了姚尚君的手。
海滩上,阳光和温度都刚刚好,身边的男人也很好。
两个人,都已经老大不小,却在沙滩上顽皮的倒着走,身前留下一串常常的脚印,仿佛一直延伸到海尽头。
方瑶握着姚尚君的手应着阳光仔细的看着,认真的样子让姚尚君不由自主弯起了嘴角。
“好看吗?”
“嗯。”方瑶点点头。
姚尚君心头一动,笑到,“这么喜欢我?连手指都这么喜欢?”
“……”方瑶没说话,却露出一脸惶惑的神色。
姚尚君不高兴了,“怎么不回答?难道你不喜欢我?那怎么行……我这么喜欢你。”
“……嗯。”
长久的静默之后,方瑶像是才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样子却还是傻傻的。姚尚君忍不住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
方瑶没能忍住,一眨眼,眼泪掉下来,并不汹涌,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两滴。
那一两滴滴在姚尚君掌心,在他掌心的纹路里蔓延开,有些话不说不明白,有些悲伤不说却传递的清清楚楚。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眼泪逐渐成串,方瑶仰头看着姚尚君,那神情像是个虔诚的信徒。
“……”
姚尚君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瑶瑶这样哭,是都知道了什么?想起了什么?
“啊……”
方瑶看着他,突然爆发一声大哭。站在那海天之间,集聚了全身的力量,仿似将心底的悲伤都爆发了出来!
“瑶瑶,别哭。”
姚尚君手忙脚乱的替方瑶擦起眼泪来,那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他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方瑶却猛的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的个子那样高,方瑶够他有些吃力,但两人之间的默契早已形成。
姚尚君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将人凌空抱了起来,他的瑶瑶这样宝贝,多在地上站一会儿,他都会担心她的脚酸了。
“我知道了,孩子丢了……”
方瑶趴在他肩头哭哭啼啼,悲伤从嗓子眼呜咽而出。
姚尚君脊背一僵,此时方明白,瑶瑶为什么哭成这样!这个时候,他没有急着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而是将她牢牢抱紧,往怀里一分一厘的摁进去。
他也想哭,在得知儿子下落不明时,也同样承受不住,他都这样难过了,更何况瑶瑶?
身为孩子的父母,他们的悲伤是想通的,只有他们才能理解彼此、相互慰藉。
“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瑶伸出拳头在姚尚君肩头拍打着,一下一下很轻。
不用姚尚君回答,她其实也已经想到原因了。她一直在看医生,医生说,她再受不得任何刺激!
所以,她的丈夫,特意把她带到了这里!
回想从回到姚家,丈夫对她的好,方瑶觉得心头豁然开朗了。
前些日子,她还一直在为两个人的过去而纠结、难过,可现在,在这个人面前,那一切显得都不重要了,当初她最后还是选择和他在一起,她此刻也能理解了。
有一个男人,呵护自己到这样的程度,纵使是犯罪,那都是值得的。
“……对不起。”
姚尚君紧抱着方瑶,苦涩溢满胸膛。
“没有对不起,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应该要一起面对!”方瑶摇着头,吻上姚尚君的颈侧,“我知道,你也很难过……”
“可是,现在……”姚尚君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方瑶,他们的孩子,不一定还能找到。
“我们回去吧!嗯?”
当初带方瑶来这里的目的已经不存在了,他们也的确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当下姚尚君便点了头,两个人商量着马上就回去。
在回去的飞机上,方瑶问起姚尚君,“筝筝呢?”
“她没事,在顾及那里,是为了引姜母出来,她是你妹妹,我怎么可能真的伤害她?”
方瑶紧握住姚尚君的手,点了点头,靠进他怀里,“我知道的。”
那一声“我知道的”,熨帖了姚尚君的心,使得他通体舒畅。
——方瑶的心病也许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但这一刻,他们夫妻心心相连,没有什么再能将他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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