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敲门的声音很急,我听见是少女的声音:“还在吗?你还在吗?”
少女给我的印象是柔柔弱弱,心地善良,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天真可爱,我对她实际上没有太大的戒心。
我刚要回答一句,忽然觉得她的问话挺有问题。什么叫“你还在吗?”她问这话的时候,就预设我已经逃走了。
我联想到我的梦了,在梦境中,我被水鬼劫持走了,外面就有很多人在四处找我。怎么,难道回到现实中之后,依然有很多人在找我吗?
少女见我不回答,拍门声更加剧烈了,那两扇门被拍的咣咣响,有尘土扑簌扑簌的落下来。
我被这疯狂的叫门声吓了一跳,然后从床上跳了下来。在穿鞋的时候,我总算看到我手心里的东西了。
我看见我手里面有一个红色的圆戳,上面写着:柏城方爻镇人、民政、府。
在这种地方看见这样的印章,我有点恍惚。那个水鬼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有这样的一枚印章?
水鬼说,我看见手里的东西之后,会相信他的身份。我现在倒没有多相信他,而是对他产生了好奇。
这时候我已经穿戴整齐了,而外面的人已经开始踹门了,不是敲门,而是踹门,他们急于闯进来。
我打开窗户,想要跳窗逃跑。就在这时候,我看见窗户上插着一只香,香还没有燃尽,依然徐徐发出烟气来,那烟气钻到我的鼻子里面,我顿时觉得头晕目眩,眼皮沉重。
我心里顿时一紧:“这是什么香?该不会是迷香吧?我也真够倒霉的,在梦里被人打迷、药,在现实中被人点迷香,这村子里的人都是强盗不成?”
与此同时,我听见身后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了。一群乱糟糟的脚步声涌到了房间里面。我不敢怠慢,一翻身就跳出去了。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做声,我凭着记忆向水鬼的家跑过去。上一次被水鬼抓住,完全是因为我疏忽大意,不知道这里的鬼也有影子。现在我已经跟他交过手了,我肯定不会再中招。所以我要找到他,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依然是晚上,到处黑乎乎的,房屋在夜色下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我一边跑,一边观察着两边的门神。
有门神的不可以进去,没有门神的才是水鬼家。
起初的时候,街上只有我自己,我能听见自己清晰地脚步声,哒哒,哒哒,在夜色中传出去老远。
但是很快,这脚步声之后就夹杂了别的声音,有人在追我,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就好像身后有一阵骤雨,正在追着我的脚步,要把我浇个透湿似得。
我生怕被追上,所以跑的飞快,这时候,我看见我身前出现了一团影子,那是我自己的影子。
身前出现影子,那么身后就应该有光,莫非对方举着火把来追我了?
紧接着,有人在我身后叫我,是那少女的声音:“喂,你不要眼睛了吗?我们帮你把眼睛捞出来了。”
这些日子,我朝思暮想的就是眼睛,现在听见眼睛两个字,我下意识的就要停下脚步回头看看。
但是我的头扭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水鬼的告诫:不要回头,也不要答话,一直跑到我这里来。
我现在固然不相信水鬼,但是我对这里的村民也没有什么信任,于是我把头扭正了,继续向前跑。
少女见我对眼睛没有兴趣,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我感觉她离开了,她离开之后,我反而觉得头脑变得清楚了不少,我越想越不对劲,少女怎么知道我想要眼睛?这可是梦中的情景啊。
我正在疑惑的时候,就听见三皇姑在我身后哭哭啼啼的说:“胡大哥,你又要走了吗?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她哭得很伤心,我却在心里面冷笑了一声:“还想骗我?这肯定跟刚才一样,是为了把我骗回去。”于是我跑的更快了。
三皇姑一直在我身后念叨,什么她在湖边等了很久,等的越来越焦急,生怕我出了事,后来湖水把纸船的碎片送到了岸上,她才发现我真的出事了。
她六神无主,所以给所有的村民托梦,让他们帮忙寻找。
三皇姑一边说,一边哽咽,她的话好像没有逻辑上的漏洞,而且声音悲切,很容易击中男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但是我忍住了,我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跑,我没有回头。我只在心里告诉我一件事:如果三皇姑是无辜的,我回头再向她道歉好了。
其实我内心深处对三皇姑是有一点怀疑的。这个世界是她创造的,以她的本事想要找到我,有必要向村民托梦吗?
谁知道我刚刚想了这些,三皇姑就说:“她只是一缕善念而已,本领没有本体那么强大。而且她的精力都用在维持这个世界上面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我的脚步略略放缓了,这时候,三皇姑追上来了,拉住了我的手腕。那只手真凉啊,冻得我哆嗦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凉气沿着我的手腕窜上来,我的脑袋像是被凉气冻住了,猛地一木。
我遇到这么多孤魂野鬼,几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举着匕首就向抓住我的手刺了过去。
那手吓了一跳,连忙缩了回去。而我也瞬间清醒过来了。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刚才被她抓住的地方已经出现了黑色的印记。
我不知道她是水鬼还是什么鬼,反正对我没好处,我跑得更快了。
身后的“三皇姑”叹了口气,声音越来越小,也退出了追赶我的行列。
我穿过一条胡同,到了隔壁街上。这时候,街上只剩下我自己的脚步声了,那些人似乎已经放弃追我了。
我松了口气,又开始专注于辨认门神,寻找水鬼的家。
这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了水鬼焦急的声音:“兄弟,你是不是瞎啊,你跑过了。”
我愣了一下,连忙转过身来,叫道:“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然而,我身后并没有水鬼,也没有那座熟悉的院子。我身后是一团浓浓的雾气,像是洪水一样,一下就把我的身子给罩住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糟了,我还是中招了。我不仅回头了,还答话了,我是不是逃不掉了?”
雾气笼罩住我之后,我的世界就变成灰蒙蒙的一片了,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像是盲人一样,伸着手在周围乱摸乱撞。
我认定了一个方向,然后向那边走过去,可是走了两步之后,我就碰到了墙。
我心想:原来这里是墙,那我换一个方向好了。
然而,等我换了一个方向,再走了几步之后,依然碰到了墙。我接连换了好几次,总算找到了一条路,然后我摸索着向前面走。
可是这样走了一会,我依然没有走出雾气的范围,好像雾气无边无际,把这方天地都笼罩住了。
我越想越不对劲,我摸索着靠在墙上,然后开始呼吸吐纳,紧接着又引导着那股气游走周天,我身上的气势越来越旺盛,头脑也就越来越清明。
我看见雾气好像薄了一点,但是依然没有散去,在雾气当中,时不时有人影一闪而过。那些人影,估计就是盲村的村民了。
我看见他们在我周围晃来晃去,鬼鬼祟祟的想要靠近我,但是又有点不敢。我没有做声,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摸索着向前走。
终于,有个黑影距离我越来越近了,他到了我背后,我没有任何反应,他从身上拿出来了一条绳子,我也没有什么表示。
这绳子套在了我的脖子上。这时候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猛地一伸手拽住绳子,然后反手捆住了他的手腕。紧接着,我抓着绳子绕着他转了一圈,在这过程中结结实实的把他绑住了。
那人想要呼叫,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把匕首放在他脖子下面,他的身子僵了一下,就不再动弹了。
我在他耳边说:“不要出声,跟我来。”
他微微点了点头,就被我劫持到了墙角。
我把手微微松开了一线,这个人倒还老实,没有大声呼救,他小声说:“你怎么能看见东西?”
我谦虚的说:“过奖了,看不见多少,也就几个人影而已。”
那人恭维说:“那也很了不起了,我们什么都看不见。”
我纳闷的问:“等等,你们什么都看不见是什么意思?”
那人说:“神仙把眼睛闭上了,我们没办法借眼睛了,所以又变成了盲人。你没有借眼睛吗?”
我说:“没有。”
那人说:“你可真是明智啊。没有借眼睛,人家把神眼闭起来的时候就不会受影响了。嗯?你进来的时候不是盲人吗?你可真是神通广大啊。”
我皱了皱眉头:“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耻呢?被我抓了之后一直在拍马屁。”
我问他:“你是什么人?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有这么大雾?”
那人说:“我叫马屯。是盲村的村民。这些雾气是神仙弄出来的,好让我们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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