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赵先生说:“你这话说的,到底是我要死啊,还是夏心要死啊。”
赵先生说:“你快死了,夏心情况也不太妙。”
我叹了口气:“你要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啊。”
我现在只是魂魄而已,魂魄本就没有多少重量,更何况我将要散掉了,所以赵先生背着我健步如飞。
时间不长,我们就掠出去老远一截。
我看见路边的尸体和鲜花又发生了变化。随着黄泉路越来越深入,那些尸体也越来越干瘪。
最后它们终于失去了皮肉,变成瘫倒在地的一堆白骨。而在骷髅的眼眶里面,就长出来了一朵花。
可是这花经历了盛开之后,也渐渐地走向凋零。我看见那些花也渐渐地枝叶枯黄,垂头丧气。
我回头看了看,这一路上的花由生到死,居然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过程。
我对赵先生说:“咱们再往前走,是不是应该看到花籽了?”
赵先生说:“是啊,前面不就是吗?”
我看见前面的花只剩下一根光杆了,马上就要结子。不过它距离结子,始终差了那么一点。
我有点不耐烦了,对赵先生说:“不对啊,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看到夏心?难道她不在这里?”
赵先生说:“不可能,我是看着她被抓进来的。她应该还在前面。”
我抬头望了望,黄泉路上灰蒙蒙一片,这里再也没有人影了。
我对赵先生说:“咱们刚才是不是走得太快了。回头找找吧。”
赵先生说:“不用了,这里还有最后一个人。”
我沿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路边还有一个老头。这老头像是被人痛揍了一顿似得,脸上鼻青脸肿的。
我说:“这里有个老头管什么用?他也不是夏心啊。”
赵先生说:“没准他知道夏心在什么地方。”
我这才注意到,这老头还活着。或者说的准确点,他的魂魄还没有散掉,也没有枯萎成无知无识的白骨。
赵先生背着我走到老头身边,他把我放下来,客客气气的问:“老大爷,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姑娘啊。”
老头说:“你找谁?姑姑还是娘?”
赵先生耐着性子说:“我找一个女人。”
老头一脸敬佩:“到了这鬼地方还有心思找女人?”
赵先生握了握拳头:“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长得挺漂亮的。”
老头说:“漂亮有什么用啊,我八十好几了,不中用了。”
赵先生一拳打在老头鼻梁上,老头的鼻血一下就流出来了。
好了,我现在知道老头为什么鼻青脸肿了。
赵先生打完之后问老头:“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姑娘啊?”
老头捂着鼻子说:“看见了,看见了。”
赵先生又问:“她去哪了?”
老头指着远处说:“她往那边跑了。”
那是黄泉路的深处,我不知道它最终会通向什么地方。
赵先生背起我来要去追夏心,但是走了两步,他又转过身来,皱着眉头问:“你是干什么的?”
老头哭丧着脸说:“我是一个无辜的人啊,活着的时候行善积德,死了以后也不敢为非作歹。谁知道有一天来了牛头马面,把我的魂魄给抓了,说要把我送到阴曹地府里边去。结果走到半路上,他们忽然把我扔下不管了。”
赵先生指着身后说:“你沿着这条路走,自己出去不就行了?”
老头说:“牛头马面把我抓来的,我要是偷偷跑了,那不是犯了大罪了吗?”
我无奈的对老头说:“你放心吧,那牛头马面是假的。”
老头又惊又喜:“假的?”
我点了点头:“你快去吧。”
老头答应了一声,转身就想要走。但是他刚刚转身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又叫住老头了,问他:“你看见那姑娘的时候,她身边有没有什么人?”
老头说:“没有。”
我在问话的时候,就仔细的盯着老头的脸。他的额头上似乎被人狠狠砸了两下,所以肿的老高,看起来就像是牛角一样。
牛角?我心中一动。我见过马面,那么牛头在哪?
我小声对赵先生说:“这老头可能有问题。没准是牛头。”
赵先生缓缓地点了点头,很显然,他也在怀疑这老头。
老头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走了吗?”
赵先生嗯了一声,老头转身就走。在他刚刚转身的时候,赵先生悄无声息的把刀抽出来,向老头身上刺过去了。
老头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猛地向旁边一闪,躲过了这一刀,然后又转过身来,一下抓住了赵先生的手腕。
他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明明快的要命,却显得气定神闲,我知道,他一定是牛头,我有点担心赵先生能不能斗得过他。
牛头抓住赵先生的手腕之后,居然伸手就要夺刀。我看他这么狂妄,也悄悄地把匕首拿出来了,然后趁他不注意,从背后把匕首扎进了他的心脏。
牛头吐了一口鲜血,身体就僵在那里了。他慢慢地转过头来,又是愤怒,又是诧异,又是佩服的说:“你小子,都快魂飞魄散了,还要出手?你不怕一激动,你这点魂魄就再也撑不住了吗?”
我虚弱的笑了笑:“我感觉我还能再活个几分钟。”
我轻轻动了一下匕首,牛头就疼的惨叫了一声。
有了之前对付马面的经验,所以我很是驾轻就熟,知道怎么让牛头痛苦,又不会马上要了他的命。
我说:“你是牛头吧?”
牛头说:“是。”
我问:“夏心是被你抓进来的吗?”
牛头咬着牙嗯了一声。
我又问:“夏心在哪?”
牛头的目光向远方瞟了瞟:“她逃了,逃到那边去了。”
赵先生抱着胳膊说:“你可不要骗我。你的本事很不错,不在我之下。夏心逃了,你为什么不追?留在这里骗我们干什么?”
牛头的眼珠四处乱转,显然是要撒谎。我又动了动手里的匕首,他惨叫了一声,然后指了指脚下:“在下面,在下面。”
赵先生马上开始挖土。
黄泉路只是一条窄窄的青石板路,在石板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黄土。这黄土踩起来很松软,有点像是坟土。
赵先生很快挖出来了一个大坑,大坑里面有一个麻袋。麻袋上面密密麻麻的画满了符咒。
赵先生把麻袋口解开,夏心从里面钻出来了。
她一脸怒容的看着牛头,跃跃欲试的要揍他一顿。但是被赵先生给拽住了。
赵先生问牛头:“你和马面是什么人?你们俩不是普通的小鬼。”
牛头说:“我是护花使者。”
我一听这话,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了:“牛头长成这样,还自称护花使者。真是太违和了。”
赵先生抱着胳膊问:“花呢?”
牛头指了指夏心。
夏心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踢在他头上。牛头的身体晃了一下,就从我的匕首上脱离开来了。这下可糟了。
他的后背已经被我的匕首搅出来了一个大洞。我匕首还在的时候,他的心脏勉强能保持完整。等我的匕首抽出来,他那破碎的心脏马上就漏出来了。随后,他倒在地上,魂魄迅速的消失了。
牛头倒下了,夏心这才注意到我。她惊讶的看着我:“你怎么回事?”
我无奈的说:“中邪术了。魂魄快要散掉了。”
赵先生在旁边解释说:“五鬼搬运。”
夏心走过来,拉开我的衣服看了看胸口,又扒着我的眼皮看了两眼,然后点头说:“嗯,是五鬼搬运。不过还好,在一刻钟之内不至于死掉。”
我无奈的说:“是啊,还有一刻钟可以活,我是不是应该庆幸?”
夏心幽幽的说:“你确实应该庆幸。因为我知道怎么解掉五鬼搬运的邪术。”
我一听这话,激动地差点魂飞魄散:“怎么解掉?”
我很着急,夏心却不紧不慢,幽幽的说:“以前在冥狱的时候,也曾经有人中了五鬼搬运的邪术。那时候,他们用了焎利子。这东西把五只小鬼烧得干干净净,那人中的邪术自然就解掉了。”
赵先生惊讶的说:“原来焎利子还有这样的功效?我只知道这东西珍贵得很,可遇而不可求。”
我说:“我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还来得及找这东西吗?”
夏心却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她的话题有点偏:“焎利子其实是花籽。或者是菊花,或者是梅花,或者是牡丹。其实无论什么花都无所谓,因为焎利子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为养成的。”
“他们会把某人的尸体埋在花下,用古怪的邪术在泥土周围作法。那朵花最后会扎根在尸体身上,它不仅会吸收尸体的营养,同时也吸收了尸体的魂魄。”
“这样一来,等花开花落,结出花籽的时候,就出现焎利子了。焎利子里面有死人的执念,如果运用得当的话,可以让死人通过花籽重生。”
夏心说:“当然了,其他的人也可以用焎利子聚魂。因为这东西本来就可以完美的收集魂魄。”
我坐在地上说:“你说的挺热闹,关键是上哪找着东西?”
夏心笑了笑:“很巧,这里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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