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桓因等三人从东崖下到了杂役所在,年长女弟子在那里为桓因疗了伤。
本来,剑阁中的疗伤条件是比杂役所在之处要好上太多的,只是如果桓因受伤的事情被段云或者叶清幽知道,那恐怕会给李仙月带来极大的麻烦,甚至直接导致她被逐出宗门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桓因选择了保护自己的师妹,哪怕这个师妹才伤过他。
疗伤期间,那名年长女弟子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桓因。
原来,李仙月是扬州城西李家的幼女。李家因在生意上被吴家坑害,导致倾家荡产。而吴家更是趁火打劫,逼死了李家上上下下三十余口人。
李仙月之所以被留下来,是因为吴不可见李仙月是个美人胚子,便强让她做了吴一矩的童养媳。
可是,吴一矩还只是个少不更事的纨绔子弟,对男女之事根本没什么概念,哪里又懂得什么叫“媳妇”?所以,李仙月到了吴家以后便被吴一矩当做一件玩物,终日受尽折磨和摧残。
李仙月一个如少女,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苦难。于是,她想过寻死,也多次尝试过。只是吴家对于她的监管之严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哪怕死,李仙月都不能自主。
在吴家中非人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两年有余,李仙月的心早在吴家由麻木变成了最终的冰冷,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人。
她憎恨一切青年和少年男子,如果有谁用淫邪的目光看着她,她会有想要杀掉对方的冲动。就算只是欣赏的目光,她也感到深深的厌恶。
一直到那一天,吴一矩去往醉仙楼吃饭,原本从来都不会带李仙月出门的他,那一天却鬼使神差的想要把她带上——像牲口一样的用绳子套住,然后拉上了街,最终也拉进了醉仙楼。
李仙月只记得自己在醉仙楼中莫名的晕过去了,等她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当她从桓因眼前这名年长女弟子口中得知自己是被人救下,当她知道自己已身处仙门,完全自由的时候,她早已死去的心竟然莫名的抽动了一下。
从那天起,李仙月成为了一名无量门中的杂役。虽然这是无量门中最低贱的、最不起眼的一类人,可是李仙月却感觉自己如同生活在天堂。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仙月的心终于慢慢活了过来,虽然她还是敌视一切青年和少年男子,虽然她性格偏执,可是她终于有了生活的目标。
她想要变强,她不要再被任何人欺负,她再也不想回到以前任人宰割的生活状态。所以,李仙月一听说门中剑阁招新,便积极的去参与了。
她在剑阁的问心试炼中,用她的偏执之心,在试剑石上划下了她的剑心。也是因为她的偏执,她与自己的恩人,重新走到了一起。
可是,身在剑阁的李仙月却并不知道自己的恩人就在身边。她之所以经常独自离开剑阁,除了去看望她的阿母,便是想要寻找自己的恩人。
那个救她脱离无尽苦海,帮她踏上仙路的恩人,早已成为了这个少女心中的全部。可是,她又怎么知道,自己终日抗拒和厌恶的身边之人,便是她要找的人呢?
桓因听完这些话,看着一边抱头沉默的李仙月,久久不语。原来,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竟然有过这样不堪回首的过去,也难怪她性格偏执,见到自己就莫名的露出厌恶神色。
说起来,李仙月已经是十分坚强的了。如果换做其他人,就算寻死不成,恐怕也早就被逼疯了,还哪里等得到今日的转机呢?
桓因站起来望了望窗外已经不早的天色,叹了口气到:“李师妹,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李仙月一直没有动弹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然后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满是泪痕,原本漂亮的小女孩此刻看起来憔悴至极。她看着桓因,小心翼翼的到:“师兄,你不怪我了吗?”
桓因转过身对李仙月微微一笑:“你是我的师妹,今天之前是,今天以后也是,我有什么可怪你的呢?”
李仙怔住了,又有泪从她的脸颊滑落。她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再哭了,立马用衣袖抹了一把脸,点头到:“师兄,我们回去吧。”
桓因带着李仙月,辞别了她的阿母,往剑阁去了。
第二天,桓因起得很早。他除了是剑阁的大师兄以外,还是剑阁的主厨,所以他起来的时候,其他人一般都还没起。
桓因穿好衣服,望了望外面还依然悬在天际的明月,往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吱呀。”房门被桓因打开,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
“师兄,早。”李仙月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传入了桓因的耳中。
“李师妹?”桓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李仙月此刻竟然在对着他笑,这是桓因连做梦都不曾见过的表情。
少女的甜美笑容挂在这个美丽女孩的脸上,让人看了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桓因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师妹如此漂亮可爱,恐怕假以时日,等她长到蓝羽这个年龄,她会跟蓝羽一样的动人。
“师兄,你叫我仙月就好了。”李仙月见桓因有些呆滞的看着自己,竟然是脸红了一下。
这一次,桓因彻底愣住了。这个昨天见到自己还一脸厌恶,拔剑相向的少女,今天怎么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
“那个……李师,哦不对,仙月,你这么早起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半晌,桓因终于发觉了他跟自己师妹之间的尴尬气氛,急忙开口到。
“师兄,我是来帮你做饭的。”李仙月的声音还是那样轻轻的。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得是桓因大吃一惊。以往李仙月在门中除了修行,连话都几乎不会多说一句,又哪有功夫做什么饭?今日,她早早的候在桓因门口,竟然就只是为了这个。
桓因苦笑到:“仙月,师兄当初救你,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现在我们身为同门,只要和睦相处,共同进步就好,你不用如此的。”
虽然桓因对于李仙月的一夜骤变感到极度的不适应,可是他自然知道她这种变化的缘由。只是没想到,昨天发生的一切,竟然让自己面前这个少女有了如此大的改变,当真是不可思议。不过,桓因心底是觉得高兴的。因为李仙月这个年纪的女孩,本就该有属于她的天真和浪漫,之前的她,实在是太过冰冷了。
李仙月对于桓因的话不置可否,而是又到:“师兄,我们走吧。”
桓因心想这恐怕是自己这个师妹对于自己的报答方式,等过一段时间,便会逐步归于平淡。所以,他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与李仙月一起往厨房走去了。
大半个时辰以后,高山带着小天走进了饭厅。马上就要开饭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爱吃,一个能吃,特别是桓因在的时候,他们总是最先走进饭厅。
“李师妹(李师姐),早!”二人看见正在忙进忙出端碗的李仙月,下意识的打了个招呼。
“恩,早。”李仙月微微一笑,应了一声,然后又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厨房。
“小天,你得多学学你李师姐,你看她多勤……”高山这话还有一个“快”字没吐出来,突然他自己就愣住了,直勾勾的看着李仙月消失的地方。
小天突然也像是想到了什么,跟高山一样的转过了头,看着同样的方向。
“刚才那个人是谁?”高山和小天异口同声到。
“什么那是谁呀?”段云的声音从饭厅的门口传了出来,可是一向尊敬师傅的高山和小天二人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段云的话,依然直勾勾的盯着原来的方向。
段云话刚一说完,李仙月又端着一大盘馒头走了出来,看见是段云进来了,她高兴的到:“段师叔早。”
“恩,早,仙月。”段云点了点头,看着的却是李仙月端上来的馒头。他觉得自己徒弟做的馒头实在是不错。
然后,他突然也愣住了,转头望向高山和小天此刻正望着的地方——那是李仙月又一次跑进厨房的地方。
“刚才那是谁?”段云一脸震惊的问到。
……
这一天的早餐,剑阁上下所有人都是在一个极度诡异的气氛中吃完的。
本来,叶清幽早就辟谷了,是可以不用吃饭的。可是她一向也都会来坐一坐,吃上两口,与大家说上几句。
只是今日,就连一向清冷的叶清幽,也是变了脸色。
因为今天的李仙月,格外的美丽。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就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天真少女,与大家一起谈笑,一起吃饭。而且,她甚至还给她一向最厌恶的桓因夹菜。
到了最后,桌子上说话的就只有李仙月一个人了,只有她还在对桓因问长问短,偶尔也对其他人说两句话。而其他人呢,都是直愣愣的看着李仙月,他们都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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