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仙最近一段时间,睡眠质量直线下降。床上的翻身仗打起来是没完没了,不是睡不着吗?头脚换个位置,枕头再加高,数羊、数狗数星星……
最后都查到八千多个数了,还是精神抖擞。具体表现是晚睡早起。中间跟走马灯一样往卫生间跑,当然这么说有点夸张,不过以往从来没有过。吓得她在晚上六点钟左右就不敢喝水,拼命运动,还是不行。
实在睡不着了,她只好偷偷拿母亲的安眠药才能入睡。
这是为什么呀?黄小仙觉得多半是与父母的打压和胡思乱想有关。
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是可以瞬息万变的,好与坏、行与不行转换得如同过山车,刚刚还在顶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谷底。反正有些事在她身上体现的特别明显,比如她的睡眠,比如她曾经的辉煌如今的落魄。
黄小仙觉得从她大学实习开始,她的噩梦也慢慢开始了,拉开序幕的时候还不太明显,接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来,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母亲是个锋芒毕露的女人,是家里绝对的强势女主角,对不顺心的事会喋喋不休。
黄父也不是一个绵里藏针的人,他们虽然达不到鸡飞狗跳,但家里很少有安静的时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不吵他们就觉得生活里缺少了什么,反正黄小仙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
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反正他们的吵架,丝毫也没影响黄小仙的学习成绩。在这点上,黄小仙觉得自己绝对是一个有点仙气的人,她可以屏蔽掉自己不喜欢的事。
黄小仙上学的时候风光无限,无论从小学到初中还是高中,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没让父母操一点心。
考上重点大学的时候,是母亲眼里嘴里的宠儿。母亲虽然是工人,文化也不高,但却是工厂里的文艺骨干,是厂里有名的厂花级别的风云人物,长得也比黄小仙漂亮十分。
她只要与同龄人谈起孩子的时候,总是云淡风轻地说:“我家小仙,天生就是一个学习的料,你让她干什么她都不会,但学习,我们可没操过心,如果不是就这么一个,早就把她送北京念清华北大了。”
这里面虽有吹牛的成分,但也确有夫妻二人的考量。黄小仙的性格太内向了,她喜欢一个人默默在家读书,与书以外的世界格格不入。父母怕她离开身边会受气,就在填自愿的时候,填了本省的最著名的学校,黄小仙听话地顺从了。
学习好,在学校里优势十分明显,但到了社会上,靠得不光是实力了,比如能力之类的。
黄小仙实习的时候就显现出来了,父母当时还不太着急,因为在班级里成绩是数一数二的,留校应该不成问题,到了真正毕业的时候,学校负责人说:我们是考虑了她留校的意愿,但她根本不敢开口讲话,更别说讲课了。
回到家,母亲的埋怨好像是夏天的冰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从毕业开始,如今半年都过去了,夫妻俩团结一心,把黄小仙批得体无完肤,原来的好,如风中的烟,一吹就散了。
夫妻俩出奇的一致,他们现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最后总能七拐八拐拐到她找不到工作上面来,这也是黄小仙睡不着的主要原因。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一个叫“工作”的词?黄小仙愿意猫在家里,永远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这是一九九零年三月的某一天。
这天傍晚,母亲正把黄瓜片从脸上摘了下来,接着就要抹各种液了,她忽然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好像特别吃惊地说:“这怎么又增加了一条皱纹?”
接着回头剜了一眼正在看神话电视剧的黄小仙老生常谈地说:“都是为你操心操的,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而且学习那么好,拿了那么多的奖学金……”
黄小仙知道,原来的台词又要重新上演,母亲一般从她上大学的时候说起,接着……她还不能还嘴。前天,母亲发现了一根白头发,埋怨她的时候,她实在是忍无可忍地回了一句:“衰老是自然的产物,你不给我操心也得长,而且越长越多。”
母亲立刻炸了,她把七百年的谷子,八百年的糠全部抖落出来。而且是从她上小学的时候说起。在她的叙述中,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最后竟然感动得泪水涟涟。黄小仙只能干听着,她学乖了,再也不敢插嘴了。
母亲果真从上大学开始了,黄小仙忽然恶作剧一般抢在了她的前面,而且还一字不差,因为一开始母亲并没有听到她说什么,等发现了,才知道俩人基本上好像是异口同声在背书……
母亲有些挂不住脸,但还是停止了唠叨,觉得自己再说下去也没趣了,就专心地伺候起自己的那张脸。
黄小仙忽然发现进了卫生间的父亲好半天都没出来了,她赶紧跑进自己的小房间里,最爱看的剧也得让步,要不然呢?
她知道,虽然父母谈不上有多恩爱,但在对待她的问题上,俩个人高度一致。如果黄小仙不跑,父亲的便秘,一定以及肯定都会赖在她的头上。现在他们家不能有一点事,只要有鸡毛蒜皮大的小事,都与她没工作有关。
黄小仙觉得自己真的有仙气,她能动察到父母的心思。所有不了解她的人,都觉得她太内向了,话也说不全,见了人就脸红,除了课本是她的命根子外,她好像对别的也没有一点兴趣。
大学四年,如果不是同宿舍的武娜全力保护她,可能她在大学期间日子真的不太好过。但黄小仙离开了这些人,每到夜晚的时候,她就是自己的老大。
她喜欢与自己对话,而且总能把这些对话演绎得完美无缺。她尤其喜欢《聊斋》,她甚至觉得那些鬼狐妖怪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喜欢与它们交流。
觉得万无一失的黄小仙,以为自己成功逃离了父亲的报怨,没想到,百密一疏呀,父亲竟然站在她的门口,好像不经意一样对母亲说:“这可怎么办呢?再这么下去,我浑身的毛病都得犯。”
黄小仙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如果这个时候他们俩当中有一个有什么好歹的话,自己是绝对的脱不了干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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