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村长的后院里,变得异常热闹。
“大牛,你可看着点,那金麒麟真血蕴含力量庞大,别加过头了,要不然有得你家小牛受得。”
“刘胖子,你就看好自家娃的吧,都是过来人,我还不知道?可不能对小崽子太苛求。”
……
十几口青铜大鼎罗列其间,占据了院子大半空间,一个个水汽漫天,更有庞大的血气扑鼻,引人热血沸腾。大人们来回跑动,调侃间仍不断向着大鼎里面加入不同的兽血与兽骨。
借助兽血兽骨里蕴含的庞大力量与精气,来辅助小孩子们启灵,这是村民们一直以来都在做的。过程伴随着痛苦,但效果却是显著。
所有的青铜大鼎表面,都刻画着一种奇特的纹路,似简单的图画,又似繁杂的文字,隐隐闪烁烈焰。这是辅助启灵的关键所在,称为铭文。
万物有灵,以自身为炉,天地药引,点燃命火,之后便可修行。通过激活铭文燃烧,进行药浴,导气入体,勾引命海,时间一长便能点燃命火,村子里管这个过程为启灵。
对于村里的少年们来说,启灵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十岁开始,一般都需要四五年左右。不过像一恒这样,三年就已要完成启灵的也有,当然这与天赋挂钩,但更重要的是个人忍受能力。
院子边上一角,一樽大鼎里面不断有气泡窜出,红色液体沸腾,水汽翻滚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呛人鼻喉。
“这次收获真不错,肯定能成功助你启灵。”老村长说道,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只黑色瓷瓶来,里面装的是他刚才从暗金麒麟血液里提炼出来的真血。
真血红的发紫,并且泛着点点金光,并不夺目,而是给人一种晶莹剔透的纯粹之感,却是又无比的凶杀。
随着真血入鼎,原本沸腾的红液,竟是瞬间平息了下来。不过,这种平静,也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
隐隐有怒嚎回响,接着一道暗红金色虚影猛然自药液跃出,呈狂傲之姿,昂首摆尾,獠牙森森,俨然是暗金麒麟真血化形。
一恒一直盯着大鼎,看着这突然的变化也是一惊。不过,很快也就释然。真血蕴含着更纯粹的力量与兽之凶性,何况还是暗金麒麟这种凶兽真血。
“哼,失去灵性的死物而已。”老村长轻轻一挥手,一道红光拂过,暗红金色虚影瞬间奔溃,化成一滴滴血液掉落鼎中。红韵较之前更甚,药液再次沸腾,其势无比凶猛。
“这暗金麒麟真血蕴含的力量虽然庞大,但跟这截魂骨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老村长轻轻抚摸着如玉剑骨,歪头问道,“怎么样,能承受嘛?”
一恒俏皮一笑:“应该可以,爷爷不是还指望我从中领悟那呼吸法嘛!”
“尽力就好。”村长捋了捋胡须,然后看向手中的魂骨。“它应该会很霸道,你可要小心应付。”
一缕红光包裹住魂骨,将其送入沸腾的红液之中,有白色冷光自魂骨不断散发开来,犹如烈阳里突然落下了一场大雪,沸腾翻滚的热流都是渐渐平息了下来。
青铜大鼎里渐渐平静了下来,而外面却是反了过来。
繁杂的铭文,竟是一道道变得无比明亮,闪烁光焰,流动着神秘的力量。周围整个空间,也是有明显的气流激荡开来。整个青铜大鼎,隐隐震动。
突如其来的变化,吸引了众人,就连早已在大鼎里龇牙咧嘴的少年们,也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投来好奇的目光。
“村长,怎么回事?”不知何时围过来的刘大蛮开口问道。而本来忙活自家孩子药浴的其他人,也是一个个聚集了过来,好奇的盯着大鼎上铭文的变化。
“魂骨太过霸道,铭文引动而来的力量似乎还不够。”老村长快速掏出一只笔来,并不需要汁墨,只是红光缠绕其上,然后便开始刻画。
不过片刻,便有一圈同样的铭文显于青铜大鼎表面,纹路耀着涓涓流光,跳动烈焰。而周围的气流波动,更是变得异常,似有游风漩涡激荡。
看着村长刻画的铭文,一恒无限感慨,小时候他可是没少练习这组奇奇怪怪的图文。古籍记载,铭文是一种强大而神奇的存在,能沟通天地之力。
不过,启灵未成功、没有踏入修行之前,他的那种练习刻画,也只是徒有其形而已。像老村长这样,用神元刻画出来的铭纹,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随着另一道铭文的加入,青铜大鼎里的药液,慢慢又翻滚了起来。众人佩服老村长的同时,也是一个个心疼的看向一恒。
“魂骨加入之后,药性是不是过于强了点?”老村长看着翻滚的红色药液,嘴角也是微搐,担忧问道。
“没事的,大家不用担心。上次药浴过后,经过一月的沉淀,肉身又是强健了不少。”一恒笑着回应,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次的药液有一点凶猛,不过现在可不是退缩的时候。
身旁一对对大手拍在他的肩上,为他打气。作为过来人,都知道泡这兽骨兽血的药液,是个什么滋味。
一恒哂然一笑,眉目间尽显坚毅。修行之路,本就是一路坎坷,何况现在面对的仅仅只是修行的门槛。
一恒褪去衣衫,轻轻跃起,直接跳入了大鼎之中。
药浴启灵,外加每日吞吐初阳里温润的霞气,血气充沛而有生机,身体会变得强壮。所以,对于忍受滚烫的热浴倒是并不难。
但,各种兽血兽骨混杂,药液里蕴含有庞大的灵元,可都是极其凶猛狂暴的,现在在铭纹的催化下,渐渐涌入身体,可是并不好受。
一恒隐隐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是快速膨胀了起来。当然,血肉膨胀只是前奏,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痛苦。
仿佛是有数不清的蚂蚁在身体里面嘶咬乱撞,酥酥麻麻奇痒无比。每一次的叮痛都是犹如刀割,又带有灼烧火燎之感。就像是身在一口烧开了的油锅里煮沸,锅底插着的还是密密麻麻锋锐的钉矛。
一恒咬着牙,感受着体内肆意澎湃的热流,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力疏导,运转呼吸法,将其引向命海。
命海,又被称为识海,位于双眉之间、印堂之后深处,是修行之人的根本。命海深处蕴有命格,用天地灵元洗涤,时间久了便能引燃命火,此后便入修行之门。
命海里燃起的命火,被称为一个人的神元,此后的修行,便是壮大神元的一个过程。
青铜大鼎内,鲜红的药液持续翻滚,热浪扑腾,铭文加持之下,红色灵元丝丝涌入一恒的身体,持续不断。
隐隐可闻嘶哑而又低沉的怒吼,像是要发泄戳肉椎骨的痛苦,却又是听起来那么的无力。
不远处的少年们听在耳中,一个个紧闭双眼,心里都是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即便他们一个个现在都已痛得皮骨发麻,但还是不敢想象他们的蛋蛋哥所承受的。
“老村长,你是不是对蛋蛋要求严格了点?”看着一恒抽搐的身体,听着那低沉的嘶吼,人群中一个高壮胖男子忍不住说道,言语里有着微弱不满,但更多的是心疼。
被村民们冠之神明之后的少年,他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每一次的药浴,都感觉是奔着极限去的。这也是为何一恒仅仅三年,就已要完成启灵的重要原因。
“坚持住吧。”老村长呆呆地看着鼎中少年,低声说道。一恒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他又怎么可能不心疼?
他所做的,不过是尽可能让他变得强大,比村里任何一个人都强大,强大到能走进青山深处,强大到能去往外面的世界。
青山是无比凶险的,但青山外的世界,定是无比精彩的。即便村里人已经在青山里生活了无数岁月,但老村长很坚信这一点。
少年时的老村长,也是想着走出青山去的,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最终,他没能做到。青山深处,是无比凶险之地。
虽然老村长想走出青山,但他不会将自己的愿望强加于一恒身上。之所以在修行方面一直对一恒要求严格,自然是因为他懂他。
在一恒遥望青山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不止,那是比他更加强烈的渴望与向往。
十三年前的那个祭祀夜晚,他在祭坛边目睹了一恒的降临。他相信,这个孩子不会一直生活在村子里,他会有更精彩的一生。
所以,老村长一直想做的,只是尽可能帮助一恒,让他更有实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药液里庞大的灵元,不断向着一恒体内渗入。在呼吸法的加持之下,涌入体内的灵元,慢慢地向着命海而去。
命海混沌,一缕缕红色灵元入了命海,就仿佛是小船游荡在无边海雾之上,虚无缥缈而没了方向。但一恒清楚的知道,他对灵元的感知在慢慢地变强。
这种变强,是从曾经的“不明所以”、“如若无物”,已经到了“清风拂面”的程度。当然,这些都更像是潜意识的感觉,又或者说是神魂之感。因为,他的肉身,感受到的只是那种滚烫的钻刺之痛。
若一直只是这样,倒也在承受范围之内。但他知道,更可怕的已然在路上了。
本是滚滚热流涌入身体,一恒却是突然间感受到了丝丝冰凉。这不是痛苦到极点产生的错觉,而是真实的感受。
青铜大鼎内,药液依然在持续翻滚,但很明显红色变浅了许多,而冰冷的雪色却是加深了不少。
魂骨在沸水之中,散发出磅礴的白色灵元,甚至渐渐凝实成一条白色灵龙。灵龙遨游于“海”,翻腾间掀起片片水花,整个药液都是跟随而动,搅动而成一道漩涡。
“这魂骨这么厉害?竟然凝实成灵龙。”
“若是这灵龙钻入了蛋蛋身体,那……”
“老村长,快想想办法呀。只是之前的药液,蛋蛋就可是全身打颤了。”
平时在青山里跟蛮兽战斗,也没见这些人慌乱过,现在却是一个个的慌乱了。估摸着要不是村长在这里,已经有人一把将一恒从大鼎里面给拽出来了。
“大牛、胖子,不要慌。”刘大蛮示意众人安静,不过显然他也是没那么淡定,沉着的脸上略有慌急。
“我们应该相信他。”老村长面色沉稳,背握的双手攥的有点紧,这个时候,他们也帮助不了一恒,只能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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