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还算是丰盛,且说这顿饭的确有着中国风味。
厨房原本是烧煤球炖汤的灶台,杨明志要求把炖肉铁锅当做炒锅,而炒菜的铲子也是他闲来无事用匕首削的。虽仅认识了几天,杨明志以华丽的东方厨艺,令自诩“高级厨师”的女佣安妮大开眼界。
她以巨大的学习热情,渴望以最短的时间增进自己的厨艺,尤其是学会炒土豆丝。
杨明志在游击共和国一直在用筷子吃饭,上行下效,大量军民也乐忠于学习操作两根木棍吃饭。筷子的使用需要长时间的练习,初次接触它,无论是女佣安妮还是那些新晋的卫兵,大家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的动手能力遭遇严重打击。
凭什么将军夫妇的双手那么的灵活?灵活的不可思议?就像将军能将简单的食材做出神奇的花样,那更是不可思议!
“好了!我们没有浪费,最后的粮食都吃完了。”
杨明志拍拍肚子一脸满足。
瞧瞧他的模样,似乎对莫斯科没什么留恋似的。杨桃舔舐一番从游击共和国带回来的木筷,略带忧伤的说:“我们……我们要去更远的地方了。我还是有些担心,真不知道那里的生活会怎样。”
“安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亲爱的,你应该明白,那个地方很像我们的东北老家,只不过居民都是老毛子。也许你到了那里,反而会有一些亲切感。”
“也许吧。”杨桃摇摇头,“我倒是想去温暖一些的地方,白俄罗斯就挺不错的。咱们的老家,那嘎达冬天贼啦冷,能把脑子给冻裂了,老虎都能冻成冰棍。”
“怕冷?这不是问题。等打完了仗,我这里可就不是一百万卢布,搞不好能有一千万。到时候我们到索契修一间别墅,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年年夏天去那里游玩。你能想象吗?美丽的沙滩,还有温暖的海风。”
杨桃看着丈夫,他真是一副慵懒的样子。背靠着座椅敲着二郎腿,仿佛把未来的生活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不禁嗤笑:“怎么是一家三口呢?万一我肚子争气,给你生好几个。”
“行啊,我是我所谓的,你若是照顾得来,咱们就生,生上一个步兵班。到时候赫鲁晓夫还得给你颁发英雄母亲勋章呢!”
“什么?赫鲁晓夫是谁。”
“没什么。”意识到说漏了嘴,杨明志麻溜的坐正身子。“饭都吃完了,我们得做到有始有终。现在不劳安妮,我把这些盘子都收收,你把筷子勺子保存好。明白吗?”
“哦……”
属于自己的必须拿着,宅子里本来就有了,杨明志绝不贪墨一点。他甚至没有拿走一只碗,这不仅是出于他的原则,也是要刻意做出一副正直的好形象。
他真是太清楚了,斯大林对自己的拥护者总是会给予恩惠,但这并不是可以贪墨的理由。那个位面,朱可夫元帅在柏林捞了十节火车皮的战利品往自己家里搬,气的斯大林勃然大怒,最后将他其发配到偏远军区养老以示惩罚。
坚持清廉的原则不可穷,只要按照苏联的制度合理合法的办事,想要致富也是可以的,一切只在于当事人想不想动脑子,有没有致富的能力。
杨明志寻思着,一家搬到新西伯利亚,那里可不是苦寒之地,而是以后飞黄腾达的新起点!
……
一辆轿车和两辆卡车在下午一点半时开到了杨明志的家门口,下来一穿皮夹克头顶蓝帽子的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老朋友拉林大尉。
“哦,我亲爱的将军!我奉命将您……”
大尉看到了静候的将军夫妇,也看到了庭院里摆放的许多箱子,不禁大吃一惊:“将军同志!这些……这些都是您的行李?”
“是的。难道很惊奇?”
“当然!本来觉得,一辆轿车的后备箱就足够了,考虑到这几天您买了不少东西,就多带了一辆卡车,看来我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杨明志径直的走了过去,大量了一下新来的开车,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这是……这好像是美国货?道奇卡车?”
“您真实货。是的,美国人的东西质量都很不错,未来伟大的联盟必然赶超。既然我们已经到了,您的大批行李这就装车了。”说着,大尉轻轻一笑:“冒昧的问一句,您装的都是些什么?”
“主要是粮食,还有你们内务部送的礼物。我必须告诉您,我是非常有原则的人,不是我的东西我可没有拿,虽然这里的毯子软床都很舒适。”
大尉耸耸肩:“其实您拿走也没关系的。”他熟练的从衣兜掏出一根烟,一脸忧愁的看着玻璃全碎的房子,又瞥了一眼倒塌的大树和碎裂的围墙,畅谈一口烟气:“唉,即便您离开了,这栋房子很长时间内也没人来住。”
“什么?房子会空置?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您看看这一切,城市刚刚遭遇空袭,只怕这次袭击后,一大批高级别留守人员还要继续向古比雪夫撤退。更多的市民也要搬迁。我甚至担心,德军的下一次空袭可能将这里夷为平地。”
“您说得也太悲观了,敌人的新式武器又不是无解的东西,军队会调整战术,莫斯科将会平安的。”
“但愿如此。但愿您有能力助我们早日取得胜利。而我,我将继续留守莫斯科。”
“我明白,您不畏惧一切困难。”
“不,您把我看得太有觉悟了。”大尉迅速抽完烟,狠狠把冒烟的烟蒂踩灭,“昨晚我们开了个会,决定留守的一切同志全体涨工资,津贴翻倍,升职优先,战争胜利后分房子优先。想要更好的生活要冒险,我就是这么想的。”
“哈哈,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现在,我得嘱咐我的人把货物全部装车。您告诉我,火车何时发车?”
“不出意外的话是下午三点半。”
“什么?就剩下两个小时了。”
“不碍事。”大尉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您的时间很充沛,在莫斯科,火车晚点也很正常。那些铁路工人会拼命的增加空置车皮往东方送,一切只为拉回更多的军火和军队。那是一个复杂又费时的工作,但愿您能明白。”
“我理解。但愿,昨日的轰炸后,火车站还是一切正常。”
所有的货物中最重的还是粮食,其余东西倒是挺轻的。
一辆卡车装满货物,另一辆则齐刷刷的站着以格里申科少尉为首的全体卫兵,安妮这个厨娘也跟着挤了上去。
车队动身了,杨明志坐在轿车副驾驶看着自己的家渐行渐远,他内心里只有对未来生活的无限向往。
“大尉,我现在很担心,到了新西伯利亚谁来接应我。”
“此事您完全不用担心,内务部已经派遣来同志,他们已经在列成上候着了。他们将首先护送您一行人和所有的行李,抵达科学院。您带回来的那些同志们,尤其是您的设计局同志,已经在翘首以盼您的到来了。”
“真是太好,看来我将迅速投入工作。”
杨明志对工作有着巨大的热忱,他可不是所谓的“对苏联有着巨大的建设热情”,而是单纯的要大显神通。
……
车队沿着共青团大街一直向着东北方向前进,杨明志注意到,自己又回到上午取照片的地方。
“也许我当时可以督促一下那位馆长,这时候说不定我就拿到装裱好的相片了。”
杨明志没有多想此事,车队继续前进,很快,就听过了昨日自己避难的文化广场地铁站了,继而绕过克里姆林宫,穿过了红场。到现在,杨明志已经不清楚这里的城区了。
“大尉,我们要去哪个火车站?”
“去喀山站。”
“哦?一个很新奇的名字。我曾单纯的以为,莫斯科只有一个最大的火车站,就好比人只有一颗心脏。”
“不,将军同志。莫斯科有很多火车站,看来您完全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啊。”
拉林大尉毕竟对莫斯科很是了解,铁路的问题也了解许多。
原来,莫斯科火车站的命名方式简单粗暴,它简单的完全超乎杨明志想象。他本来觉得,既然莫斯科非常大,有多个火车站也是合理的。但他应该有一个中心车站,命名为“莫斯科站”。其他的火车站,在城市南边,就该叫“莫斯科南站”。或是健在特维尔区,就该叫“特维尔站”。
结果完全不是这样。
火车主要开往列宁格勒,就叫列宁格勒站。主要开往喀山方向,就叫喀山站。
喀山就在莫斯科的东方,继续沿着向东的铁路进发,途径下诺夫哥罗德、喀山、乌法、车里雅宾斯克、鄂木斯克,最后抵达新西伯利亚。
拉林大尉介绍了这一条东进的线路,对于路径上的城市,杨明志多少是有一些了解的。
尤其是喀山这座城市,数百年前,莫斯科大公国用了一百年时间才征服喀山汗国,完成这一壮举后,莫斯科公国开始了疯狂的陆路扩张,继而升级为沙俄。这种对土地的执念一直延续到现在,并佐以“解救全世界受苦的人”这一理想,武力扩张拥有了伟大的理由。而这,或许就是斯大林主义最为人诟病的。
但这条线路令杨明志有些诧异。
他问开车的大尉:“去年春,我所在的部队调到白俄罗斯途径了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叶卡捷琳堡),为何您提供的线路没有?那真是一座大城市。”
“呵呵,您把莫斯科的火车站比作心脏,莫斯科有好几条心脏,而大动脉和大静脉是有限的。如果满载军火的列车开往莫斯科,它大概率会经过斯维尔德洛夫斯克,您要前往东方,甚至要经过哈萨克呢。”
杨明志点点头:“希望我手里有一副苏联交通图啊。您的话我明白了,希望这是一次漫长又令人激动的旅行。”
“激动?”大尉摇摇头,“乘坐飞机是最快捷的方式,不过上级对飞机很担心。无论如何,您必须绝对安全的抵达新西伯利亚,显然乘坐军列是最安全的。等待您的将是多日的旅途,但愿您不会因漫长的旅途,无聊得精神烦躁。”
杨明志无所谓的耸耸肩:“好在我带了几本书,尤其是奥斯托洛夫斯基和高尔基的书。其实饱览一下窗外的风景也是很美妙的。”
“您可真想得开。”大尉啧啧嘴,严肃的表示:“等待您的将是三千公里的旅程,我数学不怎么样也能明白,就算军列保持每小时五十公里的速度,也必将行进好几天呢?”
“哇!这个距离真是……”这一刻,杨明志想起了去年从远东前往明斯克的漫长旅行,那一次军列连续跑了八天!
三千公里,以本时空的蒸汽火车头的动力,还要考虑到苏联继承的俄国宽轨的性能,军列保持五十公里的速度怎么可能?每到大型车站,列车必须停下来加水加煤,铁路工人还需时间检查一番。
本时空的蒸汽火车的维护更为费时费力,这里面消耗的时间又有多少呢?
“也许,等我到了新西伯利亚,最快也得九月十日了。”
大尉耸耸肩:“这件事,恁上了列车应该能了解他们的时刻表。请您注意,我们快到共青团广场了,您很快就能看到喀山火车站,尖塔就是它的标致。”
本时空的莫斯科没什么高大建筑,大量的五层左右的“斯大林楼”是市民的住处,它们是一个模子统一建设的,而沙俄时代遗留下来的各类建筑,就和后来新建的差别巨大。
喀山火车站是沙俄时期建造,奈何火车站刚刚竣工,沙俄就垮了。苏联在二十年代继续对它修善,并在钟楼尖塔顶端,安置一颗硕大的红色五角星。
而今莫斯科全城防空伪装,五角星自然被拆下来,它在众多低矮楼房中的尖塔一枝独秀,杨明志还是能远远看到它的景致,乃至悬挂着的时钟。
“还不错,即将两点半,我们的时间的确很充裕。”
大尉接话说,“我将直接将您送到站内,和那里的同志会和。至此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将军同志。”
“这……听您的意思,您还是有些不舍?”
“嘿嘿,有一些。您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如果追随您,我可能会获得更大的荣誉。真是羡慕那些同志,尤其是那个格里申科,现在,我估计那个人会庆幸自己的美妙遭遇。”
“您过奖了。可能……可能也是个事实吧。这里我就不谦虚了,我可以培养许多优秀的军官,也能培养许多优秀的武器设计专家。至于您,看得出斯大林同志对您非常器重。您应该继续认真工作,我可以保证,您的矜矜业业将获得更大的荣耀。”
“好吧,谢谢您……您看,火车站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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