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刘,听说老戴昨天在医院里又晕过去啦?”
“你也知道啦?”
“党政办的阿芳昨晚跟我说的,说老戴这回闹得挺严重的。!本来他星期六那天晕过去之后是抢救回来了的,董主任星期天的时候还去看了他,说过几天能出院。可昨天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听说是早吃完饭,突然一下又晕过去了,抢救了一天一夜才把命保住。老戴这回脑梗得这么厉害,估计出院了也没办法马工作,搞不好要提前病退了……”
“病退了也好啊,坐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有退休金拿。”
“那点退休金有屁的意思?老戴本来是区管干部,今年50岁都还不到,按道理离副科也差最后一步了。今年我们街道只要随便有个领导调到别的地方去,那空出来的位置是他的啊!唉,真是命不好啊……”
“呵呵,老林命最好,老戴现在半死不活,他应该要顶到党政办去了,当了街道的党政办主任,区里要重视了啊。老林今年才34吧?妈的,这么年轻是预备干部了。”
“他老婆也在党政办呢。”
“是,老婆也那么漂亮,也不知道怎么给他骗到的,我还听说他儿子都要出书了……”
“他儿子才6岁,出个鬼的书!”
“真的啊!我听社救的那帮老娘客说得老热闹了。”
“社救的那帮老娘客还说以后国家要全面鼓励多生小孩呢,她们说了你信啊?”
“妈的,老子不跟你说了,今天早《东瓯日报》的报纸都登了老林儿子的新闻了!”
“什么新闻?”
“你自己去看!”
星期二早,西城街道的食堂里满屋子热气蒸笼。
下雨天再遇回南天,湿答答的环境,让人的脾气都暴躁了不少。
胡剑慧坐在领导小间的角落里,独自一人吃着早饭,表面看着沉默寡言、八风不动,但耳朵却一直竖着,认真地听着单位里流传的各种小道消息。
关于戴建武差点挂在医院里的事情,她其实昨天知道了。昨天街道班子内部,确实也开了个小会,讨论要不要把林国荣调到党政办这么重要的岗位去。
胡剑慧投了同意票。
一方面她向来谁都不愿意得罪,哪怕是级别她低很多的人。
另一方面,她确实也挺欣赏林国荣的。
作为一个书画爱好者,胡剑慧在林国荣进街道之前已经听说过他,因为林国荣曾经在东瓯市机关内部的书法赛里拿过二等奖,对老林算是神交已久。
后来她跟林国荣在工作有过接触之后,虽然明显感觉到林国荣有点不学无术,可同时却又很意外地发现,林国荣的办事能力居然很强。即便老林在办事方法有点不择手段、不讲规矩,但对领导来说,只要是能帮他们解决问题的员工,那是好员工。
不过昨天,胡剑慧给林国荣投的这一票里,还带有一点对林国荣儿子的好感分在里头。
这种鬼精鬼精又不让她生厌的孩子,实在是太少了。
更别提,林淼还聪明得那么耀眼夺目。
胡剑慧甚至有想过,等她女儿将来长大了,要是能嫁给林淼真是太好了。
三岁看大,胡剑慧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林淼将来会是个了不得的家伙。
食不言,寝不语。
胡剑慧默不作声地吃完早饭,不紧不慢地下了楼。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屋里的办公桌,已经放了几份今天的报纸。
甚至连茶都泡好了,水还烫着,她掀开杯盖,腾起一片白烟。
胡剑慧安稳地坐下来,把杯子挪到一边,然后拿过报纸,找出了今天的《东瓯日报》。
她先认认真真地看了看今天的头版头条,对报纸写的市领导的各种强调,甚至默默地记诵了一遍。以她的理论功底,这么精读一番,差不多也能背了。
花20分钟做完必修的功课,胡剑慧才继续往下翻。
她翻得很慢,经济板块和时政要闻的内容停留的时间最久,其次才是她自己最近开始接手分管的体教卫。按这个节奏翻下来,翻到教育板块时,已经是40分钟之后。
胡剑慧淡淡一扫,终于找到了有关林淼的那篇新闻。
这篇报道缩在第七版的一个角落里,篇幅很短,标题却很吸人眼球——
《百里坊小学“神童”获瓯城区小学奥数竞赛一等奖》
胡剑慧微微一笑,心里莫名有点开心,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家的孩子拿了奖。
再往下读,内容也很简单,是点了一下,林淼拿奖的时候还不满7周岁,而且入学之后,直接跳入小学三年级,过了一个月,又跳到了五年级,接下来将代表瓯城区参加12月份东瓯市的小学生奥数竞赛。除了数学之外,还有写作、钢琴等其他特长。
报道的字风格朴实无华,基本是在写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没什么特别夸大的地方。
只是在最结尾处,着重又提了一句“林淼的父母,均是瓯城区西城街道办事处的职工。林淼的父亲林国荣,目前已与东瓯报业集团出版社签订出版合约,即将出版其散集《小院杂谈》。东瓯大学教育学专业的王春华教授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样,良好的家庭教育环境,应该是帮助林淼健康成长、引导发掘其学习潜力的最关键原因。”
“这爷俩儿,在搞什么啊……”胡剑慧放下报纸,笑着摇了摇头。
作为另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读过林淼手稿的她,自然明白《小院杂谈》根本不是林国荣写的。可是最近这两天,《东瓯日报》却接二连三地提到了林国荣的名字。
甚至还专门以林国荣的署名,刊登了一篇《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胡剑慧有点搞不懂这里头的门道,只是有点可惜,这下不能拿林淼的神童事迹来做章了。
想想看,如果林淼6岁出书的新闻刊登出来,恐怕连京城那边都会稍微震惊一下吧?
要是能引起那么大的轰动,西城街道今年的教育工作得分可真的能爆表了……
“砰砰。”房门外两声轻响。
胡剑慧放下报纸,拿起茶杯,应了声请进,一边抿了口已经变凉的茶。
外面走进来一个怯生生的年轻人,递一份件,鹌鹑似的小声道“胡主任,董主任说这份件让你看一下,让你赶紧把事情安排下去。”
“嗯,谢谢。”胡剑慧对那还是临时工的年轻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年轻人也咧咧嘴,便赶紧离开。
翻开件,胡剑慧看了眼,是瓯城区体育下发的关于组织西城街道第一届国象棋赛的通知,这件事本来是个星期下来的,胡剑慧想把事情交给了戴建武,但戴建武推脱说不归他们党政办管,应该去找社管办,而胡剑慧的手又插不到社管办里去。她原本想着,干脆让林国荣去办算了,不过是怕有点不合适——毕竟林国荣是城管科的,来负责这件事,实在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但现在戴建武扑了,林国荣要是能顶到党政办去,倒是正好赶。
然而胡剑慧可能不知道的是,哪怕戴建武这回没扑,这事情最后还是得落到林国荣头。
想到做。
胡剑慧拿起件,找林国荣去了,只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老林,据城管科的一群小科员说,林科长是“出去搞调研”了,胡剑慧哭笑不得。
你一个城管科科长,究竟能搞什么调研还是其次,关键是——人家小摊小贩看到你,别说调研了,不挑起担子拼命跑不错了!
胡剑慧对林国荣宽待至极,心想林国荣可能有事,先把这个任务搁置了下来,只是自己写了份方案,也没跟林国荣打招呼,直接把老林列为活动的执行总负责人报了去。反正以她对林国荣的了解,老林肯定是很愿意接手这种有油水可捞的工作的。至于到底该什么时候告诉老林——还早着呢,赛明年4月份才开始,年前事情那么多,等过完年再筹备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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