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荒天道让秦浩看清了恶祸起源,那非神宫的错,从一开始,凡尘界里的种种不公便烙下了祸根,神宫只是邪祸的爆发点。
秦浩不清楚颜老北究竟经历了哪种人生,受富庶子弟压迫,不受长辈认可,妻子拖病离世,也或许,所有不幸都遭遇过。
但有一点,颜老北一直保留着心底的善,始终对人世怀带一份美好,只不过,他把这份善良和美好,藏进了那颗鲜红的心里,埋进了落日峰。
若非如此,颜阵帝也不会被邪魂分离,从万恶集合体,强行剥出雷决独立的个体。
因为只要颜老北在,邪魂会始终带着那一份人性,这对万恶之恶或许是种讽刺。
邪魂,属于恶的极致。
而颜老北,却是诞生深渊里一缕惨淡的光。
尽管人生惨淡,光却并没有湮灭。
秦浩回想起神宫过往,入七峰之前,帝落湾那一缕扮作黑袍元帝的恶魂,想必便受了颜老北的影响,所以才一再阻扰他入神宫。
后来阻扰不得,颜老北唯有放弃,放任邪魂将其炼化。
可惜,无论颜阵帝或极恶的邪,他们都低估了秦浩,外加上妙璃的变局,才让丹帝有机会从神宫脱走。
哗!神光消散,秦浩迈步而出,内心一阵感慨,神荒地确该变一变了,邪源虽灭,但只要人世尚存不公,千年后,万年后,难保会爆发第二场灾劫。
真正诞生邪祸的地方,是人心。
“他究竟是谁,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战武见秦浩眉宇存有忧虑。
莫非,放雷决走了?
“关你什么事?”
秦浩直接从战武身旁离开,朝着巨大的女帝王座而去,四世相护,这种交情远远超越了亲情,他已经很难回报,无以为报。
不过,这家伙趁他记忆沉寂之时,敢妄自称兄,实在欠揍。
“你……全想起来了!”
战武眸光微闪,望向秦浩的背影,故作高冷的样子很有太古界熟悉的味道。
“一点点。”
秦浩笑声传回,人已到了王座之上,韩灵萱得处理一下。
此时,道祖、凤岚、斩浪、沐雨薇,诸多无暇强者以及帝王,里外三层团团将韩灵萱围困中央,借用萧晗帝体的妙璃手上攥着玄天仙尊的玄天剑,正趁着脸冷冷盯着灵萱大帝,宝儿也在。
韩灵萱模样很凄惨,两只眼睛都被刺瞎,长发凌乱,遍体鳞伤,尊贵的帝袍粉碎不堪,抓着帝鞭犹如一个疯婆子胡乱挥舞喊叫,扫出的鞭影骇得韩箐芷也不敢靠前。
因为身份特殊,道祖、妙璃诸人,不好直接将灵萱大帝斩杀,所以才留到现在,等秦浩处理。
韩箐芷作为韩灵萱隐藏的一招杀手锏,关键时刻突然爆发的魔瞳道意,给斩浪诸人造成极大的灵魂困扰,除新月外,其余三人皆因此惨遭重创。
事实上,若非宝儿一定程度牵制了东洲第一公主,妙璃想制住她也很难,宝儿的精神攻击非常蛮横,大概秦浩留在她身上的神物枫叶发挥了作用,这丫头丝毫不惧韩箐芷的寂灭魔眼。
“谁敢动我,我是灵萱大帝,我是丹帝的红颜,他这辈子最爱的人是我,我要让他把你们统统杀光,统统杀光……”疯癫的言语夹杂帝鞭的劲风令五界强者感到一阵恶寒,随着平缓的脚步声踏来,围困韩灵萱的人群自主分开一条道路,看着面色平静的丹帝缓缓迈向前去。
“她很危险。”
妙璃谨慎盯着狂甩鞭子的韩灵萱,伸出一只手试图阻止秦浩,口中吐出萧晗的声音。
秦浩拍了拍萧晗的手,示意没有关系,独身向前。
说来奇怪,秦浩靠近这一刻,场中那几欲癫狂的女人陡然安静了下来,手上凌厉的帝鞭滑落,瞪着空洞的眼眶,两只手掌摸索着,泪流呢喃:“秦浩,是你吗,秦浩……我看不见你……我再也看不见你的样子,他们刺瞎了我的双眼……”“是我。”
秦浩伸出手,握住韩灵萱那双沾满人血的手掌。
“秦浩,你回来了,呜呜……你回来了……”韩灵萱扑进秦浩怀里一阵大哭,满脸血泪的模样令四域强者不忍去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韩灵萱亲手葬灭了本该绚丽的人生,也毁掉了拥有的幸福。
韩箐芷身躯轻颤,她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女帝,即使身为养女,东洲第一公主,但她在灵萱大帝跟前,依旧宛如没有地位的仆人。
她从没见过韩灵萱流泪,更不曾见过会扑进某个男人怀里哭成这样,那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
可如今,强势无比的大秦女帝,竟像小女人般在丹帝怀里血泪横流,再无半丝帝威,着实令人动容。
萧晗远远看着,虽说开始有点不适,很快,便调整过来,秦浩与韩灵萱认知在她之前,对方也曾陪丹帝经历许多坎坷,今天落得这般下场,为五界所不容,将死之人,便大度一些吧。
沐雨薇的表现也很安静,在一旁默默拉住萧晗的手,她知道秦浩曾经对韩灵萱有多疼爱,那曾是她可望而不可求的。
可是,当初有多疼爱,现在秦浩心里便有多疼痛。
即使成为了秦浩的妻子,沐雨薇也能站在客观的角度,为韩灵萱和丹帝之间的缘分感到莫大遗憾和可惜。
“邪魂死了吗?”
韩灵萱抬起头,尽量发出以前陪伴丹帝时温柔的语气。
“死了。”
秦浩说道。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陋,很吓人吧。”
她笑道,连她自己都觉得丑。
“灵萱,五界至尊都看着,我必须给众帝一个交代,你自我了断吧。”
秦浩松开韩灵萱的手,这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后一点温柔。
“等等。”
韩灵萱很慌,像是迷失黑暗中的小姑娘,急忙拉紧秦浩的手掌。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都可以帮你。”
秦浩道。
“如果我说……我想留在你身边,你还愿意吗?”
韩灵萱道,接着苦笑低下头:“你不愿意,我害了你,我不配……对吧。”
“灵萱大帝,丹帝仁至义尽,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我等没功夫听你说情话,留个体面给自己吧。”
蹈海老祖震喝道。
“你算什么东西?”
韩灵萱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双血目凝视着那里,虽是失去双眼,却令蹈海老祖不敢直视,下意识朝人堆缩了缩。
“呵呵,我咎由自取,我活该……”韩灵萱松开了秦浩的手,强忍着不哭出声来:“秦浩,你爱过我吗?”
萧晗心脏陡然一紧。
这……“曾经爱过。”
秦浩答道,很干脆,也只是曾经。
“不要脸。”
宝儿噘着嘴,身体前倾,骂了一声。
韩灵萱闻而无视,点头道:“如此,够了,你能再抱我一下吗?”
宝儿越听越来气,萧晗朝着宝儿摇摇头。
“我是有两个妻子和女儿的人。”
秦浩道。
“算朋友之间的告别。”
韩灵萱道。
秦浩转身朝着萧晗和薇薇看去,两人没说什么,宝儿把头扭向一边,脸上叠了一层又一层的不悦。
“好吧。”
秦浩向前一步,张开自己宽敞的怀抱。
嗖!就在这一瞬,一道乌光从韩灵萱口中吐出,泛出汹涌的无暇规则,射向秦浩的眉心。
“危险。”
“这蛇蝎毒妇。”
蹈海、白帝诸人大惊,如此近距离,秦浩几乎把脸贴了过去。
“小心。”
萧晗手掌玄天剑甩出,插着秦浩脸颊飞过,准确一击穿进了韩灵萱头颅,剑芒卷着血光从后脑飞过。
秦浩叹息一声,回头道:“她不是想伤我。”
臻神道之境,邪魂在他跟前不堪一掌,韩灵萱再凶,又怎么可能伤得了他一位神邸,那攻击打出一瞬便直接消融天道之下。
“我……”萧晗这才醒悟过来,脸色顿时大变。
韩灵萱的身躯笔挺朝后躺了下去,没了生息的灵萱大帝脸上带着浓浓的遗憾,她可以死,而非自裁,她想死在秦浩的手中,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当年从葬神谷归来之前,她没做过背叛丹帝的事,直到跟战武回来后,她才受了邪魂的蛊惑,逼杀斩浪四人。
然而,丹帝永远也听不到她的解释。
咚!女帝的身躯摔在冰冷巨大的王座上,传出重重的砸落声,此刻,横亘虚空的王座因为韩灵萱道意消散,开始自行瓦解化为斑斑飘离的光点。
秦浩看向东洲第一公主:“带她走吧。”
韩箐芷咬了咬贝齿,掠身向前,抱起灵萱大帝的尸身消失在虚空一方。
“丹帝……”众人惊道,铲草除根啊。
“我……乃天道之神。”
秦浩转身,面朝着众帝,一瞬间神威难当,无比璀璨的大道天轮环绕着伟岸身躯,神芒万丈,神辉之下众帝沦为黑白色的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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