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不好了,翡翠阁那边贴了红纸告示,说是降四成的价格。”
跑腿的陈粒一大早便慌里慌张往里间走,但见着空无一人的坐席时,顿时心里一凉,凑到钱贵和耳边道:“掌柜的,我们该怎么办。”
钱贵商这会从后厨走了出来,面色阴沉道:“能怎么办,便照着盈盈的办法先试一试,如若不然,我们也一同降价。”
“翡翠阁这般家大业大,我们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他们降价亏损啊。”陈粒出声提醒道。
“现如今,只能这般做,陈粒,你通知余下打杂会写字的伙计,制作一些优惠券,皆写满一百文减免二十文的券……”
钱贵和耐心和陈粒讲解,陈粒也大致明白了意思,忙应了一声便去前厅招呼伙计们做这个事,而钱贵商则稍稍舒展眉头,道:“掌柜的莫愁,盈盈这法子极好,虽是换了个法子降价,实则也算在拉拢客人来珍珑酒楼吃饭,降价力度并不大,倒是个绝妙的法子。”
“是啊,若不是苏姑娘,怕是此次该是束手无策了,钱叔,倒劳烦您近些日子想些新菜式了。”
“掌柜的,我这味觉怕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与其让我这半老不死的厨子掌勺,倒不如交给手底下的年轻人闯一闯,这日后也好接替我的位子啊。”钱贵商叹了口气道。
“钱叔的意思是让陈粒……”
“并非。”
钱贵商意味深长笑了笑,“我知道掌柜的有意栽培他在这前厅打理着,陈粒这小子心思活络,讨人喜欢,但却不适合做菜,而我手下唯有他和云长厨艺尚好,云长性子沉稳,能挑大事,我想该是时候栽培栽培他了。”
“钱叔能顾全大局实属不易。”钱贵和欣慰道。
“我说的学艺可不是跟着我学。”
“那是?”钱贵和一头雾水问道。
“而是跟着盈盈学,我走南闯北这些年,虽不说尝遍佳肴山珍百味,但也知晓作为一个厨师该有的灵性和品味,盈盈这丫头年纪虽小,但做菜着实老道,我的意思,是让云飞拜她为师。”
“这……万万使不得啊,云飞乃是你的学徒,这若……”
“没什么使不得的,我老了,也该回老家休养几年了,掌柜的,承蒙你这么多年不曾嫌弃我,我已心存感激,只是一个厨子若是没了味觉,那便如同丢了性命,菜也会失去该有的味道,我,该是时候退下了。”
钱贵商说完这些话,深深叹了口气,虽然心里多少有些遗憾,但也已经释然,之前与苏盈盈一同做菜,他惊异于苏盈盈新颖的菜式,也钦佩她果敢的性子,假以时日,此女,定然会名动天下。
到时候,珍珑酒楼,也势必会名传万里。
想到此处,钱贵商眼眶湿润,紧紧握住钱贵和的手,“拜师的事,便劳烦掌柜的和盈盈说了,我过几日便要回老家了。”
“钱叔,当真这般决定了?”钱贵和哽咽道。
“嗯,我意已决,掌柜的莫要再规劝我了……”
话还未说完,便见得翡翠阁的二掌柜李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见着二人,轻蔑地冷笑,“哟,这唱的哪一出戏呢,大白天的,钱掌柜这酒楼门可罗雀的,倒让人觉得好笑。”
“你来做什么?”钱贵和面色不悦。
“自然是来看看这酒楼何时倒闭呀。”李裴有恃无恐地大笑。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陈粒,把他给我轰出去。”钱贵商怒言。
陈粒气势汹汹赶来,欲待要将李裴赶出去,李裴倒是得意道:“我说你一个没了味觉的老厨子,还在这丢人现眼,当真让人耻笑。”
“李掌柜,还请你离开珍珑酒楼,否则,我这拳头怕是不长眼了。”
一旁新招来的跑堂唐七撇了撇嘴,掰了掰拳头,李裴见他身宽体胖的壮实模样,不由撤了一步,道:“好,你们且给我等着,要不了几日,我定要珍珑酒楼关门大吉。”
“你走好吧你。”唐七啐了一口不满道。
“这李裴真是胆大包天,公开挑衅我们酒楼,还对掌柜的和师父这般出言不逊,气死人了。”陈粒愤愤道。
“是呢,掌柜的,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唐七提议道。
“莫要冲动,如若因一时置气对他们动了手,到时候吃亏的可是我们。”钱贵和眉头微拧道。
“对了掌柜的,优惠券做好了,伙计们放在了后院的石桌上,我去拿来给掌柜的过目。”陈粒道。
“嗯。”
钱贵和看着稀稀落落的客人,心里盘算着今晚就开始施行这优惠券的方法,随后又吩咐后厨采购的伙计准备一些茶点瓜果作为小吃赠送给客人,服务也都安排好专门的伙计来打理,力求做的更好。
而云长那边,听闻钱贵商要走的消息,顿时神色一怔,手微微一抖,随后放下手上的活计,扭头道:“师父,你要走?”
“嗯,许久未回老家,该回去看看了。”
“可您这一走,多久才能回来?”
“云长啊,我也老了,味觉也越来越不敏感了,与其让你们跟着我学不到东西,倒不如找个真正能带你们的人,也好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师父,云长不愿拜旁人为师。”云长忽而跪地哭道。
后厨的伙计听闻钱贵商要走,也纷纷跪地垂泪,钱贵商此刻却板着脸道:“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自古以来都是有泪不轻弹,我问你们苏姑娘平日里待你们如何?”
“苏姑娘为人和善,待我们更是如亲兄弟一般。”
“如若我让她当你们的师父,你们可愿?”
一众伙计面面相觑,皆不言语,倒是云长开口道:“师父,我们这些年一直跟着你,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万莫不想离开你。”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就算愿意,苏姑娘那边还不一定肯答应,她是个做菜奇才,有她带你们,我也放心了。”
言罢,钱贵商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们,然而却已经是老泪纵横,“还不给我起来,好好干活。”
说完这句话,不顾身后伙计们言语,一步一步离开了珍珑酒楼,消失在了热闹的大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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